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词语用在邪骨侯身上,不是形容,而是他过往履历的平淡陈述。
他古老,残暴,凶名持续了数百万年,是这片星空中所有生灵从小听到大的恐怖传说。
他的每一次出手,都伴随着血流成河,文明哀嚎。
他的恐怖,是旧的,是近在咫尺的,是刻印在每一个本地生灵灵魂深处的烙印。
当神话与噩梦同时降临,人们本能地,会更畏惧那个纠缠了自己祖祖辈辈的、触手可及的噩梦。
巨大的恐惧,彻底笼罩了所有人。
他们看向主位上那个一言不发的黑衣青年,眼中最后的一丝希冀之火,也渐渐熄灭。
在他们看来,即便是传闻中战绩逆天的秦峰大人,今天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域主。
而他要面对的,是一个斩杀过多位同级,在这片星空中肆虐了数百万年的顶尖中级封侯!
这场鸿门宴,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针对秦峰大人布下的,必死的杀局!
而他们所有人,都将成为这场杀局的陪葬品,成为邪骨侯修炼资粮的一部分。
绝望,如同最深沉的毒药,麻痹了他们的神经,摧毁了他们的意志。
瑶光殿内,一片死寂。
只有大长老那谄媚的笑声,与邪骨侯那残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谱写着一曲末日的序章。
对于这片横跨了七百余个人族宇宙国的广袤星区而言,新任领主“凶神”秦峰的到来,更像是一则来自遥远中央帝国的重磅新闻。
他的名字与战绩,虽然通过【天骄榜】与官方渠道传遍了每一个角落,足以让所有地方势力感到敬畏与震撼。
但这种敬畏,更多的是源于对他背后“人族圣院”这个庞大机器的恐惧,以及对他那如同神话传说般战绩的好奇与仰望。
他终究是初来乍到,他的威严,尚未用本地强者的鲜血来亲自铸就与印证。
而邪骨侯则完全不同。
他是在这片土地上,用数百万年的时间,亲手屠戮了无数生灵,覆灭了不知多少传承与文明,甚至斩杀过数尊同级封侯,从而建立起自己血腥统治的活生生的噩梦。
他的威名,不是依靠任何榜单,而是依靠持续了数百万年的、不间断的杀戮与掠夺,一刀一枪地刻进了这片星区所有生灵的骨子里。
因此,当这两位存在同时出现时,对于在场的绝大多数宾客而言,那个持续了百万年的、触手可及的噩梦,远比一个刚刚降临的、遥远的神话,要来得更加真实,也更加可怕。
第330章 秦峰出手!声势惊人!诛杀邪骨候!
瑶光殿。
曾经象征着灵鹿宇宙国权力、荣耀与无上艺术结晶的殿堂,此刻已然沦为一座华丽至极的囚笼。
九曲瑶光封侯大阵的光幕,如同一层剔透的琉璃碗,将整座悬浮于星空中的宫殿群落倒扣其中。
光幕之上,玄奥繁复的阵纹缓缓流淌,折射着殿外冰冷的星辉,散发出一种隔绝万物的死寂美感。
它阻断了任何求援的可能,也封死了所有逃生的希望。
殿内,空气粘稠得仿佛凝固的血浆。
灵鹿国主形神俱灭后残留的剧毒气息,与数百名权贵、强者因极度恐惧而蒸腾出的冷汗、信息素,混合成一股甜腻、腥臊而又令人作呕的诡异气味。
然而,真正扼住所有人灵魂的,是那道投射在殿堂穹顶与地面上的、巨大无朋的阴影。
邪骨侯。
他那横跨天际、以纯粹的死亡白骨构筑而成的巨型蜈蚣真身,就那样静静地盘踞在瑶光殿外的星空中,庞大的身躯甚至遮蔽了远方恒星的光芒。
数以万计的骨质节肢,每一根都如同一柄锋锐的战矛,闪烁着幽冷的死亡光泽。他的头颅微微垂下,那对由无数细小镜面拼接而成的巨大复眼,正漠然地注视着囚笼中的“猎物”。
那是一种超越了物种、阶级、力量维度的俯视。
在场的所有生灵,无论是执掌一国权柄的国主,还是纵横星海的商会巨头,亦或是声名显赫的封侯强者,在那双复眼的注视下,都感觉自己被剥离了一切身份与尊严,还原成了最原始、最卑微的生命形态——蝼蚁。
绝望,如同深海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要将他们的骨骼、意志乃至灵魂都彻底碾碎。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响起。
“诸位。”
那声音并不洪亮,没有雷霆万钧的气势,反而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阴冷、尖锐,像是生锈的刀锋在刮擦着灵魂。
它不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源于灵魂层面的波动,让任何人都无从抵抗,无从回避。
“本侯今日心情甚好,不欲多造杀孽。”
邪骨侯那巨大的复眼中,闪烁着一抹毫不掩饰的戏谑光芒。
他似乎很享受此刻的场景,享受着这群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在他面前瑟瑟发抖的模样。
“本侯的愿望,是为吾主妖神传播荣光。”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节奏,缓缓陈述,“我们并非你们想象中茹毛饮血的野蛮屠夫,我们是新时代的使者,是为这片腐朽的宇宙,带来全新秩序与终极真理的传道者。”
这句话,让殿内众人本已绷紧到极限的心弦,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
不是来屠杀的?
难道……还有活路?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缕微光,瞬间点燃了许多人求生的本能。他们强压下心中的恐惧,竖起耳朵,不敢错过接下来任何一个字。
邪骨侯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复眼中的戏谑之色更浓。
他缓缓道出了那份所谓的“契约”内容。
“很简单。”
他的声音放得更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投入死寂湖面的石子,清晰地激起涟漪。
“本侯不要尔等的性命,你们的生命对我主而言,毫无价值。”
“本侯也不屑于索取你们的灵魂印记,那种低劣的奴役手段,早已配不上我主伟大的神名。”
话音至此,殿内的气氛陡然一变。
原本已经做好赴死、被奴役、甚至是被当场献祭准备的众人,全都愣住了。
不要命?也不要灵魂印记?
这……这怎么可能?
一位妖族的顶尖中级封侯,费尽心机布下如此杀局,难道只是为了和他们开一个玩笑?
所有人的大脑都陷入了短暂的宕机,完全无法理解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
邪骨侯顿了顿,似乎在等待他们消化这颠覆性的开场白,然后才慢条斯理地抛出了真正的条件。
“你们只需立下大道誓言,回归各自的宇宙国后,立刻拆毁一切原有信仰的图腾,无论是人族圣院的徽记,还是那些早已腐朽的地方神祇,全部、彻底地清除。”
“然后,为吾主‘万骨妖神’建立神像。神像的规制、材料,本侯稍后会赐下标准图谱。你们必须在领地内所有重要的城池、广场、神殿旧址,都竖立起我主的神像。”
“最后,颁布法令,举国上下,所有生灵,皆需朝拜,虔诚地、发自内心地颂吾主神名。
你们要让‘万骨妖神’的圣名,在你们的国度内,成为唯一的、至高无上的信仰。”
“做到这一点,”
邪骨侯的声音带着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仁慈”,“你们现在,就可以带着你们的随从,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整个瑶光殿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绝对的死寂。
针落可闻。
不,是连时空都仿佛被冻结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无法置信。
他们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试图解析这份契约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条款,每一个隐藏在背后的可能性。
预想中的酷刑没有到来。
预想中的奴役没有发生。
预想中被当场血祭,化为妖神祭品的场景,更是连影子都没有。
取而代之的,是这样一个……听上去……甚至有些荒谬的条件。
只是传播信仰?
一位商会会长,他的手下意识地捻动着一枚空间戒指,大脑一片空白。
他一生都在与利益打交道,每一笔交易都经过精密的计算。
他计算过自己被俘后,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赎身,甚至计算过自己死后,家族的产业将如何分割。
但他唯独没有计算过这种情况。
这笔“交易”,对方似乎没有索取任何实质性的“利益”。
一位小国的国主,他下意识地挺直了因恐惧而佝偻的背脊。
作为君主,他最怕的就是失去权力和生命。
可对方的条件,似乎并未触及他的核心利益。
民众信什么,对他而言重要吗?
似乎……并不重要。
只要他们依旧向自己纳税,服从自己的统治,他们的灵魂归于何处,与自己何干?
怀疑的种子,在死寂中疯狂滋生。
“这是陷阱!”
一位封侯强者的心中警铃大作,“妖族狡诈,这必然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恶毒诅咒!一旦立下大道誓言,恐怕就会被种下无法逆转的灵魂禁制!”
“或许,那‘万骨妖神’的信仰本身就是一种剧毒。一旦开始传播,整个宇宙国都会被转化为妖魔的温床,我们最终会成为亡国之君,下场比现在更惨!”
另一位心思缜密的权贵,额头渗出了冷汗。
“他真的会放我们走吗?会不会等我们立下誓言,就立刻翻脸,将我们全部屠戮?”
无数的猜忌、恐惧、疑惑,在每一个人的心中翻腾。他们就像一群落入陷阱的困兽,面对猎人递过来的一块看似无毒的肉,谁也不敢第一个上前。
这片死寂,持续了足足一分钟。
终于,压抑到极致的寂静被一声极轻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咳嗽声打破。
这个声音像是一个信号,瞬间引爆了压抑已久的议论声。
起初,只是几个人之间用近乎气音的灵魂传音在交流,但很快,这种交流便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整个大殿变得嗡嗡作响。
“王兄,你怎么看?这邪骨侯……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一位来自“金石宇宙国”的国主,悄悄向身旁一位交好的国主传音。
“不好说……但你发现没有,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过要剥夺我们的权位,也没有索要我们的财富。”
那位王兄目光闪烁,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服的悸动。
“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