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澜的剑法一用出来,曹和平就觉得好生熟悉,仔细一想也对,影子本来就是四顾剑的弟弟,用的自然是四顾剑法,云之澜是四顾剑的大弟子,剑法一样也属于正常。
不过就二人的剑法造诣来讲,虽然都是九品,若是生死相搏,影子绝对不是云之澜的对手,因为云之澜的剑法已经有了一些他自己的理解,这种天赋可是万中无一。
难怪能成为四顾剑的大弟子,曹和平本身要藏点东西,另外也要给云之澜一点面子,二人一直缠斗了八十八招的时候,才一招擒住他用剑的右手,点在曲池穴之上。
云之澜感受手臂一麻,手中长剑差点掉在地上,赶紧收剑向后退了出去,不过他也不是输不起的人。
“曹大人,云之澜不是对手,甘拜下风,等来日再来挑战。”
“云先生客气了,承让。”
庆帝看完之后,脸色多少有些不好看,毕竟他也是大宗师,自然能看出曹和平过程中在放水,不过他转念一想,大概也知道曹和平的意思。
“好,来人,给曹璋、云之澜倒酒,陪朕喝上一杯。”
喝完酒之后,庆帝看着站在身边不远的范闲,“刚才曹璋和云之澜比试,朕看得真是惊心动魄啊,庆国以武立国,只有拳头硬了,才能打出两国之间的友谊长存。
今日鸿胪寺上奏了折子,说范闲在这次和北齐的谈判中功劳不小,这次大战由你而起,也因你而终,朕不想在此赞扬你什么,也朕喝一杯吧。”
不等范闲有什么动作,辛其物已经拿着范闲的杯子和酒壶跑过来倒酒了,等到范闲喝完酒之后,刚要回到座位上,二皇子开口了。
“范协律,请留步。”
第608章 那朕岂不是也有嫌疑
听到二皇子声音,范闲站住脚步,而二皇子并未跟他说话,而是起身快步走到大殿的中间,冲着庆帝就跪了下去。
“陛下,儿臣有话说。”
“说。”
“范闲除武勇之外,文彩更是非凡,儿臣对其诗才更是赞叹不已,近日又听闻他在与北齐谈判中不卑不亢、进退有度,应当堪以大用。”
“直接说。”
“遵旨,儿臣斗胆举荐范闲担任来年春闱主考官,少年才子提点天下生员,定能载入史册,在文坛上留下一段佳话。”
二皇子这话说出来,就连庆帝都懵了一下,现在距离春闱开考还有半年时间,自己这个儿子为了拉拢范闲还真是下本了,不过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太子一眼。
“范闲虽有诗名,但终究资历尚浅呐。”
太子也懵啊,不过出于日常的斗争经验,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反对,而且还要赞成,加上以他对庆帝了解,说出这话,必是动了心思,念及此处,太子也起身跪在大殿中央。
“陛下,范闲资历虽然浅薄,但其才华难掩,我庆国向来是唯才是举,儿臣附议,由范闲担任来年春闱主考。”
“好了,好了,春闱为时尚早,此事容后再议,你们都下去吧。”
“儿臣遵旨。”*2
曹和平看了长公主李云睿一眼,只见她脸上毫无情绪波动,还真是好演员,布局也是环环相扣,范闲要真是一般人,还真躲不过去。
就在这时,庄墨韩下场了。
“陛下,这位少年郎,便是写出万里悲秋常作客的范闲吗?
庄某虽是齐国官员,心却一直都在文坛,见到范闲这般有才华的少年郎亦是非常欣喜,可有些话也是不吐不快。”
“哦,庄先生有什么话,请讲?”
“庄某是外臣,对于庆国政事本不应多说,但春闱科考事关天下读书人的立身之本,庄某以为这主考之人的选择,应当谨慎为上。”
“庄先生所言极是,春闱科考乃是庆国最重要的抡才大典,自然是要慎重之后再慎重的,多谢庄先生提醒,朕敬你一杯。”
“多谢陛下宽仁。”
可就在此时,长公主李云睿下场了,先是朝着庆帝躬身行礼,但是曹和平明显看到庆帝脸上很是不爽,看来他很了解长公主李云睿,知道她要搞事情了。
“庄先生,您博学古今,我乃一女子,见识有些浅薄,但是听了先生的话后,心中也有些感慨不吐不快,若有得罪之处,想必不会与我计较。”
“长公主请讲便是。”
“刚才先生话里话外有些针对我庆国才子范闲,我也是读过范闲的那首诗的,被人称为古今七言第一,我以为此乃实至名归。
范闲如此年纪便有此才华,都说地分南北、人分国别,天下文坛向来以齐国为尊,齐国是以先生为尊,先生如此点评范闲,到底是身在齐国,还是心在文坛呢?”
李云睿还真是有两把刷子,一句话就把庄墨韩的话,上升到两国伐交的位置上去了,殿中文武大臣听到之后深有同感,就连庆帝也皱了皱眉头,不过面子还是要的。
“云睿,殿前休得无礼。”
听到这话,李云睿先是冲着庄墨韩行了一礼,然后又冲着庆帝行了一礼,之后便回到了自己座位,而庆帝则又开口了。
“庄先生学究天人、海纳百川,对此等言语还是不要放在心上的好。”
庄墨韩点头称是,然后转头看向了范闲,先是背诵了一遍《登高》,语调之中的那种苍凉,将穷困潦倒、年老多病、流寓他乡的悲哀之情,体现得淋漓尽致,殿中所有人都无不为之侧目。
“真是一首好诗啊,老夫此前读过曹璋的诗词,便已经觉得是惊才绝艳,可是读到这一首前四句的时候,更是觉得范闲乃是少年天才。”
曹和平听到这话,心想自己被庄墨韩和云之澜不约而同的邀请来,本来就透着一股子诡异,现在看来自己成了打压范闲的工具了。
“庄先生这是什么话,世人皆知后四句才是此诗的精华。”
“后四句自然是举世无双的绝句,可惜啊,只是这四句不是范先生所写。”
庆帝闻言眉头紧蹙,眼睛微微眯着,没等李云睿再次说话,便开口了。
“朕也觉得好生奇怪,他究竟哪来那么大的才啊,范闲啊,对于庄先生的话,你有什么可说的?”
“陛下,庄先生乃是文坛泰斗、德高望重,自然是想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不过凡事总讲个证据。”
二皇子又一下站了起来。
“陛下,儿臣可以作证,此诗乃是范闲在靖王府诗会所做,此事宫中编撰郭宝坤也在现场,应当可以作证。”
“郭宝坤在吗,是范闲写的吗?”
郭宝坤听见庆帝点名,赶紧起身跪在中央。
“回禀陛下,臣在,此诗确实范闲在诗会所做,当时京都之中不少文人墨客都在现场,只是字写得有些不堪入目。”
“看来这是一场误会了?”
“陛下,庄先生应该是被小人蒙蔽,误会范闲了。”
庆帝和二皇子这话虽然看上去是在为庄墨韩铺垫台阶,但是话中之意言之凿凿说的就是庄墨韩识人不明,庄墨韩右手捻须,微微一笑。
“范先生才华自然是无可指摘,就凭此诗前四句便是人间少有,便是没有这后四句,也担得起‘才华横溢’四字,完全不必拿别人之作邀名。
说来也是凑巧,这首诗的后四句乃是家师游于亭州所做,只是未曾现世罢了,本来这样的绝句因范公子重现天日,也是一件好事,可毕竟涉及家师,庄某不好闭口不谈。”
庄墨韩的老师也是文坛大家,他这么一说,殿内顿时一片寂静,这对师徒的名声加起来,可容不得任何人反驳,压力给到了范闲。
范闲听到这话之后,都快被气笑了。
“庄先生,令师可是姓杜啊?”
“家师不是姓杜。”
“呵呵,不是姓杜就好,可有证据?”
“文人立世,德重于才,庄某来时也有过纠结,若是说出真相,恐怕会对范先生名声有所损害,但转念一想,若是说出来,或许能让范先生迷途知返,也是一件好事。”
庄墨韩说着话,直接将手中的卷轴伸展开来,“诸位,此乃家师亲笔,庄某愿意将此卷轴送与范先生,以助范先生不破不立、立德养心。”
高,实在是高,庄墨韩这一手简直是绝了,可惜他碰到了穿越者,要是换成一般人,这样的局必死无疑。
庆帝挥了挥手,两个小太监将卷轴接了过来,他仔细一看,果然是那四句,而且笔墨纸张皆是有些年头的东西。
他眉头紧锁,又挥了挥手,那小太监拿着卷轴在殿中走了一圈,就在这时,郭宝坤跪在地上发话了。
“陛下,范闲窃取先贤诗作,证据确凿,这般欺世盗名的行径,实在是无耻之尤,真是让我朝文人的颜面都丢尽了,微臣恳请陛下将此文贼逐出朝堂,永不录用。”
郭宝坤话让他爹郭攸之都捏了一把汗,心中暗骂自己的傻儿子,脑子是真的不灵光,这个时候谁都能站出来,唯独他不能站出来,毕竟有怨在先啊。
可他是干着急,这个时候也不好说什么,就像是在赌场赌身家的时候,筹码都下下去了,只能等着开蛊了。
不过范闲倒是挺开心的,虽然他不知道究竟是谁在布局,但是这郭宝坤当真是帮了大忙,简直是‘最佳队友’啊。
“郭少,我这般丢庆国的脸,你怎么这般高兴,而且我有一事不明,就在宴会开始之前的时候,郭少就言之凿凿说今日要让我身败名裂,难道有未卜先知之能不成?
又或者是早就与庄先生暗通款曲了呢?”
“胡说,暗通款曲能用在这里吗?”
郭攸之一看此情此景,便知道自己的儿子不中用了,赶紧起身跪在大殿中央,他也不搭理范闲,而是冲着庆帝行礼。
“陛下,京都的人都知道,我儿与范闲素有不睦,便是口角几句也属正常,眼下最终的是范闲窃取他人诗句,若是不予重罚,如何能平息天下悠悠众口。”
庆帝没有吭声,范闲站起身来。
“还是郭尚书厉害,一言便说到痛处。”
“秉公直言罢了。”
范闲知道要解决今天的事情,在郭家父子身上找不到答案,只能从庄墨韩身上解决,毕竟这事儿事关庆国颜面,而且现在这般场景,必须要给皇帝一个交代。
“庄先生,你说的没错,这首诗不仅仅是后四句是抄的,前四句也是抄的,通篇都是抄别人的。”
顿时大殿之内一片哗然,开始议论纷纷,庄墨韩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这少年真是被自己给毁了啊,文坛将少了一个巨匠,太可惜了。
“范先生能知过而直言,此谓之勇也,经过此事之后,范先生必能成就一番事业,此乃天下文坛之幸也。”
“哈哈哈,哈哈,好一个文坛巨擘,庄先生就别忙着夸我了,我是替我自己抄诗,而你是为你老师抄诗,咱们也差不到哪去。
这首诗乃是少陵野老诗圣杜先生所做,而你为一己之私,让令师成为欺世盗名之辈,还真是尊师重道的典范啊,你就不怕你老师的棺材板压不住了吗?”
“诗圣?
呵呵,那你说的这位杜先生是何朝何代的人物啊,既然是诗圣,那这位杜先生还有何诗作存世,可曾青史留名?”
“史书里没他。”
“杜撰而来?”
“不是,因为他的诗属于另外一个世界,属于一个千载风流、文采耀世的世界,在那里,他的诗作为世人千载传颂,永垂不朽。”
“另外一个世界?
难不成那是传说中的仙界不成?”
庄墨韩言语中的调侃,是个人都能听明白了,很多人都笑开了花,可是范闲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指着庄墨韩。
“若是与此地相比,说是仙界也不为过。”
“你去过了吗?”
“不曾去过,那是我梦中的世界,至今让我难以忘怀,若有朝一日能登临此界,便是死都甘心,可谓是朝闻道,夕可死也。”
郭攸之自然不会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他笑了一声。
“哦,原来是范大人梦游仙界,背了一首诗回来?”郭攸之话音一落,嘲笑声满堂,他又站起身,冲着庆帝行礼。
“陛下,范闲所言过于离奇、荒谬,如此巧言令色的狡辩,实在是有辱我庆国威严,实属欺君之罪,请陛下圣裁。”
庆帝还没有说话,范闲知道此时绝对不能让庆帝表态,他赶紧转身看向庄墨韩,“庄先生,你老师做的诗多吗?”
“家师著作良多。”
“那不为人知的,也多吗?”
“史海钩沉,不为人知的,恰恰只有刚才那一首。”
“好,很好,”然后范闲转身在郭攸之肩膀上拍了拍,“哼,谁说我梦里只背了那一首,哈哈哈,哈哈哈哈,”喝完杯中酒,随手丢下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