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打起火把,让他们看到我们,然后所有人向前冲,到左边一百米外那个完好的泊位去!”
玩家却深知这稍纵即逝的战机必须要抓住,他们连忙指挥着队伍向着记忆中一处结构还算完整的深水泊位突进。
惊恐的平民听到呼喊后,也是不顾一切地跟上,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瞬间乱成一团。
不过好在五十多名玩家留了下来,他们参与断后,拦住了鱼人,让平民们不至于死伤太多……完全不出现死伤,是不可能的,码头地形太复杂,总会有鱼人绕过玩家和马孔士兵的拦截,袭击平民。
在平民们奔跑的时候,商船也快速地靠向码头,在这个过程中船身甚至撞碎了一段朽烂的栈桥。
船还未完全停稳,数十名玩家就已经拿着武器从船舷跳了下来,加入了岸边的战团。
“快,你们快安排人上船,你们也上去,快!”
船上跳下来的玩家指挥官大声喊道,同时挥舞着弯刀砍翻了一只试图靠近的鱼人。
几名马孔军官立刻行动起来,他们指挥着马孔士兵,在现场维持其最基本的秩序,搭好临时的跳板,让平民排着队拼命地向商船上爬去。
而在这个过程中,依然留在船上的玩家也行动起来,甲板上的他们砍断缆绳,用撬棍奋力推动那些沉重的铸铁火炮,伴随着号子声,一门门火炮被推过船舷,沉重地砸进海里,溅起巨大的水花。
接着是成桶的火药和炮弹。
重量在迅速减轻,商船的吃水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
玩家这是在按照预定计划,清除船上多余的重物,好让尽可能多的人可以登船。
只是这样做,等于废除了商船唯一的火力,还在码头上奋战的玩家遇到的压力越来越大。
但是,所有人顾不得太多。
完成这些动作的玩家,也拿着武器从船上跳了下来,冲向了码头战场。
“好了,你们快登船,然后离开岛屿……我们去为你们争取时间!”
当最后一批平民在士兵的搀扶下踉跄着爬上商船,码头上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
玩家们结成的防线被不断压缩,鱼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涌来。
被逼着同样退入到码头内的奥拉夫和瓦兰吉玩家们与其他人汇合,他们浑身浴血,背靠着背,在栈桥入口处组成最后一道壁垒。
“快开船!”
奥拉夫头也不回地咆哮,斧头劈开一只试图越过防线的鱼人猎手的脑袋,腥臭的粘液溅了他一脸。
商船上,玩家水手们奋力砍断最后一根系留缆绳。船体在潮水的推动下,开始缓缓离开破损的码头。
“他们还没上来!”
一个马孔平民指着码头上那些依旧在奋战的身影,声音带着哭腔。
船上的人沉默着。
他们看到,留下断后的巴格尼亚雇佣兵们开始点燃了某种东西……那是他们随身携带的最后几个燃烧陶罐。
火焰在他们后方升腾,迅速蔓延,形成了一道隔绝码头与栈桥的火墙,将绝大多数追击的鱼人暂时拦在了后面。
然而,这也断绝了他们自己登船的可能。
火光照亮了那些身影,他们转过身,面对着无穷无尽的鱼人浪潮,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奥拉夫的声音穿透了海浪声和鱼人的嘶叫,清晰地传到船上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快意与决然。
“告诉克里斯,瓦兰吉的勇士,战至最后一人!”
第539章 幸运儿和舰队出航
老水手汉克嘴里嚼着咸肉,倚在“海鸥号”商船的船舷边,享受着奥姆杜尔港难得的晴朗午后。这座巴格尼亚王国最繁忙的港口一如既往地喧嚣,帆樯如林,人声鼎沸,空气里混杂着香料,咸鱼和沥青的味道。
就在他眯着眼,打量着远处一艘正在卸货的东方香料船时,旁边年轻舵手乔瑟夫突然吸了口冷气,指向港口入口的方向。
“太阳神在上啊……汉克大叔,你看那条船!”
汉克顺着年轻人手指的方向望去,浑浊的老眼瞬间眯了起来。
一条大型武装商船,正以一种极其缓慢,近乎挣扎的速度,缓缓驶入港口引水船标示出的安全水道。
它那原本应该鼓胀的风帆,如今破破烂烂,像是被无数无形巨手撕扯过,几片巨大的帆布耷拉着,如同垂死的旗帜。
船身更是惨不忍睹,深色的木质船体上布满了深刻的划痕,凹坑,以及大片大片已经发黑,但依稀能辨认出的暗红色污渍……那绝不是海藻或是铁锈。
让人奇怪的是它的吃水线,它不高也不浅,刚好中等,似乎船上载了很多的货物,但是没装满。
而在船首,一只模糊难辨的鸟类雕塑,也缺失了半边翅膀,露出参差不齐的木茬。
“它像是刚从海怪的胃袋里爬出来……”
乔瑟夫喃喃道。
汉克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那条船。
他跑海三十年,见过各种从风暴和海盗手中逃脱的船只,但没有一条像眼前这条,散发着如此浓烈的,死里逃生的疲惫和……血腥气。
它沉默地驶来,没有欢呼,没有号角,只有船体与水流摩擦发出的,近乎呻吟的吱嘎声。
随着距离拉近,更多细节映入眼帘,甲板上人影绰绰,但异常安静。
可以看到许多人或坐或卧,衣衫褴褛,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式。
他们大多一动不动,仿佛连抬头的力气都已耗尽,还有一些身影在甲板上缓慢移动,动作僵硬,像是在处理着什么。
“看他们的脸……”
乔瑟夫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那些倚在船舷边,望向港口的人脸上,并非抵达安全之地的喜悦,而是一种深可见骨的麻木与空洞。
那不是水手们历经风浪后的淡然,而是一种被抽走了所有精神的虚脱。
“他们遇到了什么?”
乔瑟夫忍不住问道。
“海盗?还是……”
汉克缓缓摇了摇头,吐掉了嘴里的咸肉渣,喉咙有些发干。
“不像海盗,我印象中的海盗不会把船弄成这副模样,也不会……”
他顿了顿,想起那些暗红色的污渍和甲板上异常稀少的人影。
“带走这么多条命。”
那条破船最终在引水员的指引下,笨拙地,几乎是蹭着,靠上了一个相对僻静的码头。
它一停下,与周围港口的热闹繁华形成了更加刺目的对比,它像是一块从地狱边缘漂来的浮木,沉默地嵌入了这片生机勃勃的海岸线。
很快,一队穿着巴格尼亚港务局制服的人员和几名披着深色斗篷,看不清面容的人迅速登上了船。
码头上也被一些看似士兵的人隔开,不允许闲杂人等靠近。
“奥姆杜尔的清洁工出动了。”
汉克压低声音对乔瑟夫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看来那条船上的人,真的是倒了大霉啊。”
乔瑟夫看着那条寂静得可怕的船只,看着那些被迅速带上马车,或是被士兵护送着离开,眼神依旧空洞的幸存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明媚的阳光照在奥姆杜尔港色彩鲜艳的屋顶和帆船上,却仿佛无法驱散那条破船周围无形的寒意。
“他们到底从哪里来?”
乔瑟夫最后问道,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汉克望向东边,那是静谧之海的方向,目光似乎要穿透海平面,看到某个被风暴和黑暗笼罩的岛屿。
“谁知道呢,小子。”
他叹了口气。
“在補奴舰队即将要出港的时候,来了这样一条船,太不吉利了。”
……
港口主官埃利奥特站在码头上,眉头紧锁,看着眼前这条如同从噩梦深处驶来的武装商船。
咸湿的海风也吹不散那股从船上飘来的,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那是血腥,尸臭,鱼腥和一种难以形容的腐败气息。
引水员回来报告时脸色发白,只含糊地说了一句。
“大人,您最好亲自去看看……但最好先做些准备。”
埃利奥特虽然只做了两年的港口主官,时间不长,可是他也是处理过海难,瘟疫船,海盗劫后船这样的事情,自认见识过风浪。
但当他带着两名捂着口鼻的书记官和一小队港口卫兵踏上那条船的跳板时,胃里还是一阵翻江倒海。
甲板仿佛是屠宰场和垃圾堆的混合体。
木板缝隙已被深褐色的污渍填满,粘稠得几乎粘住靴底。
随处可见干涸发黑的血迹,呈喷溅状,拖拽状,布满舱壁,桅杆和残存的缆绳。
更触目惊心的是那些破损……深深的爪痕,骨刃劈砍的裂口,甚至有几处船舷有被强行撕裂,后用粗糙木板勉强钉补的痕迹。
一些幸存者或坐或躺在甲板角落,眼神空洞,对登船者毫无反应。
他们衣衫褴褛,许多人身上缠着渗血的,看不出原色的布条,手里却还紧紧握着一些东西……磨秃了尖头的长矛,崩了口的长剑,甚至是断裂的船桨和撬棍。
他们的脸上,手臂上布满新旧交错的伤痕,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恐惧依然残留在他们的脸上,没有褪去。
一个看似头领的人,穿着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破旧皮甲,在两名同样憔悴的水手搀扶下,踉跄着走到埃利奥特面前。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风箱。
“大人……我们是从……从卡萨里纳岛逃出来的。”
卡萨里纳岛?
埃利奥特心头一凛。
那是马孔联盟在静谧之海边缘的据点,三个月前就断了消息,他知道那里已经被鱼人所围困,并且马孔联盟国因为一些事情,导致与己方闹翻,第三期雇佣军合同没有签署下去。
“你们的长官是谁?”
埃利奥特问道。
那头领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指了指主桅杆下方,那里用帆布覆盖着几具形态扭曲的尸体。
“他们都死了……我现在是长官。”
他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声音里没有起伏,只有劫后余生的麻木。
“我们在雇佣兵的掩护下离开码头没多久,它们就跟上来了……不是海盗,是鱼人,成千上万的鱼人……它们从海里爬上来,用爪子和骨刀刨抓船壳,像蚂蚁一样往上爬……”
埃利奥特能想象那副地狱般的景象。
在茫茫大海上,这条孤船被无数滑腻,狰狞的身影包围,它们嘶叫着,攀附着,如同附骨之疽。
“我们没有足够的火炮和火药,为了能够装下所有人,火炮都扔下了海里……只能靠肉搏。”
头领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男人,女人,只要能拿动东西的,都上了甲板,我们用长矛捅,用棍棒砸,用牙齿咬……把它们从船舷打下去……甲板上滑得站不住人,都是血,都是粘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