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当最后一丝灵魂裂痕被淡金色的符文彻底弥合，少年的灵魂光团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圆融无暇，秦峰才缓缓收回了自己的双手与那庞大的精神力。
“呼……”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完成善举的平静。
此刻的秦大海，浑身早已被汗水与体内排出的黑色污垢浸透，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腥臭。
他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从溺水的深渊中挣扎上岸，但他的眼神，却明亮得惊人。
“去洗洗吧。”
秦峰的声音恢复了平淡，“你的灵魂损伤已经痊愈。经过肉体与灵魂的双重洗礼，你的天赋已然脱胎换骨，虽然还达不到帝国最顶尖的黄金标准人类，但也相差不远了。”
说完，他屈指一弹，一个密封的金属罐精准地落在少年面前。
罐体里面是淡蓝色的液体，微微荡漾着能量的光晕。
“初级灵能药剂，”
秦峰看着少年，眼神中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喝了它，对你稳固根基有好处。”
一如当年，孙禅堂将这罐药剂交给他时那样。
“多……多谢前辈！”
少年秦大海挣扎着爬起身，对着秦峰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他没有丝毫犹豫，捡起药剂，忍着根基重塑后每一寸肌肉骨骼传来的剧痛，一瘸一拐地冲向了武道室配套的洗浴间。
看着少年的背影，一旁的孙禅堂啧啧称奇，感慨道：“秦峰，你的《十全手》，进步速度真是超乎想象。
这最基础的治疗与恢复部分，运用的纯熟度已经在我之上了。
接下来，就只剩下‘加速压缩不灭投影’和‘加速汲取知识’这两大核心应用了。
若能掌握前者，便算是大成；
再掌握后者，即可臻至圆满。”
孙禅堂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苦笑：“我可是花费了足足万年光阴，在无数次任务与战斗中磨砺，才侥幸将这门绝学修至大成。
你这才修行了多久？千年不到，竟已触摸到了大成的门槛。”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
听闻此言，秦峰心中念头一动，下意识地就想去查看那已经许久未曾关注的“天道酬勤”面板，想看看自己的《十全手》熟练度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他强行掐断。
不行。
经过上次奸奇书页的蛊惑，他已经深刻认识到，这个“金手指”的源头很可能与那位混沌邪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自己必须逐步减少，乃至最终摆脱对它的依赖，否则未来的武道之路上，这或许会成为最致命的破绽。
就在秦峰心神波动之际，他脑海深处，那片由天衍合金制成的《奸奇之书》书页微微震动起来。
一道温和、睿智，仿佛循循善诱的师长般的声音，悄然响起：
“秦峰，何必如此抗拒？天道酬勤，这四个字本身就代表了宇宙的至理——努力，便会有所得。”
“那面板，只不过是将你的每一分努力、每一滴汗水，以最直观的方式具象化地呈现出来罢了。
它是一个工具，一个帮助你更清晰地认知自我、规划道路的工具。
工具本身并无善恶，你不必如此惧怕它，甚至排斥它。”
“……”
秦峰面无表情，对脑海中的声音置若罔闻。他的武道意志早已在天才战的血与火中磨砺得心如磐石，这种程度的蛊惑，已然无法动摇他分毫。
见到秦峰不为所动，奸奇书页再次震动了一下，随后便沉寂了下去，仿佛从未出声。
没过多久，洗浴间的门被推开。
焕然一新的少年秦大海走了出来，他换上了干净的作训服，之前的羸弱与病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朝气蓬勃的健康气息。
他的双眼炯炯有神，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欢呼雀跃。
“多谢前辈再造之恩！”
他再次对着秦峰深深鞠躬，行了一个武者的大礼。
“你是银鸥社区的？”
秦峰随意地问道。
“不是的前辈，”
少年连忙回答，语气中充满了崇敬，“我是北新社区的。”
“北新社区？”
秦峰略感意外，“那里距离银鸥社区可不近，怎么会特意跑到这家极限武馆来？”
“我是从亚空间网络上刷到的帖子！”
少年兴奋地解释道，“帖子里说，我们启明星走出的那位帝国首席，曾经也身负暗伤，就是在银鸥社区的极限武馆治好的！我……我也有类似的毛病，所以我爸就凑了钱，带我过来试试运气。”
说到这里，少年激动得脸颊通红：“没想到，我不仅真的遇到了孙馆主，还……还遇到了前辈您！我的暗伤全好了，以后我也能像正常人一样修行了！”
“你父亲是？”
秦峰听到这里，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波澜。
“我爸是修舰艇的技术工人，他自己只是一名一级武者，但他不让我去上技校，说我一定要走武道。”
少年的话语朴实，却透着一股子家庭的期望与辛酸。
秦峰闻言，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温和。
他仿佛看到了无数个帝国底层家庭的缩影，也看到了自己父亲当年的影子。
“那就去努力吧，”
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争取考上武道高中，别辜負了你父亲的期望。”
“是！我一定会努力的，前辈！”
少年用力地点头，眼神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火焰。
“去吧。”
秦峰摆了摆手。
少年再次郑重行礼后，转身快步离去，那消失在武道室尽头的背影，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叮咚。”
就在这时，秦峰的个人终端响起一声提示音，一条转账信息弹出：一万帝国币已到账。
他诧异地看向孙禅堂。
“是你出的手，酬劳自然归你，这是规矩。”
孙禅堂微微一笑，理所当然地说道。
秦峰没有推辞，收下了这笔钱。
他看着那消失的少年背影，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馆主，你说，武者死后，真的会投胎转世吗？”
这个问题，自父亲离世后，便一直埋藏在他心底。
奸奇书页曾以此为诱饵，而现在，他想从一位值得信赖的前辈口中，得到一个真实的答案。
孙禅堂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许，他沉吟片刻，认真地回答道：“会，也不会。”
“对于行星级之下的普通武者，以及帝国疆域内那数以亿亿兆计的普通人类来说，死亡，就意味着他们的灵魂将归于黄金王座。”
孙禅堂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敬畏：“在帝皇那无上伟力的庇护下，他们的灵魂不会在危机四伏的亚空间中迷失，更不会成为邪神或异族的玩物。
黄金王座会洗去他们的记忆，净化他们的灵魂本源，然后经过漫长的轮回，重新将他们投入到现实宇宙之中，成为新一代的人族。
这，就像是常人理解中的投胎转世。”
“这是帝皇为我人族开创的万世伟业，是至高无上的功绩。
也正是因此，无数岁月以来，哪怕是普通人诞下的子嗣，也有一定的几率觉醒出不错的精神力天赋。
这是帝皇的恩泽，遍及每一个人族。”
听到这里，秦峰神情一凛，心中震撼。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亚空间的恐怖，也更能理解这项伟业的伟大。
如果没有黄金王座，没有人皇，没有人族强者开辟出的“亚空间净土”，那么人族的死亡将是一场永恒的悲剧。
死去者的灵魂，最好的下场是直接魂飞魄散，而更多的，则会成为混沌邪神永恒的玩物，在无尽的折磨中哀嚎。
“不过，”
孙禅堂话锋一转，继续道，“这种投胎转世，虽然灵魂的本质得以延续，但曾经的那个人，已经不复存在了。
所有的记忆、情感、经历，都会被彻底抹去。
世间，终究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
而且，这样一个完整的灵魂转世周期，往往需要数万年乃至更久的岁月。”
秦峰彻底明白了。
他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也随之消散。
那个名为秦大海的少年，并非父亲的转世，仅仅是一个名字上的巧合，一段相似经历的重演。
他的父亲，或许灵魂早已归于黄金王座，正在那漫长的轮回中等待着新生，但那个属于“秦峰之父”的独立个体，已经永远地逝去了。
“至于行星级以上的武者……”
孙禅堂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我们这类人，精神与灵魂已经与自身的不灭投影、与自身的武道之路深度绑定。
一旦身死，那就是真正的身死道消，灵魂会连同道基一起彻底崩解，化作最纯粹的能量消散在宇宙之中，再无轮回的可能。”
他顿了顿，补充道：“说起来，人类族群如今主要的繁衍方式，还是依靠行星级之下的武者或普通人进行自然繁育。
像我们这种级别的武者，生命层次过高，已经很难诞生自然的子嗣了。
除此之外，帝国更大规模的，是人造人的培育。
这类经过基因优化、在培育仓中诞生的‘罐装人类’，数量比自然繁殖要多得多……这种人造人，还可以通过回收破碎奇点，破碎虚影等进行复制和克隆，甚至记忆都能保存，但还是那句话，记忆嫁接过来，人却不是那个人了。
也正是因为这种繁衍和传承在，普通人实际上也是帝国重要的一部分，所以我很讨厌某些血腥残暴、唯武独尊的战团，他们对于普通人就好似看待蝼蚁一般，没有丝毫人性。
我们极限战士战团，算是最人性化的一个了。”
“原来如此。”
秦峰缓缓点头，将这些关乎帝国与武者根本的秘闻一一记在心中。
之后，他又和孙禅堂聊了一些关于万族战场上的见闻与注意事项，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最终，秦峰起身告辞。
“馆主，我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