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当做是贤王的信任和宠爱。
“雷格古斯卿好像不相信……不过这也无妨。”贤王的态度很奇怪，“我叫卿前来，其实只有一个问题想要询问。”
“您请说。”
“在你所见到的勇者阿·戈多拉和精灵女王的斗争当中，勇者阿·戈多拉，是否还是人类？”
雷格古斯愣住了，他负责外交这方面的问题，本身也是八面玲珑，但贤王怎么会问出来这样的问题呢？勇者阿·戈多拉当然是人类……
他看到了。
看到了贤王无比郑重的眼神，他于是知道，这是非常重要的问题。
闭上了眼睛，回忆着自己见到的阿·戈多拉，降临时候的光景，尽管那个时候无比混乱，尽管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在疯狂的逃命，但是……
“我确定，陛下，他是人类。”
贤王盯着雷格古斯的眼睛，而雷格古斯也正面的回应这样的眼神。
这位伟大的王终于显露出一抹松弛：“是这样的话，那就很好了。”
雷格古斯面露犹豫，他的内心中生出诸多疑惑。
“雷格古斯卿，我知道你内心中的疑惑，但是无妨，既然今日我单独召见你，便是要将一些话语全都告诉你。你可以将你内心中的疑惑全都说出来。”
“您为什么会问勇者阿·戈多拉是否还是人类的问题？以我们对那位勇者的了解，即便是和魔王建立了合作，也不会背弃人类……这是众多学者共同认可的答案。”
贤王微微摇头：“那并非是这样的问题，雷格古斯卿，不如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对魔王——是怎么看的？”
“魔王？”
对魔王怎么看的？
“各大种族的公敌。必须要被毁灭的存在，曾经用恐惧支配世界的可怕生命……同时也是在各个领域上达到了极点的究极生命体。”
类似于这样的描述有很多。
他说了一些糟糕的描述来表明自己的立场，又说了一些恭维的话语来彰显魔王的强大，如果贤王不满，之后还可以说这样的魔王也在贤王的领导下被击败，说明贤王之伟大……
应该是较为完美的答案。
“我要听的不是这些车轱辘话，雷格古斯卿，你的过去我很清楚。这从来不是什么秘密，你和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类一样，都曾经被魔族欺辱，和魔族有着深仇大恨，这也正是我们能够联合起来，共同推翻魔王统治的根基。”
雷格古斯不由得沉默。
事到如今，贤王说这个事做什么？
那些本来已经被尘封的噩梦，本该随着魔王的死亡而随风消散，可是魔王不是真正的死亡——魔王所带来的梦魇至今也会时不时的出现在雷格古斯的安眠当中。
而如今，那样的梦魇正在一点点的复苏。
看到雷格古斯的表情，贤王不由得笑了：“你有些紧张了，雷格古斯卿，我说这个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有一个问题。”
“你的意思是？”
“你觉得，人类可以变成那样吗？”
变成那样？
变成那样是什么样子？
雷格古斯其实知道贤王在说什么，可是他不敢去想，不敢去接。
“我说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雷格古斯卿。”贤王张开双臂，“你是否曾经想过？有一天，其他种族畏惧人类如同畏惧魔族？你是否想过，有一天，即便是我们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其他种族为了保全自己，也不得不向人类献上善意，只是害怕一个小小的误会。就像是曾经被送到魔族去作为贡品的雷帝，其实魔王对此相当嫌弃……你如今已经走到了这个地位上，你的一言一行，一个小小的举动，都会有人放在眼里，你也能够体会到这样权力带来的滋味……但是还不够吧？”
贤王的眼眸当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雷格古斯卿，这还不够吧？人类中央帝国看起来已经很强大了，可是精灵女王和我们做交易，白之教会也是和我们做交易。炼金术师协会直接把孤岛开到了我们的城市上方，诅咒师同盟也不知道在暗中搞些什么东西……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雷格古斯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这说不定是要掉脑袋的问题。
“我们经历过魔族统治的时光，在勇者阿·戈多拉出现之前，在各大种族真正开始反抗之前，有哪一个种族敢和魔族说‘交易’？反抗的时间越是接近，我们的表现越是恭顺，甚至连多余的信息都不敢做过多的交流，如同阴沟里的臭虫，生怕被魔王看见，然后随意的一脚踩死。”
贤王缅怀着过去的时光：“人类中央帝国！听起来多么伟大！我们可是在中央！但是这又有什么意义?能够将他人驱赶到边陲，也自然会被他人驱赶到边陲，今日的精灵王国，明日的人类中央帝国。接下来的几年里面，精灵王国会分裂成多少都不清楚。”
这很僭越，尽管很僭越，但雷格古斯还是忍不住开口：“陛下，您到底是想……”
“人类可以变成魔族！”
雷格古斯恨不得堵住自己的耳朵，他不应该听到这样的话语，他或许就不应该接下去精灵王国的差事——不，这本来就没有自己选择的余地！
“勇者阿·戈多拉的强大如你所见。不同于人类这边，精灵女王毋庸置疑的是最为强大的精灵，联合精灵母树，在始祖之地，她自称无敌没有人可以否认。即便是精灵全境覆灭，只要她还活着，精灵族就不会溃败……她也不同于其他的精灵，高超的手腕，铁血的意志，不畏惧牺牲，不畏惧变革，像是这样的对手，令我感到敬畏……可是她死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贤王的眼神当中不见哪怕那么些许的哀伤：“像是路边的一条野狗，轻而易举的被勇者阿·戈多拉踩死！最后能够把其他精灵族高层和精灵母树的树苗送走，我想那并非是阿·戈多拉不能杀，而是他些许的善良让他没有当即动手。你应当知晓！这是何等伟大的力量！”
“陛下！这难道不是最糟糕的情况吗？”
“最糟糕？”贤王歪着头，“你在说什么？这样伟大的力量，这样强大的生命体，他正是人类啊！”
正是人类？
不，贤王是因为这些年的政务而昏庸了吗？勇者阿·戈多拉蒙受人类的背叛，你说他正是人类？
“我知道你的担忧，勇者阿·戈多拉是如此的恨我们，我们曾经对他做出背叛的行为，他又怎么会原谅我们？”
“既然如此……”
“那我们死了呢？”
贤王突然之间说出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倘若是我死了，圣女夏蒂死了，奇迹之源艾德琳，终末之曲隐·妮菲德——全都死了呢？所有背叛者都被杀死，剩下了忠诚于他，爱他，信仰他，永远追随他之人——他还会恨人类吗？”
雷格古斯是很聪明的人，可是在这个瞬间，他仍然有些搞不懂了，贤王到底在说什么，到底在想什么。
“你好像不太明白，你大概想说，既然如此的话，那最开始不要背叛就好了……对吗？”
雷格古斯下意识的就要否认，但是他说不出话来。
“人是很微妙的东西。”贤王伸出手，好像试图抓住什么东西，“在我成为所谓的贤王之前，我拼了命的想要抓住一切，只要阿·戈多拉在，就有人比我耀眼，只要他在，我就没办法真正的掌控人类帝国——阿·戈多拉无法给人类带来幸福。我是这样以为的。但是当我真正坐在了这个位置上的时候，真正成为人类的主人的时候——我突然之间一心为公了。”
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说起来有点好笑吧？在政治斗争的时候，恨不得把所有人都置于死地，恨不得把所有的财富，权力，都汇聚在自己的手中，但是当你真正成为了主宰的时候，你突然发现，既然整个帝国都是我的所有物——你就想要它变得更好了。毕竟，都是你的东西，变得更好，是理所当然的愿望。这时候，我才终于可悲的发现。没有什么比像是阿·戈多拉那样纯粹的力量更能够让人类好的了。就像是昔日的魔族。”
“魔族的内斗很严重，但是无所谓，有那样的存在就可以高高在上。所以——作为人类之主。我将要给你下达一份命令。”
第147章 令人期待的事情
就结果而言，发生在冰雪王国的战争，导致的结果是非常悲哀的。
毕竟，作为亡灵的雪精灵不只是艾尔芙一个。
但即便是莫赫，在没有足够材料的情况下，复活一个艾尔芙已经算是尽力，何况，她本人没有复活其他精灵的打算。
事实上，早先莫赫要求和艾尔芙交易奴隶的时候，艾尔芙派遣过去的“卫兵”。护送那些俘虏的，正是雪精灵一族残存的“活人”。
莫赫对于“凡人”没有什么兴趣，所以，她不会再复活其他人。
所以，即便是艾尔芙复活了，冰雪王国的占领也毫无意义。所以，等到莫赫和多罗等人离开，这个城市重新被人类所占据基本上是事实。
当然，理论上来讲，雷帝被击败，变成了诺雷，人类中央帝国的大军应该已经撤得很远，从距离上来看，其实这个位置，精灵王国出兵的可能性更大，不过实在是很难想象始祖之地都被打没了的精灵一族还敢对冰雪王国动手的场景。
到底是有多头铁才能够有如此的想法？
“如果不愿意去往神那里的话，就作为亡灵继续存在下去。”
莫赫给出了如此的建议：“让这里成为一个亡者之国。”
她在这个问题上倒是没有吝啬，虽然不打算出手让剩下的雪精灵复活，却直言凭借自己的力量，可以让亡灵们更加长久的维系，如果这些作为亡灵的雪精灵们愿意继续待在冰雪王国的话。
不过这其实也不太现实就是了。
毕竟这个王国，其实大多数，还是人类。
这本来就是人类的国度，在艾尔芙发动奇袭的时候，她并没有对这个王国原本的人类进行屠杀之类的，即便是所谓的王族，她也只是抓了起来，先前在战争时期，实行了类似于军事管制的行为，如今……
倒也确实是可以把王国归还给原本居住在这里的人们。
如果按照莫赫的说法变成亡者之国，那就要把这里的人类也全都变成亡灵，莫赫当然有对应的手段，但多罗也不可能同意这样的做法。
至于说，这里的原住民到底选择投靠中央人类帝国，还是一如既往的自立门户称之为冰雪王国，那便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诺雷——我总觉得你这个名字很别扭，我还是喜欢你作为雷帝时候桀骜不驯的模样。”阿·西翁忍不住对诺雷如此说。
诺雷只是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你不比我好到哪里去。我好歹还是被俘虏，你完全就是自己送。背叛人类的东西。”
“……你这个人意外的嘴毒啊。不过你说的我倒也不否认就是了。”
这种人到底是怎么肩负“圣”名的？她分明就是一个人奸。
诺雷自认为自己没有什么羞耻的，好歹自己反抗到了最后一刻，但是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倒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毕竟魔王的恶趣味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她在想，如果当初自己就是一个美少女，是不是魔王彼时就不会把自己丢出去而是像现在这样穿上魔王自己做的女仆装？
唉……到了这个境界，唯有力量才是永恒，弱者便是会被如此的羞辱，这未尝不是一种历练。
或许，在这样屈辱的磨砺下，自己会变得更加强大？
说起来，魔王好像没有改变自己的种族？
她对这一点是抱有疑惑的。
“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一下。”
“你这样骂我还想要问我问题？”
……
事实上，诺雷抱有的疑惑，同样存在于阿·戈多拉的心中。
因为魔王莫赫，至今为止仍然是人类。
在莫赫回收自己的双角之前，她维持人类的状态倒是没有什么好说的，就说她不愿意把力量消耗在取回魔族的象征身上，而是在填补其他部位的空缺……也算是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可是在莫赫明确的吞下了她自己的角，重新掌握了创造和毁灭的力量之后，她还是保持人类的姿态。
甚至于诺雷都不再被变成魔族……
要知道，莫赫之前可是把萝丝变成了魔族。提出的交易可都是类似于这样的事情。乃至于对丽思朵微的重新掌控——是因为她现在拥有了足够的力量，所以不再缺乏某种安全感了？虽然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好像说得通，但多罗总觉得还有别的理由。
会产生这样的疑惑，主要是因为复活的艾尔芙。
这个人明明是用魔王的肝脏作为原材料复活的，可是她看起来，仍然是雪精灵。
这太怪了。
诺雷的事情就说莫赫懒得搞，但艾尔芙，按照莫赫的性格，没有道理说不把她变成魔族才对。
她先前明明对创造新的魔族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
“多罗先生，您有什么事情吗？”莫赫看起来正在收拾东西，乌鸦围绕在她的身边，“冰雪王国的事情艾尔芙小姐已经安排好了吗？我想我们是时候回去了，您把丽思朵微留在宅邸里面，作为丈夫实在是不太合适。您应该也想她了吧？”
多罗本来想问，但是看着她这个样子，又突然之间觉得没有什么问的必要，于是改口道：“你现在已经回收了足够多的东西，接下来还要去回收别的部件吗？”
“阿拉，真是敏锐啊，多罗先生，您现在好像对人家很了解的样子。”
莫赫露出了熟悉的笑容：“您这样子了解人家，是对人家有一些不轨的心思吗？我到底要不要拒绝您呢？”
“所以你到底在盘算什么？”
“别这样说，在如今的您面前，我倒是可以说一点实话。”少女仍然是笑眯眯的，“按照现在的情况，最多就是两年，我就可以重新回到全盛时期，现在去取回一些部件，也没有什么人能够阻挡，您大概也不会阻止吧？倒不如说，你有些期待？”
“不要转移话题，莫赫小姐。”
“哼~~”莫赫发出一个鼻音，“总的来讲，您不觉得现在就把我的部件回收是一个令人失望且无趣的事情吗？”
失望且无趣？
莫赫那漆黑的瞳孔中好像在闪闪发光：“您难道不觉得惊喜吗？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无论是异想天开还是真的有可靠的计——大家有在好好的利用我的部件诶~”
她笑眯眯的说：“至今为止，遇到的人当中，没有好好利用我身体部件的只有教会的人吧？不管是我象征前进的左脚，还是象征诅咒的左手，丽思朵微想要窥伺我的永恒，失败了，这就不说了，但是你看艾德琳小姐，通过对我肺的研究，理解，分析，制作出来世界倒影，然后有了地上天国这样伟大的构想。说实话，虽然猜到了她的计划，但当中的过程仍然让我觉得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