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一段时间，王都郊外的农场就该进入收获的时节了……”
可惜今年是赶不上在城墙上欣赏丰收的盛景了。
……
啪——
皮鞭在空中划过一道虚影，随后狠狠抽打在一名男子嶙峋的脊背之上，将他本就褴褛的衣服划拉出一道口子，破碎的布料边缘瞬间渗出暗红的血液。
“一群狗东西！都给我走快点，天黑之前不能抵达焚风堡，我把你们都拴在马后拖着跑！”
挨了一记皮鞭的男子顿时回想起，不久前被拖拽在马匹后面血肉模糊的身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强忍着伤口抽痛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朝前奔去。
全身着甲的骑士纵马行了过来，朝执鞭的贵族低声道：“男爵大人，前面是萤草镇，我们要不要停下来补给休息一会儿，再启程赶路？”
“嗯，可以稍停一阵，给马匹补充些饮水。”
虽然一大早就赶着这批新掳来的奴隶往回走，但位于边境关口的焚风堡毕竟还有几十里路程，中途完全不歇脚的话……部分奴隶被折腾废了倒还好，骑士们精心饲养的战马可不能受累。
肯特男爵能从拉顿公国的大公手里得到获准，统率着麾下三百名精锐骑兵越过边境侵入内外交困的艾森加德，本就冒着一定风险……如果中途再有额外的折损，对他来说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单单穿越边境掳掠一次人口，获取的收益其实并不算很可观……整个东南一地愿意出价购买奴隶的，也大多都是丘陵之息矿场的穴地矮人，又或者南部海域那些沿海城邦，长途转运所耗费的成本，会将奴隶贸易原本丰厚的利润逐渐摊薄。
只有跟本地贵族领主达成合作，在对方的支持默许之下，构建一条成熟的人口贩运线路，将艾森加德北部饱受战火侵袭的难民，源源不断地掳掠出境，才能算得上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好在焚风堡的拉米雷斯男爵在这方面与他看法一致，让出贸易的四成利润之后，地处险要关口的焚风堡便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肯特男爵贩运人口的边境中转站。
一队骑兵在男爵的率领下，驱赶着被绳索串起的奴隶，很快便抵达了山坡下的萤草镇。
隔了老远便能看到镇子外的空地上，扎着一些稀稀拉拉的营帐，其中还有不少人来来往往地穿梭其中，似乎正在忙碌着埋锅做饭。
“咦？萤草镇不是已经荒废了吗？这是哪位本地贵族的私兵途径于此……”
肯特男爵抬手止住队伍前行，派遣几名骑兵前去探听一番对方的来头，不一会儿便等来了麾下返回后的汇报。
“男爵，他们自称是在北方被异族击溃的一支贵族私兵的残部，一路向南逃离到此处的，人数莫约五六百人，其中并没有贵族和骑士。”
都是平民出身的佣兵？
肯特男爵眯了眯眼，追问道：“他们没有马匹和盔甲吗？随身携带的武器呢？是否有弓弩之类的东西？”
侍从骑士摇头道：“都没有，对方只是穿着颜色统一的棉服，背上仅背负着一根金属短矛，铸造工艺倒是颇为精湛。”
极有可能是已经陷落的钢岩城中，某位大贵族麾下豢养的私兵！
男爵心头顿时一动，虽然是被击散的溃兵，但这些人的素质明显比忍饥挨饿的难民要优秀许多，若能顺势招募到自己麾下，简直就是如虎添翼的助力……但对方要是抵死不从，也根本架不住骑兵的一轮冲锋，大不了将他们统统铐起来尽数发卖到南方去，比起普通奴隶可要高出不少价钱！
“留下几人看守奴隶，其余人随我一起……直接突袭他们设立在镇子外的营地，先将他们的队伍冲散，再尽量用套索将逃走的抓回来！”
见男爵打算直接动粗，一众骑兵顿时精神一振，狞笑着齐声应道：“是，大人！”
数百名骑兵列队冲锋的声势惊人，犹如一道洪流转瞬从山丘上奔腾而下。
冲在队伍最前方的肯特男爵刚抽出腰间的长剑，正准备振臂一呼，发起短兵相接前最后的怒吼，却眼见前方的“私兵”突然快速集结队列，或半蹲或直立，抽出后背的金属短矛笔直朝前平举，愣愣地对准了自己。
砰——
一阵密集的枪响过后，荒废的镇子里顿时惊起许多停驻在枝头屋顶的飞鸟。
……
营长喀戎收起长枪，迈步走到正在打扫的战场中。
“没想到蹲守在这废弃的镇子旁，真能逮住这么多掳掠难民的邻国贵族。”
副官将一柄造型精致，镶嵌着不少宝石的佩剑递到喀戎面前，表情厌恶地接话道：“战团长说的没错，与其盲目追逐这些野狗般到处流窜劫掠的家伙，不如守住他们南下的必经之路。”
这也是陛下常说的一种以静制动的策略……好像叫什么“守株待兔”。
第778章 守株待兔
以北境军目前的作战实力来说，想要应对人族内部的贵族势力，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利用火力压制一路平推即可。
但考虑到新组建的独立战团中，大多数未经历实战的新兵占比较高，身为指挥官的沃恩还是决定采取一些战术布置，让士兵在战斗中获取到足够的经验，同时也使各个作战部门培养出一定默契。
而他打算用来练兵的目标，自然便是盛产大量金属矿藏的风蚀岭……艾森加德东南部的封地贵族，几乎都在此处占据了一些矿藏产业，大大小小的矿场足有数十个，护矿私兵人数近千，整日在矿坑中劳作的佣工和矿奴更是数量庞大。
尽管北方异族入侵，王都彻底沦陷的消息传来之后，有不少收到风声的贵族矿主闻声而动暂时关闭的矿场，但由于该地特殊的地理环境，导致地壳深处可供魔蜥人潜航的暗河水系稀少，敌人反而鲜少涉足于此，整片矿区几乎没有遭受到任何袭扰。
因此为了保证矿场收益不至断绝，时至今日仍旧有几家矿场持续经营，仗着麾下人数众多的护矿队，把持着该地的局势。
……
想要在一望无垠的平整草原上掩藏大股部队的踪迹，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
希克所在的营部全体士兵都披挂上了统一派发的光学迷彩斗篷，连人手一支的制式魔能枪，都被贴心的裹上一层伪装。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蹲守埋伏在风蚀岭通往外界的一处主要山坳口附近，等待突进的主力部队展开攻势后，负责拦截从中溃逃出来的敌人残兵。
为避免打草惊蛇，他们甚至都没有乘坐军用载具抵达，而是在十余里外的临时营地趁野徒步行军至此，于战斗打响前成功完成了一次艰辛的野外拉练。
“那些家伙……真的会往我们设下埋伏的地方逃窜吗？”趴在希克身边的战友悄悄抬头，小声嘀咕道。
希克皱了皱眉，低声道：“往南的路就这一条，如果他们不想往北逃窜直接迎头撞上魔蜥人的话，理应会走这里……”
他真正担心的是，万一那些该死的贵族私兵，裹挟着无辜的民众一同逃离该怎么办？
尽管没有真正意义上经历过战斗，但希克在王都防卫军中也任职了很长一段时间，自然知晓身为军人令行禁止，绝对服从指挥命令的真理。
如果长官下令开火，即使是面对手无寸铁的平民，他恐怕也会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事已至此，希克也只能默默祈祷这样的惨事不要发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远处的山岭上终于鸣响了第一发炮击。
炮弹划过天际的尖锐啸叫隐隐回荡在天空，随即便立刻遥遥望见处于底处的一片矿场建筑群猛地腾起一团巨大的焰火。
扫清矿场的行动彻底展开了……
几轮连续不断的炮击过后，乱成一锅粥的矿场中涌出大量人影，那些衣衫褴褛、连滚带爬四散奔逃的明显是雇工和矿奴，一旦逃出矿场便脱离了火炮的打击范围。
而仍旧盘桓在矿区内，忙乱地集结队伍，或是仓皇四顾地寻找袭击目标的……自然便是贵族矿主麾下的护矿队，这些人中不乏迅速翻身上马的骑兵，应敌经验明显比普通的佣兵强上不少，很快便发现了位于矿场上方山丘高处的火炮部队踪迹。
可惜身处低处不便向高坡上的敌人发起冲锋，尽管护矿队勉强集结起百余名骑兵，却仍旧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炮击虽然已经暂时停止了，矿场中仍旧是一副人仰马翻的混乱景象。
又是一阵嘟嘟嘟的军号声响起，火炮部队的两翼缓坡上，顿时出现了两个营部的北境军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列缓缓向矿场突进……
终于寻到作战目标的护矿队骑士，顿时齐齐掉转马头朝他们冲锋而来。
平地拉起的马速并不够快，骑兵队伍只奔跑至军队阵列前百米处，便立刻遭到了整齐划一的排枪射击。
砰砰砰——
枪响过后便是敌阵中突然暴起的团团血花，紧接着又如割麦子般纷纷坠马。
坠在冲锋队伍后方的骑兵侥幸勒马，没有任何犹豫地仓惶逃窜。
他们逃离的方向，也竟真的是希克所在营部提前埋伏的那条路！
……
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激起大地的微微震颤，希克只觉得心脏似乎也跟着同频跳动。
他极力按照训练时教官教授的方式，快速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呼——呼——
手心有些出汗，长时间蹲伏在草丛中的姿势，也让身体有些僵硬。
“全体都有！目标三百米，准备迎敌！”
蹲姿瞄准，预备射击……希克几乎如同肌肉记忆般完成了一系列的规定动作，手指也瞬间搭在了长枪的扳机之上。
“目标一百五十米，瞄准预备！”
“开火！”
耳畔顿时枪声大作，希克只觉得脑子一阵鲜血上涌，枪口只微微上抬了半寸，便锁定一名骑跨在马匹上的敌人，随后果断扣动了扳机。
几乎是半秒钟后，他的瞄准目标肩头便炸开一团猩红的血花，纵马狂奔的身形猛地一顿，直接一个后仰便滚落马下，还没等挣扎便被后方紧随的另一名同伴直接纵马从身上踏过，顷刻间便没了动静。
他成功击杀了一名敌人！
初次杀戮并没有让希克觉得畏惧和恶心，那种一枪便轻易摧毁敌方的感觉，甚至让他隐隐从心底涌起一丝狂热的情绪，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掉转枪口，再次锁定了冲至前方的下一个目标。
……
一个营部五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装配了连发魔能步枪和两挺魔能机枪的火力配置。
应对人数仅有两百余的贵族护矿队骑兵，战斗的胜负结果不言而喻。
像希克这样的新手，只堪堪打空了两支弹夹，放眼望去前方便已经没有了一个还勉强站立的敌人……整个战斗过程持续不到一刻钟，说不出是意犹未尽还是怅然若失。
营长表情古怪的巡视了一圈，撇着嘴嘀咕道：“真是一群不堪一击的废物……我原本还打算让士兵们尝试一次刺刀格斗，借此积累一些短兵作战的经验呢！”
第779章 强袭
夜幕深沉，雾霭蒙蒙的天际一轮银月高悬。
米歇尔驾驶着一艘速航飞艇，紧跟在旗舰艇若隐若现的尾灯后平稳飞行。
入夜后的草原温度骤降，即便驾驶舱四面封闭仍旧能从缝隙中灌进一阵阵刺骨的寒风。
所有担任飞艇驾驶员的中阶法师，都配备了一副打磨精细的魔化水晶眼罩，可以让他们即使在高速飞行中，仍旧能拥有清晰的驾驶视野，不至于被刺眼灼目的天光逼得睁不开眼。
只是标准的全包裹式厚皮帽，再加一套内衬驼牛绒毛的军服，并不能完全抵御深秋时节的彻骨寒意，不少人甚至索性将脚下放置能量核心的盖板直接掀开，让飞艇唯一的供能装置在全速运行的同时，也能为驾驶者提供少许热量。
听说皇帝陛下已经亲自敦促过炼金实验室的飞艇研发部门，希望能为空战法师们研制出能直接加热的飞艇座椅，以便长途飞行中身体不至于冻僵。
米歇尔想到这里，忍不住抬手搓了搓有些麻木的脸和下巴，转头朝另一名搭档询问道：“拉姆，有什么发现吗？”
自从霍登上校开始担任飞艇独立团的指挥官后，他便极少再与米歇尔组队执行飞行任务了，取而代之地是另一名刚刚晋升中阶的年轻法师拉姆，在施法学院院长杜尔特的直接推荐下，肩负起这艘速航飞艇的通讯观测和空中火力操控工作。
“领航飞艇没有传达任何指令，我们的编队也没有偏离航向……按道理来说，最多还有一刻钟，我们就会抵达坠星湖一带。”
坠星湖是草原中部唯一的一处淡水湖区，奔腾汹涌的夏特兰河便是汇入此地，滋养了周遭一片广袤的肥沃草场，也让骠骑之国艾森加德的第二座雄城——钢岩城持续近百年繁盛不衰。
飞艇能量核心的持续嗡鸣始终响彻驾驶舱，拉姆的声音夹在其中也显得有些低沉。
“钢岩城被攻陷后，坠星湖应该已经彻底被魔蜥人的浮岛堡垒占据了……敌人的翼生者活动范围广阔，我们眼下理应早就和它们遭遇。”
米歇尔点了点头，抬眼看向驾驶操作台上的方向指示器。
“或许敌人都盘踞在钢岩城中，并未在湖区周边活跃……如果城中传出的情报消息准确，它们的两座浮岛应该一明一暗，反而是坠星湖中的那座浮岛并未选择上浮……”
两人正讨论着，炼金通讯器突然传出一阵滋滋的声响，打断了米歇尔的分析。
“滋——滋——左翼编队注意观察，西北十一点方向出现可疑目标！”
拉姆表情一凝，立刻扣上水晶眼罩，掀开观察窗探头出去，米歇尔也紧跟着凑到左边的挡风玻璃前观望。
两人按照通讯器中的指示，很快便发现了前方地面出现的异常——那是平坦的草原上突然隆起的一小片低矮山丘，零星的黯淡火光如萤虫般汇聚在一起，正从山坡上往下移动。
这明显是火把灯烛之类的照明物，说明眼下正有人类在那片山丘上行动。
“这里离湖区如此近，怎么还有人不要命在附近活动？”
米歇尔仔细辨认了一番，才沉声道：“从火把数量来看人还不少……莫约两三百人。”
“天哪！快看他们身后的山坡下方！”拉姆突然惊声提醒道，“是魔蜥人！它们在追赶……不！在追杀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