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当家的身影只是庞大暗影网络中一个微小的节点。
在喧嚣的人潮深处,在阴暗的巷陌角落,在喧嚣的屋顶之上,更多审判庭的密探、临时征召的玩家“清道夫”们,正如同最精密的齿轮,在克里斯编织的无形秩序之网中高速运转。
一个伪装成小贩的审判官特工,在人群最拥挤的时刻,敏锐地发现了一个试图点燃简易燃烧瓶的身影。
他没有小鬼当家的袖箭,行动也无法做到后者那般优雅隐蔽,特工能做的事情,就如同蛮牛般撞了过去,在对方惊愕的瞬间,用手中的称砣结束了威胁……指砸碎这个家伙的脑袋。
然后特工迅速将尸体拖进旁边的杂物堆,用油布盖上,仿佛那只是一堆待处理的垃圾。
几秒钟后,他的叫卖声再次响起,带着浓重的鼻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一个ID叫“蒸汽扳手”的玩家,凭借机械神教见习机械神甫的身份,混在维护庆典巨型花车的队伍里。
他并非为了破坏,而是守护。
当他在检查一台名字“万机之神赐福车”的时候,敏锐地发现车子的蒸汽机压力表读数被做了极其细微的手脚……一个精巧的延时破坏装置。
他额头瞬间冒出冷汗,用最快的速度、最专业的工具,在压力即将突破临界点的前几秒解除了危机,避免了一场波及百人的蒸汽爆炸惨剧。
做完这一切,他抹了把汗,对着旁边不明所以的NPC工友咧嘴一笑。
“小问题,齿轮有点卡涩,搞定!”
另一名玩家“夜莺”,利用其高敏捷和潜行技能,如同真正的夜莺般穿梭在建筑物的阴影和屋顶。
她的任务是监控几处被审判庭标记为“高危观察点”的制高点,防止狙击手破坏游行队伍。
在一个废弃钟楼的阁楼,她无声无息地解决了几个试图架设简易弩炮的前贵族私兵,尸体被巧妙地塞进了积满灰尘的大钟内部,只留下地板上几点迅速被灰尘掩盖的暗红。
更多的付出,来自千千万万普通的巴格尼亚人,他们或许不知道暗处的刀光剑影,但他们的汗水与坚韧,同样是庆典得以璀璨的基石。
穿着厚重防火服的消防员们,推着沉重的双轮杠杆高压水车,在庆典开始前数小时就忙碌起来。
高压水枪冲刷着街道的每一寸石板,带走污垢和潜在的火患。
高强度的体力劳动让他们汗流浃背,头盔下的脸庞通红。
当一处临时搭建的彩棚突然起火时,他们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刺耳的水流喷射声压过了人群的惊呼,迅速扑灭了火苗,阻止了恐慌蔓延。
一个年轻的消防员在救火时,被掉下来的砖头砸在头上,安全帽都破了一个口子,额头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染红了制服,但他咬着牙一声不吭,直到了自己昏迷,被同伴拖下火线后,他醒来的第一句话是。
“火…火灭了吗?”
为庆典赶制宣传画、流程单和王室画像的印刷厂内,灯火彻夜通明。巨大的蒸汽动力印刷机轰鸣着,散发着油墨和纸张的独特气味。
工人们轮班倒,眼睛里布满血丝。一个负责操作重型裁纸机的老工人,因为连续工作十几个小时精神恍惚,手指不慎被锋利的铡刀切掉了半截,剧痛让他惨叫出声,鲜血喷溅在刚印好的、克里斯冷峻面容的画像上。
但工厂不能停,因为更多的巴格尼亚人,特别是农民们渴望看到自家新国王的脸!
老工人被迅速抬走救治,旁边立刻有替补工人顶上,沾血的画像被面无表情的监工扯下丢进废纸堆,新的、干净的画像源源不断地从机器里吐出。效率,压倒一切。
维持秩序的士兵和警察是庆典最显眼的屏障。
他们笔挺的制服下,是早已被汗水浸透的里衬。钢盔沉重,刺刀在阳光下反射着寒光,长时间的站立和高度紧张的警戒让他们的肌肉僵硬酸痛。
在旧城区与新城区交界处,一小撮被煽动的前农业女神教会激进信徒试图冲击警戒线,投掷石块和污物。
附近的警察在警督的哨子中迅速冲过来,组成盾墙,沉默地承受着冲击,用盾牌和警棍冷静地驱散人群,准备等到他们热情散去后,再去进行抓捕。
开枪是最简单的办法,但是也是后遗症最大的,在这个喜庆的日子中,枪声无疑是对丰收节的亵渎和破坏。
一个年轻警察的额头被石块砸破,鲜血顺着眉骨流下,模糊了视线,但他只是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神依旧坚定地注视着前方混乱的人群,一步不退。
他们的存在,就像是海岸线上的堤坝,是阻挡惊涛骇浪的第一道防线。
在持续一天一夜的庆典间隙,无数穿着灰色工装、毫不起眼的清洁工和杂役推着小车,迅速清理着街道上的垃圾、食物残渣、呕吐物以及……偶尔出现的、被掩盖在杂物下的不明血迹。
他们沉默而高效,如同城市的清道夫,确保下一波人流涌来时,街道依旧光鲜亮丽。
一个负责清理王宫广场附近区域的杂役,在搬动一个沉重的庆典装饰箱时,在箱体角落发现了一小片染血的、不属于庆典装饰的碎布。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声张,只是默默地将它扫进垃圾袋,连同其他垃圾一起迅速运走。
接受过培训的杂役知道,有些东西,不该出现在阳光下。
庆典在继续。
金色的花车驶过,留下的是震天的欢呼和飘洒的花瓣。
人们沉浸在喜悦中,品尝着免费的蜂蜜面包,为杂耍艺人的表演喝彩,对着高耸的凯旋门和巨大的国王画像指指点点。
他们不知道,就在刚才那条拥挤的街道上,一个伪装成市民的间谍已经永远地“晕倒”在首饰摊前。
不知道那个小巷口祈祷的老妇人为何突然“犯病”。
不知道钟楼的大钟里多了几具冰冷的尸体。
不知道印刷厂的废纸堆里有一张被鲜血染红的国王画像。
也不知道某个消防员的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某个年轻警察的额头为何贴着纱布。
某个杂役的垃圾袋里藏着一片染血的碎布。
汗水浸透了工装,鲜血悄然渗入石板缝隙或被垃圾掩盖。
威胁被扼杀在萌芽,混乱被强行压制。
无数人,无论是审判庭的冷酷执行者、寻求刺激或报酬的玩家、还是忠于职责的巴格尼亚士兵、工人和普通市民,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或主动或被动地,成为支撑这场盛大庆典的、沉默而坚实的基石。
他们的付出,如同庆典花车内部那些精密转动的齿轮,不为万众瞩目,却不可或缺。
正是这些在光鲜背后流淌的汗水与鲜血,让克里斯所描绘的、那充满力量与秩序的新时代图景,得以在沃特拉德诺伊的天空下,暂时地、辉煌地展现。
当夜幕降临,盛大的烟花将在王宫上空绽放时,那绚烂的光影,也将照亮那些仍在阴影中警惕巡视的眼睛,照亮那些带着疲惫和伤痛却依旧坚守岗位的身影。
庆典尚未结束,守护亦不会停歇。
第417章 婚礼的双方
结婚是一件人生大事,对于一个传统的中国男人来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的一生只会经历一次。
克里斯是一个传统的中国男人吗?
他不确定。
他曾经是。
在那个遥远得如同隔世的时空里,他也曾懵懂地憧憬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想象过穿着大红嫁衣、盖着红盖头的羞涩新娘,想象过三书六礼的郑重,想象过白头偕老的平淡温馨。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文化印记,是对家最朴素的向往。
现在的他对爱情也没什么想法。
因为这是一种奢侈品。
奢侈在它的纯粹性。
爱情需要毫无保留的信任,需要炽热而排他的情感投入,需要灵魂深处的共鸣。
而他的世界里,每一个靠近他的人都带着目的,权力的攀附、利益的交换、恐惧的臣服、或是刻骨的仇恨……嗯,除了玩家,他们纯粹就是一群乐子人。
现在的克里斯已经看惯了面具下的算计,习惯了目光中的衡量。
所以,当克里斯真正的结婚时,他的心情非常的平静,在结婚花车上,他脸上笑容不断,也时刻向着欢呼的民众挥手。
艾琳娜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身旁丈夫的侧脸上。
克里斯正向着沸腾的人潮挥手致意,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仿佛用尺子丈量过弧度的笑容。
那笑容阳光而富有感染力,足以点燃民众最狂热的忠诚。
他偶尔会转向她,总是让人误会是黑色的深棕色眼眸与她琥珀色的视线短暂交汇,同样带着温和的笑意,甚至还体贴地伸出手,轻轻扶了一下她的肘部,仿佛一个最完美的、深情的丈夫。
但艾琳娜能感觉到。
在那完美的笑容之下,在那双眼眸的最深处,是如同万年冻土般的从容与平静。
那不是刻意伪装的冷漠,而是一种……彻底的抽离。
仿佛这场举世瞩目的婚礼,这盛大的游行,这万千民众的欢呼,甚至包括她这位身着华服、站在他身侧的新娘,都只是他庞大棋盘上的一枚棋子,一个需要精确执行的环节。
他看向她的眼神,平静得像在审视一件价值连城、工艺精美的艺术品,带着评估其政治价值和展示效果的考量,却唯独没有新婚丈夫该有的温度。
没有惊艳,没有欲望,甚至没有一丝因她美貌而产生的、哪怕最微小的波动……那种她早已在其他男人眼中看腻了的、让她本能厌恶的垂涎。
这种平静,让她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和更深的迷茫。
对于这场婚姻本身,艾琳娜的心情复杂得像一团纠缠的丝线。
她知道自己是一份政治献礼,是家族为了能够东山再起,在巴格尼亚王国内巩固地位的关键一步。
她接受了,甚至带着某种认命般的顺从。
但接受并不等于理解或期待。
她看着身边这个英俊却如钢铁般坚硬冰冷的男人,对未来感到一片茫然。
他会是一个怎样的丈夫?
这座陌生的王宫,这个崇尚武力与钢铁的国度,会成为她的囚笼吗?
她不知道,只能像随波逐流的浮萍,被命运的洪流推着向前。
然而,与对婚姻的茫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此刻内心难以抑制的兴奋与纯粹的喜悦……这喜悦并非源于成为克里斯的新娘,而是源于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如此彻底地沐浴在万众瞩目的光芒之下!
在米尼西亚,她是尊贵的贵族小姐,但是也就那样,贵族小姐有些时候就和花瓶一样,漂亮、价值不菲,却脱离不了摆件的身份。
而此刻,在巴格尼亚的心脏沃特拉德诺伊,在数十万民众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她猛然意识到自己是这一次活动中的主角之一!
风拂过她精心编织的金色发髻,吹动着她华美裙裾上细碎的银星刺绣,让她感觉自己仿佛在发光。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目光中携带的情绪并非是米尼西亚宫廷、贵族圈子中带着衡量与算计的审视,而是更为直接、更为热烈的注目礼。
她能清晰地听到人群中爆发出对她的呼喊。
“王后陛下万岁!”
“艾琳娜王后!”
这些声音,如同最甘甜的蜜糖,注入她的心田。
她努力维持着王后应有的、高贵而优雅的姿态,嘴角噙着她昨天晚上练习过上千次的得体微笑,向着人群轻轻颔首。
同时她的内心也在欢呼雀跃,如同被放出笼子的鸟儿。
每一次挥手,每一次目光的流转,都让她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被世界看见和认可的满足感。
这种被万众聚焦的眩晕感,这种成为绝对中心的体验,对她而言,是比婚礼本身更让她心潮澎湃的礼物。
花车驶过,金色的纸屑如同祝福的雨点纷纷扬扬落下,有几片沾在了她白皙的手背上。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再抬头时,目光恰好再次与克里斯短暂交汇。
他的笑容依旧完美,眼神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山呼海啸的欢呼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艾琳娜的心微微沉了一下,那被万众瞩目的喜悦如同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泛起了一丝涟漪般的失落和疑惑。
她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如此……无动于衷?
这足以让任何人热血沸腾、心潮澎湃的场景,在他眼中,难道真的只是一场必须完美演出的政治任务吗?
她迅速收敛了那一丝异样,重新扬起更明媚的笑容,向着另一侧欢呼的人群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