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速而清晰地解释了自己的发现和担忧。
“……如果我们在外部施加过大的压力,或者贸然闯入其最深处,都可能促使它们提前发动仪式,它们打算用所有同族的生命和灵魂作为燃料,召唤它们的神!”
钢铁雄心和其他几个围过来的玩家队长闻言,脸上的兴奋稍稍收敛,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他们或许不怕死,也不怕强大的怪物,但对于“召唤邪神”这种涉及到游戏底层机制和可能引发超大范围灾难性事件的情节,还是抱有相当的警惕。
“召唤邪神,它有多大?好不好打?”
一个玩家好奇地问。
拜伦被这问题噎了一下,强忍着怒气。
“那不是好不好打的问题,那意味着我们可能面对一个无法用常规武力杀死,甚至可能污染整片区域,导致任务彻底失败的恐怖存在,我们必须阻止仪式完成!”
钢铁雄心摸了摸下巴,他没有说话,而是在思考着什么。
另一个看起来更沉稳的玩家开口道。
“宁可信其有。如果真让他说中了,召唤出来个世界BOSS,我们这点人肯定不够看,任务失败扣的贡献点和声望就亏大了,得改变策略。”
拜伦见他们听进去了,稍稍松了口气,立刻补充道。
“我们必须组织一支精锐的小队,以最快的速度突破进去,在蛇人完成仪式之前,找到并摧毁它们的核心祭坛,或者击杀主持仪式的大祭司,外部火力可以进行压制和清场,但绝不能直接攻击可能存放祭坛的核心区域!要快!
我可以参加,在最后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可以派上用场。”
钢铁雄心闻言,他扭头看了拜伦一眼,这老家伙的话里有东西啊……他这是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吧。
之前玩家打内战的时候,也和大地母神的大祭司干过一仗,知道这样的宗教人物在最后拼命的时候能造成多大的破坏……当然,拼命过后,大祭司也活不下来,这事情也非常的合理。
玩家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又望向钢铁雄心,后者是这里的指挥官,他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
“其实……”
钢铁雄心迟疑着,他再三考虑过后,说道。
“炮击可以取消,但是进去完全没必要,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进去杀蛇人的想法?”
“恩?”
拜伦愣住了。
你们不打算进去,用蒸汽抽水机抽湖泊的水干什么?
……
拜伦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但这答案却让他脊背发凉,比感受到邪神意志时更加不安。
多台蒸汽抽水机如同不知疲倦的钢铁巨兽,轰鸣着连续工作了一天一夜。
到了第二天下午时分,湖泊内那令人作呕的墨绿色粘液水平面明显下降了近五分之一,露出了更多狰狞,布满孔洞和粘滑生物的黑色湖床,以及那座如同从噩梦中直接打捞上来的,扭曲的蛇人巢穴建筑。
它的大部分结构都暴露在了潮湿的空气和熹微的晨光下,更像是一座用骸骨和怨念堆砌的邪恶丰碑。
在这期间,下面的湖泊水面也有扭曲的波纹出现,这让玩家期待不已,然而,在水底下的巨型毒蝾螈或许是知道前车之鉴,它们迟迟没有浮上来挨打。
这让人失望不已。
在这期间,后方的工程玩家们展现了惊人的效率。
一条虽然简陋但足够坚实,能够通行重载马车的临时道路,很快从五公里外硬生生铺到了湖泊附近。
而接下来沿着这条路运来的东西,让拜伦瞪大了眼睛。
那不是更多的士兵,也不是攻城器械。
是一桶桶,一车车的金属密封桶。
这些铁桶被工人们小心翼翼地用四轮马车运来,整齐地堆放在临时清理出来,并迅速搭建了防水棚的储存点内。
铁桶上面喷涂着简单的编号和一些拜伦看不懂的化学符号,这些铁桶被直接运到了湖边工事的不同位置。
在这些铁桶附近,空气中很快开始弥漫开一股新的,刺鼻的化学试剂味道,混杂在原有的恶臭中,显得格外诡异。
铁路护卫兵团的士兵们接到命令,严密看守着这些堆积如山的铁桶,眼神中带着困惑和一丝本能的警惕。
同样疑惑的拜伦找到了正在指挥部署的钢铁雄心,指着那些铁桶,声音都有些变调。
“指挥官,那些……那些是什么东西?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钢铁雄心转过头,看了一眼那些铁桶,语气平淡地解释道。
“老拜伦,你说得对,强攻和炮击核心区域风险太大,可能提前引爆那个什么献祭仪式。”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那座暴露更多的巢穴建筑,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所以,我们坚持原本方案,删掉原本的炮击流程,直接开始主题。”
“主题?”
拜伦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什么主题?”
“蛇人烧烤。”
钢铁雄心言简意赅。
“那些桶里装的是王国工业部门能搞到最易燃易爆的玩意儿,然后还有一些高浓度的硫酸。
抽水机不会停,我们会一直把湖水抽到足够低的位置,低到能让我们的人安全接近巢穴的主要通风口和薄弱结构。”
他用手比划着。
“然后,我们先到硫酸,湖泊地下有着明显的地下洞穴,里面的水没办法抽出来,直接用浓硫酸将里面的东西弄死。
倒完硫酸的隔天,我们把易燃易爆的液体直接倒进湖泊里,最后放一把火……”
拜伦听得目瞪口呆,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想象着那可怕的景象,致命的浓硫酸如同酸雨般灌入巢穴的每一个缝隙和孔洞,与地下残余的水分混合,瞬间释放出恐怖的高温,将一切活物在极度痛苦中碳化,腐蚀。
随后涌入的易燃油脂将浸透每一寸骨骼和残骸,最后一把火点起,足以熔金蚀石的烈焰将在封闭的巢穴内疯狂燃烧,爆炸,将蛇人,祭坛乃至那邪恶的意志本身,都从物理层面上彻底抹除!
这根本不是战斗,这是一场工业化的,冷酷彻底的灭绝。
一种无需英雄冲锋,无需骑士对决,只需泵阀和点火就能执行的绝对毁灭!
“这……这会彻底玷污这片土地,母神会震怒的!”
拜伦几乎是脱口而出,身为大地祭司的本能让他对这种彻底改变地脉和环境的手段感到恐惧。
钢铁雄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无法理解他的担忧。
“震怒?等烧完了,让铁路兵团的人拉一些泥土和石灰过来把这湖坑给填平了,或者是直接引入海水进行冲刷,中和个两三年,这地方就没事了。
就算是有事,也比这里还是沼泽的时候更强。”
他的话冰冷而务实,仿佛在讨论如何处理一堆工业废料,而不是一片曾经孕育过生命的土地。
拜伦无言以对。
他一方面是无法反驳,另一方面,拜伦也意识到自己没有资格反对。
排水工程有条不紊的继续进行,躲藏在湖泊中央城堡内的蛇人不换也不乱,它们对于抽水的事情早有预料。
毕竟玩家拿蒸汽抽水机对沼泽干的事情,都干了快半年时间了,它们只要还有一丁点的脑子,都会想到玩家会怎么对待它们赖以为生的稠粘湖泊。
只不过蛇人想到了玩家会干什么,不代表它们能阻止。
它们甚至不敢离开巢穴,去摧毁蒸汽抽水机。
原因无他,蒸汽抽水机看似珍贵而稀少,但是也就在前期的时候珍贵。
在去年入冬之后,在逐渐工业化的巴格尼亚王国内,蒸汽抽水机的生产线开动后,这玩意要多少有多少,以至于圣讨军玩家特别喜欢拿它来当鱼饵。
蛇人刚开始还不知道,经常上当,等到蛇人战士死多了,它们也反应过来了,不再轻易上当。
昨天的那三头怪兽,就是它们最后的尝试,失败后,蛇人就对阻止敌人排水的事情死心了。
然而,蛇人对排水的事情很清楚,它们却并不知道在排水之后,玩家会对它们干什么……蛇人们对工业的力量,一无所知。
第473章 绝望蛇人
燃料很贵吗?
不贵。
在现代工业社会,只要你对燃烧的质量没什么要求,那么可被点燃的液体可就太多,太便宜了。
例如废弃机油,废柴油,虽然这两种东西烧起来的时候污染严重,燃烧不稳定,毒性大,不适合作为日常燃料使用,且可能涉及环保违法。
但是,这里是异世界啊,并且它们对于克里斯来说就是免费的……只需要在网购平台上说一声我可以处理它们,商家几乎是白送这些液体给他。
而浓硫酸的价格也不贵,作为一种工业副产品,克里斯在网购平台查询了一下,一次性大批量订购一百吨以上的话,也就六百块一吨。
所以,对于克里斯来说,用工业品把蛇人老巢给填平,真的比命令士兵冲进去和蛇人玩命更加的便宜啊。
哪怕进去玩命的是玩家,是本地人组成的铁路兵团。
只要是一个会算数的人,在和克里斯同样的情况下,都会做出和他同样的选择。
湖泊的水面在一点一点的下降,如同一个重病患者被缓慢地抽去血液,墨绿色的粘稠毒液通过粗大的管道被源源不断地泵出,哗哗地流向远方挖好的导流渠,最终汇入大海。
每一次水位的下降,都让那座狰狞的蛇人巢穴更多地暴露在昏沉的天光下。
它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庞大,扭曲。
暴露出的部分不再是简单的岩石和人类尸骸,而是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有机与无机结合的形态。
黑色的,仿佛经过熔炼的奇异物质构成了主干,上面镶嵌着无数惨白的,属于各种生物的骨骼,其中大部分能辨认出是人形。
一些区域覆盖着厚厚的,仍在微微蠕动的暗绿色苔藓或菌毯,散发着浓郁的腐败灵气。
无数大小不一的孔洞和裂缝遍布其表面,如同蜂巢,又像是某种巨大生物被蛀空的甲壳,深不见底,不断向外逸散着那令人灵魂不适的邪恶气息和低语。
拜伦站在安全距离外,脸色愈发苍白。
随着水位下降和巢穴更多结构的暴露,他灵性感知中的那股邪神意志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清晰,更加焦躁,也更加……饥饿。
它像是一头被逐渐逼出巢穴的恶兽,虽然感受到了威胁,却也更直接地展露其獠牙。
他能“听”到巢穴深处传来更加密集和狂乱的窸窣声,那是数千蛇人在绝望中进行最后仪式的准备,它们的恐惧和疯狂成为了那邪神意志最好的食粮。
玩家们则是最冷静的施工队,蒸汽抽水机持续轰鸣,工程玩家们不再管夏天的炎热,他们重新穿上死亡兵团套装,冒着中暑的风险,不断调整着泵管的位置,确保抽水效率最大化。
更多的人则在加固临时道路,并将那些密封的铁桶—更加靠近湖床边缘,为接下来的“灌注”阶段做准备。
他们没有交谈,只有简短的指令和手势,一切都在一种高效而压抑的沉默中进行。
铁路护卫兵团的士兵们持枪警戒在外围,他们的目光既警惕地盯着那座死寂却散发不祥的巢穴,又不时瞟向那些越来越多的铁桶,眼神中混杂着好奇与不安。
他们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但无法想象那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空气中,沼泽固有的恶臭,化学试剂的刺鼻味,以及那越来越浓烈的邪神低语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几乎令人窒息的压力,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分每一秒都伴随着水位尺的下降而流逝。
巢穴彻底暴露的下半部分,可以看到许多通往更深地下的巨大洞口,里面漆黑一片,偶尔有诡异的反光和水滴声传出,仿佛通往无底深渊。
那就是计划中灌注硫酸和燃油的主要入口。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水位下降到预定高度,那场工业化的“净化”就将无情地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