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哨声凄厉刺耳，划破了夜晚相对平和的喧嚣，是外围警戒哨发出的最高级别敌袭警报。
几乎在哨声响起的下一秒，几声零散但急促的燧发枪声也从那个方向传来，伴随着玩家用铁皮大喇叭发出的粗野警告。
“敌袭……林子里有东西出来了！”
枪声响起的同时，整个滩头阵地的气氛瞬间绷紧，之前的忙碌和喧嚣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在刹那间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侧耳倾听。
紧接着，是更多，更密集的枪声，以及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混杂着尖啸与利爪刮擦岩石的声响，正从晶歌林地边缘的方向迅速逼近。
“操，还真他妈不让老子消停！”
上海贼王脸色一狞，刚才那点关于指挥权威的小纠结瞬间抛到九霄云外。
他猛地从弹药箱上跳下来，一边朝着枪声最密集的方向冲去，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咆哮。
“敌袭，所有能动弹的人都抄家伙，后勤组的继续抢修工事和复活点，作战队的跟老子上……尖刀队的，准备堵住缺口！”
他的命令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很快就点燃了整个阵地！
玩家们展现出了令人咋舌的应变速度。
刚才还在搬运物资的壮汉立刻扔下木箱，抓起靠在旁边的火枪就冲向防御墙，正在敲打铁砧的工匠抄起手边的战斧和锤子。
就连战地医院里一些伤势较轻的玩家，也挣扎着抓起了身边的火枪……他们起不来，就爬到帐篷，等着恶魔上门。
“妈的，老子刚找到一颗合适的螺丝！”
“别修了，恶魔送上门了！”
“火炮，快把火炮推到位！”
玩家的行动很是混乱，却带着一种极其高效的效率。
与此同时，在阵地最外围，那些搁浅较深，船体相对完整，被临时作为前沿堡垒的几艘武装商船上，负责警戒的玩家已经和从林地阴影中涌出的敌人交上了火。
借着篝火和尚未完全熄灭的夕阳余晖，他们可以看到从腐化的林地中冲出来的数百劣魔，它们被几十头中阶恶魔带着，隔着老远就发起了狂野的冲锋。
有着中阶恶魔的带领，这些劣魔猩红的眼中燃烧着毁灭的欲望，发出刺耳的嚎叫，如同潮水般涌向最近的一艘搁浅商船不屈号。
不屈号甲板上的玩家们依托船舷和破损的船楼，用燧发枪奋力射击。
不屈号冲得最远，受损也最严重，恰巧对着名为晶歌林地，实为恶魔林地的这一面船舷，其火炮要么从炮口飞出去，要么震坏了炮位。
整条船共有二十余门火炮，就只有三门可以开火。
以至于不屈号只是开了三炮，就暂时没炮可打。
即便如此，三次开火射出去的霰弹，还是横扫了一片恶魔，一颗颗铅弹射入恶魔的血肉，爆开一团团污秽的血花，在恶魔群中清空三个空地。
但恶魔的数量太多，速度也极快，后面奔跑上来的劣魔很快就填补了空缺，尤其是还有一些低空掠来的翼魔，不断干扰着甲板上玩家的射击。
“不行，恶魔数量太多，我们快顶不住了！”
船上有人嘶吼。
很快，恶魔浪潮就冲到了不屈号的船下面，躲在船里面的玩家很快就听到了下方木板被密集敲击的动静……那是劣魔正在用手里的铁片刀剑拼命剁砍着船体。
只是如此，它们还威胁不了这座防御点，哪怕有劣魔正在往不屈号船体上那一个因为冲滩而破开的破口钻去，守在里面的玩家也会用长矛和火枪将它们弄死。
但是藏在这些劣魔当中的中阶恶魔才是最大的麻烦，它们的智力，让这些恶魔能理解船体破洞是陷阱，继续敲击厚实的船壳需要时间，所以，它们选择了往上爬，准备爬上甲板，从上面干掉船里面的人类。
甲板上的玩家理所当然的看到了下面那些个头明显更大的恶魔，他们也在用火枪向下射击，只是这个过程充满了危险，因为他们能够看到恶魔，后者也能攻击到他们。
狂战魔会抓起边上的劣魔，用力将其丢上去，而还有几个长得奇形怪状的中阶恶魔，更是用一些奇怪的魔法向上发射，将好一些玩家给打了下来，被恶魔团团围住，剁成臊子。
这些恶魔的远程攻击，一度压制了不屈号船舷的玩家火力，让恶魔们的攀爬更加的畅通无阻。
而就在几只狂战魔嚎叫着，凭借蛮力即将攀上不屈号倾斜的船舷时……
“轰！！！”
一声沉闷如惊雷的巨响，从不屈号侧后方另一艘名为碎礁者的武装商船上爆发！
那是一门刚刚被工程组玩家紧急修复并重新固定的十二斤加农炮，炮口喷吐出长达数米的炽热火焰，一枚沉重的实心铁球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呼啸而出，狠狠地砸进了正在冲击不屈号的恶魔群中。
“噗嗤……”
恐怖的撕裂声响起，实心炮弹在松软的沙滩上弹跳了一次，然后以无可阻挡之势，在密集的恶魔群中犁出了一条血肉模糊的通道。
在这当中，至少有十几头劣魔，以及三只狂战魔被直接命中或被高速飞溅的碎骨烂肉波及，瞬间化作了四散飞溅的残肢断臂和污血。
这雷霆一击，成功将恶魔凶猛的攻势打得一滞！
恶魔也懂得什么叫做害怕，特别是看到高大的狂战魔在呼啸声中也被砸成肉泥的恐怖画面后，更是吓得不少劣魔扭头就跑。
“干得漂亮，碎礁者号！”
不屈号上的玩家们爆发出欢呼。
“别他妈愣着，所有能开火的船，给老子轰，瞄准了轰，别让这些狗娘养的进来！”
上海贼王已经冲到了前沿，一边用手中的燧发手枪将一只试图从侧面爬上防御工事的小劣魔爆头，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吼。
命令迅速传开。
接二连三的炮声从不同的搁浅船只上响起。
这些原本用于海战的重炮，此刻在陆地上发挥了恐怖的威力。
实心弹，链弹，甚至还有价格昂贵的开花弹都被打出去，它们如同死神的镰刀，一遍又一遍地清扫着沙滩与林地边缘的区域。
爆炸的火光不断闪现，将冲锋的恶魔身影照得惨白，随即又将它们撕碎，掀飞。
硝烟与恶魔血液的腥臭味混合在一起，弥漫在整个滩头上空。
恶魔的这次夜袭，显然是一次试探性的进攻，规模并不算太大。
在玩家们仓促但凶猛的火力反击下，尤其是几艘武装商船上的火炮发威后，它们的攻势很快被遏制。
残存的恶魔在丢下几十具尸体后，发出不甘的尖啸，重新退入了黑暗的晶歌林地深处，只留下沙滩上的一片狼藉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战斗来得快，去得也快。
上海贼王哈哈大笑着，他看着退去的恶魔，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点，朝着林地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呸，就这点数量，还不够我们塞牙缝的！”
他转过身，看着兴奋欢呼的玩家们，以及远处那些目瞪口呆，似乎还没从这短促而激烈交火中回过神来的精灵，咧嘴露出了一个带着血腥气的笑容。
“都看到了吧？恶魔也就这德行……兄弟们，抓紧时间，该修工事的修工事，该搬弹药的搬弹药。
今晚我们要轮流休息，哨兵给老子把眼睛瞪大点，明天天亮，等复活点立起来，咱们就跟他们好好算算总账！”
“你也快下来干活……”
“唉唉唉，都说了我是指挥……”
“指挥尼玛的，快下来！”
“好吧，好吧，我就下来……”
第552章 恶魔的头疼
就在滩头阵地的火光与喧嚣隔着扭曲的林地隐约传来之时，晶歌林地的深处，一片被彻底腐化的空地上，空气因高温而扭曲着。
这里曾经是精灵们举行夏至庆典的林间圣地，如今却矗立着一座用黑色巨石和扭曲金属搭建的，不断脉动着邪能的亵渎祭坛。
祭坛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静静地伫立着。
它的身高超过三米，覆盖着暗红色仿佛冷却熔岩般的厚重甲壳，关节处生长着尖锐的骨刺。
它的头颅类似山羊，但更加狰狞，弯曲的巨角上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绿色邪火，粗壮的尾巴尖端是一个闪烁着寒光的锋利枪尖。
它便是负责此次摧毁世界树的恶魔领主……毁灭之锤.格罗萨格。
格罗萨格那双燃烧的竖瞳，仿佛能穿透茂密但已枯萎腐败的林木，清晰地“看”到远处沙滩上正在发生的一切。
它看到了那些人类是如何用蛮横不讲理的方式冲上海滩，看到了他们如何在混乱中迅速组织起来，构建防御，更看到了刚才那场短暂接触战中，那些人类所展现出的，远超寻常物种的狂热与……对死亡的蔑视。
一股熟悉的，令它极度厌恶，甚至隐隐有些惊悚的感觉，逐渐在它那充满毁灭欲望的心灵中滋生。
“这种气息……这种打法……”
格罗萨格低沉的咆哮在喉咙里滚动，声音如同两块粗糙的岩石在摩擦。
“不顾伤亡，狂热推进，甚至……乐于赴死？”
它回忆起很久以前，在一个恶魔曾经折戟，反而被一群不怕死的人类反推回来，打到深渊的世界……
现在格罗萨格看到的这些家伙和以前那群人类极其相似。
他们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战术，用仿佛无穷无尽的生命，硬生生地将它的先锋军团拖垮，磨碎，最终导致那次征服变成了失败，当时率军的大恶魔和恶魔领主，更是死了好些。
当时的格罗萨格还是一头中阶恶魔，它也参加了这样的战斗，并从战斗中侥幸生还。
战斗的记忆并不愉快，甚至充满了憋屈和一种无法理解的荒谬感。
在无尽的血战与征服中，恶魔见识过无数勇敢或怯懦的灵魂，但唯独这种将死亡视为短暂不便，将战斗视为某种狂欢的存在，让它们这些以散播恐惧和毁灭为生的恶魔都感到难以适从。
“不可能……怎么会在这里……”
格罗萨格的瞳孔猛然收缩，它死死盯住滩头阵地的方向，尤其是那尊正在被组装起来的，散发着令它不舒服的秩序与机械气息的神像。
“是他们？”
它终于确定了，那种独特的行事风格，那种无视战损比的疯狂推进，那种将建造和破坏都变得如同儿戏般高效迅速的风格……与它记忆深处那几个不愿提及的失败阴影高度重合。
一股混杂着暴怒，忌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的情绪，冲垮了格罗萨格之前的从容与蔑视。
它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支运气好，有点特殊武器的人类舰队，是即将到嘴的肥肉。
但现在，它意识到，自己可能捅了一个极其麻烦的马蜂窝。
“这些该死的，不该存在于任何世界的蝗虫，它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世界树？”
格罗萨格焦躁地用覆盖着甲片的拳头砸在旁边的祭坛上，砸得碎石飞溅，邪能四溢。
“还是单纯的为了恶魔？”
它深知，如果真的是那些家伙，那么之前对付普通精灵和人类军队的战术将完全失效。
消耗战？
对方根本不怕消耗。
恐吓战术？
对方只怕不够刺激。
斩首行动？
杀了他们的首领，第二天可能又冒出来一个，甚至好几个！
“必须改变策略……”
格罗萨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燃烧的双眼死死盯着那片灯火通明的沙滩，一个恶毒而谨慎的计划开始在它心中酝酿。
“不能让他们站稳脚跟，尤其是那个……复活点。”
格罗萨格回想起在其他世界的教训，它知道这个叫做复活点的建筑物，是对这些家伙十分重要的建筑物。
一旦让他们建立了稳定的复活和补给点，这些不太像人的人类就能像真正的天灾一样，无穷无尽，直到将恶魔大军都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