“副官，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铁幕技术，是分子级力场发生器技术的变种，而这个技术，是三体人送来的。”
副官闻言皱眉深思，他看着眼前的谦司令——实际上谦蒙渐并没有司令的称谓，他的级别继承了公元时期的美国军队军衔，高于一般恒星级战舰舰长，但也就是上将级别。这个谦司令的称呼，是舰员们针对谦蒙渐前身为北约总司令的衍生称呼。
谦蒙渐一开始还会纠正，但直到太阳系舰队联席会议的那群老登也戏称他为谦司令之后，他也就无所谓了。
叫呗，老子还年轻，早晚熬成真司令吓死你们这帮老登。
“是三体人送来的没错，但分子级力场发生器的原理，是对四大基本力之一的电磁力进行运用，这个方向是正确的，有很多前沿科学家都正式了，您不用担心这个技术会有缺陷。”
五年前，三体人撤走了所有的智子，放弃封锁人类科技。
三年前，三体人通过ETO领导人刘秀向人类传输科学技术
一年前，得知吞食帝国战败之后，六维智子提出和谈。
三体文明一环扣一环的连续示弱，才使得这场本不应该出现的和谈出现了，在很多人的心中，那个卑微的六维智子就差跪下来求和了。
谦蒙渐说：“技术的缺陷，我并不担心，我虽然不懂物理，但我知道科学界有核实技术隐患的办法，我只是在想，三体人会不会有更先进的技术呢？”
副官说：“有也没事，哪怕我们后续不反向远征三体舰队，就它们那个乌龟爬的速度，两百年后我们也早就彻底不惧它们了。”
“其实我一直很喜欢科幻作品里面的能量护盾。”
“您可以把罗清先生搬到悖论引擎号上闭关，他自带防御阵法，可以实现您设想的一幕。”
谦蒙渐说：“一个罗清不够，我需要4900个罗清。”（注：4900为战后两年新建、恢复的恒星级战舰总数量。）
副官摇摇头：“相比于批发罗清，我们还是想想等舰队完成升级后，联席会议下一步的想法是什么吧，这么多战舰，总不能一直在太阳系这个小水洼扑腾。维塔利斯总司令（欧洲舰队司令）前些日子在新闻发布会上说了，等和谈结束之后，就要派遣2000支恒星级战舰组成的星际舰群，去‘友好访问’三体星系。”
“呵，自信的法国佬。”谦蒙渐摇摇头，他走到舷窗前，看向外面的世界。
木星轨道，上百座木星船坞正在对恒星级战舰进行模块化升级。
除了悖论引擎号等少数旗舰，绝大多数恒星级战舰都是“流水线造物”，运用成熟的模块化建造技术，最后拼接完成一艘恒星级战舰的建造。
因此，加装铁幕装置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复杂，恒星级战舰的设计使用寿命在200年左右，因此考虑了后续的升级和改造，有预留的空白模块区。
只需要将舰载铁幕装置模块安装在空白模块区就行，这个升级过程在小苔藓的协调下只需要一个小时左右，有一百多座木星船坞正在进行同时升级改造。
用不了几天，所有的恒星级战舰就可以全部完成升级，加装了铁幕装置的新恒星级战舰，防护能力是原先的数百倍，基本上免疫了低动能武器（电磁炮）、低能级伽马激光射线的轰击。
在此之前，人类的战舰都是玻璃大炮时代，而在此之后，要走向战列舰时代了。
“副官，最近有没有ETO的消息。”谦蒙渐看着窗外一艘又一艘掠过的恒星级战舰，冷不丁的问道。
“您也注意到面壁者罗辑‘证道成仙’的新闻了?”
谦蒙渐摇摇头：“他又不是罗清，想要成长成罗清的样子，我估计至少需要三五百年，对未来的人类作用有限，我不关心罗辑，我问的是ETO。”
副官说：“ETO的消息，还真有，罗辑博士遭遇刺杀的24小时后，地球三体组织的现任领导人刘秀就紧急在网上澄清了：
说这是一场天大的误会。针对罗辑的刺杀命令是两个世纪前由智子发出的，而那个诅咒病毒也是两个世纪前由一名三体组织成员托勒密上传的。连三体组织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个病毒居然还能运行。始作俑者哥白尼已经被抓了，正在审讯。而刘秀的意思是：自从智子离开太阳系之后，三体组织也失去了情报互通，已经濒临解体，对组织内的各成员，尤其是东面过来的三体组织成员没有足够的掌控性，这才在和谈的关键时期闹出了一个大乌龙。”
谦蒙渐挑眉：“地球国际和舰队国际就这么把这个事情给轻轻揭过了?”
副官摇头：“可不是轻轻揭过，那个叫刘秀的年轻人，亲自负荆请罪，去北京市政府自首了，他甚至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好几个ETO元老，比如那个叫牛顿的公元人。他甚至还把ETO仅剩的几十个人的名单上全交出来了，这些人均已被批捕。”
副官还说：“刘秀在监狱里痛哭流涕的表示：绝对不能让自己成为阻碍人类和三体和谈的历史罪人。罗辑博士遭袭一事，虽然说是哥白尼一意孤行导致的，但他作为组织领导人，也难辞其咎，愿意负全部责任。”
谦蒙渐闻言微微震惊。
“这也太……儿戏了一些，ETO就这么彻底灭了?”
副官点点头：“早该灭了，投靠一个注定失败的文明有什么意义呢，胡亥死后，三体组织就一蹶不振了，到了刘秀时代，更是几十年都没招收过新人，都是一些公元时期，大低谷时期，青草纪元时期的残存的顽固分子在维持而已。”
谦蒙渐感慨：“在我那个时代，ETO可都是硬骨头，我早年和这些ETO分子交手的时候，那都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谦司令，时代在变化，危机纪元早期的人类都快被吓坏了，谁又能预料到今天呢?”
“说的也是。”
15分钟后，副官又急匆匆飘了过来。
“谦司令，维塔利斯总司令，传来了新的任职书。”
“嗯?这个法国佬又想搞什么，明升暗调，把我调离悖论引擎?不就是开大会的时候骂了他两句吗？这么记仇?”谦蒙渐心中顿感不妙。
“不是……您自己看。”副官将打印出来的纸质任职书递给谦蒙渐。
【太阳系舰队欧洲舰队总司令任职书】
编号：太舰欧任字〔205〕第073号
兹任命[谦蒙渐]同志为太阳系舰队欧洲舰队临时总司令，任期6个月（自危机纪元205年5月15日至危机纪元205年11月15日）。
此任命自发布之日起生效。
任命单位：太阳系舰队联席会议
签发人：太阳系舰队欧洲舰队总司令部原总司令维塔利斯
危机纪元205年5月15日
（附：任职徽章编号、舰队指挥系统权限密钥及《总司令履职手册》）
什么?
谦蒙渐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欧洲舰队总司令任职?
不是分支司令任职?哪怕是副总司令也正常，怎么突然跳到了总司令任职上，还有，任职期一般是五年起步，这个任职期怎么只有六个月?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没有理由、没有原因、没有解释，就这么突然传给了谦蒙渐，令人疑惑至极，但这个沉甸甸的任职书又真的真实不过了。
“让我当总司令，上面这是发什么疯?”这是谦蒙渐看见这份任职书说的第一句话。
副官自然也无从解释，但很快谦蒙渐就从副总司令的权限中得到了来自欧洲舰队总司令在私域中传来的讯息，他屏退了副官，独自一人来到舰长室。
维塔利斯的全息投影出现在谦蒙渐面前，他面色复杂，对谦蒙渐只说了一句话。
【谦蒙渐将军，事发突然，目前太阳系舰队内部可以信任的高层并不多，你无异就是一个。联席会议接下来将会以舰队进行阅兵操演为借口，收回大多数恒星级战舰舰长的控制权，新任职的执行舰长将暂时替代舰长职责，你已被授予总司令权柄，接下来请配合联席会议确保欧洲舰队的内部稳定……我也要去接受调查了。】
“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谦蒙渐冷静的问。
【希恩斯博士被破壁了。】
第294章 希密斯夫妇（3k）
深夜，木星太空城下雨了。
木星太空城是通过太空电梯与木卫三相链接的一座太空城，链接着数个木星船坞，也是太阳系舰队舰员家属的主要居住地，舰队国际的各种政治机构，科研机构也都立足在这里，是舰队国际的“首都”。
天气预报早就提前通报了这场夜晚人工降雨，罗辑和史强行走在这片太空城中，罗辑显得有些兴奋，一想到自己现在距离地球有着七亿公里的距离他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还是他第一次在非地球的城市中生活。
面壁计划听证会就在明天，罗辑此行是和史强一同去找希恩斯的，细密的雨丝在离心力的作用下坠落地面，又拍打在罗辑的脸上，后者毫无所觉，略有些兴奋的盯着天空上那庞大的木星。
甚至连那风暴之眼，都已经出现在木星的边缘了，为了看见这颗能塞下几十颗地球的大眼睛，罗辑已经耐心等了一个多星期了。
“信念中心应该就在前面，走吧大史。”
“罗老弟，大晚上的，咱俩打扰人家小两口，是不是不太合适?”
“没事，他这会也肯定睡不着，说不定就盼着我来找他呢。”
……
信念中心。
希恩斯的办公室门虚掩着，山杉惠子停在门口，透过门缝看见丈夫坐在光脑前，背对着她。
在这位妻子的眼里，丈夫比两个世纪前瘦了太多，瘦到肩胛骨顶得衬衫后背微微凸起。
“还没休息？”山杉惠子推开门。
希恩斯回过头，镜片后的眼睛布满疲惫：“明天就要听证会了，我在整理最后一批资料，现在好了，三个面壁者里面有两位修仙的，就剩我一个，明天的火力肯定也会集中在我身上。我也是时候该结束这一切了。”
说完，希恩斯自嘲的笑了笑，“你呢？不是说今天要早点休息？”
“睡不着。”她走到办公桌前，“想和你聊聊。”
希恩斯讪笑着：“我们……还有什么好聊的，我们没有孩子，不是已经说好卸任后就离婚吗，挺好的，现在这个社会，哪里还有结婚的。联合政府的宪法说得对，婚姻是个腐朽的关系，它制约了男性与女性各自的自由全面发展，在社会原子化的当下，我去祈求古代腐朽婚姻的情感需求本就是不合理的——”
山杉惠子打断了希恩斯的故作喧嚣。
“是关于‘思想钢印’的。”
希恩斯面色一僵。
“惠子……”
山杉惠子打断道“还有你的真正面壁计划。”
房间无处不在的柔和光线在他脸上投下刀凿斧刻的皱纹阴影，希恩斯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惠子，你知道我不喜欢玩笑。”
“我从不开玩笑，尤其是对你。”山杉惠子拉开椅子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姿态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希恩斯不知何时已经将手探在了桌底，山杉惠子略带讽刺的声音响起。
“你的电手枪电池已经被我换掉了，徒手搏斗，你不是我的对手。”
先天境的山杉惠子坐在后天境希恩斯的面前如是说道。
希恩斯面色变得惨白，“我就知道……所以我早就准备了备用电池。”
话音落下，电手枪又回到了希恩斯的手中，那个被扣掉电池的电手枪，不知又何时被塞上了新的电池。
山杉惠子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你了解我了解你，我也是，不要白费力气了，亲爱的，那手枪的电阻元件已经被我提前拆掉了，有电也用不了的。”
希恩斯咬着嘴唇满眼都是血丝，电手枪始终对着山杉惠子：“我猜到了，所以它的板机只是一个开关，一个……你座椅上高爆炸药的启动开关。”
山杉惠子的表情终于变了变，她求助似的看向门外。
“亲爱的，你还是那么谨慎，但你太紧张了，紧张的连仿真机器人都分不清了。”
门外，真正的山杉惠子现身在楼道，那个坐在椅子上的高仿山杉惠子也随即进入了关机状态。
“你太紧张了，你平时可以轻易分辨出我和我的仿真性偶的，但今晚没有。”
全副武装山杉惠子站在门外，怀里放下了一只扫地机器人，扫地机器人推着那个被安装了高爆炸药的椅子速速离开了，而真正的，穿戴着整齐防爆盔甲的山杉惠子终于大踏步走了进来。
希恩斯的身形晃了晃，脸色变得灰败，无力的放下了手枪。
房间里还有其他炸药，但他知道，这是炸不死一个有防备的先天武者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希恩斯喃喃道。
“你的心中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山杉惠子打开了头盔上的高强度面罩，冷笑道。
“我早就应该想到的，我的破壁人会是谁呢，竟然是你，应该是你，果然是你……”
“是的，面壁者比尔·希恩斯，我是你的破壁人。”
窗外，人工雷霆劈散四处，磅礴大雨彻底洒落下来。
时间细密的流逝着，除了窗外的雨声，房间内似乎只剩下了两人微弱的喘息声。
“我以为你至少会等待面壁计划听证会结束后再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快?是因为你担心刘秀在审讯中供出你的身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