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克勤是济宁知府,不过是去年才上任的,他第一年是老老实实报税,也不懂其中门道,所以才路上奔波,搞得狼狈不堪,后来经过同僚提醒,才知道空印之事。
他今年正准备,按照这个方法去办。
这个方法,倒不是明朝官员原创,而是前元就留下来的官场惯例,因为明朝并未明令禁止,所以也沿用至今。
方克勤道:
“回吴王殿下,下官并未用过空印之法,可是这是官场惯例!”
“下官今年得同僚提点,正准备试试!‘
“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不妥吗?”
“呵呵!”
朱橚闻言冷笑:
“方大人要是照着同僚的意思去做,恐怕你可以和他一起,去阎王爷那里做同僚了!”
“什么?”
除了朱橚,在场众人,包括徐妙云之内,无人不惊。
这种官场惯例,居然藏着杀机?
“本王当年在市井的时候,就隐约听过地方官上京吃4.8饭,抱怨过这个问题,但也没留心!”
“直到后来直到有空印之法,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方大人,您是不是觉得,您清廉,爱民如子,就不会犯国法?”
“可是您要是按照这惯例去报税,本王保证你死无葬身之地!”
“当今圣上,最忌讳的官员舞弊,因为他见惯了前元的官员贪腐,利用各种规则去营利!”
“空印之事,其实是朝廷的制度有缺陷,让百官受苦!”
“可是你们有问题,可以提出问题,但不能去用这种方法解决,当然,你方大人看着,这是个小问题!”
“前元这么多年,多少官员用下来没事!”
“但你有没有想过,在大明天子这里,它不行?”
方克勤闻言,冷汗直流,当今圣上的冷酷,谁人不知?
这话若由其他人说,方克勤可能会辩解几句,可是由朱橚说出来,由不得他不信。
皇帝,可是他父亲呀!
难道他还不了解自己的父亲?“
方克勤的后背,瞬间全是汗水,
这就是朱橚说的危机,这哪是他方克勤的危机,
这分明是悬在所有地方官头上的刀呀?.
212 父子夜谈,吴王真圣人
空印案危机的本质,倒不是说官员贪腐,
而是因为他们这种图省事的做法,为后世的贪腐开了一道口子。
官员带着空白,盖着官印的户部办事,看起来其中要造假也难。
事实上,空印案的定性,就是后世的史学家也没有的定论,许多人认为,这是冤杀。
所谓法无禁止即可行,这就是他们的道理。
但大明朝,哪是什么法治社会?
官员们看到的是方便,皇帝看到的是漏洞。
一个足以产生动摇大明朝国本的贪腐漏洞。
据闻皇帝知道这件事之后,是“盛怒”。当时的宰相李善长和御史台刘伯温,连替地方官员辩解的胆量都没有,
由此可见,皇帝对这件事的忌讳,几乎是谋反那个级别的。
如果朱橚今天不说清楚,方克勤必死无疑。
空印一案,是皇帝纠察制度之缺的案子,朱橚倒是不替老朱辩解什么?
被空印案杀了的官员数百,其中就有方克勤这种清官,他能在历史留名,还是因为他生了方孝儒这个儿子,
像方克勤这样清廉,但连个名字都没留下的官员,何其多。
从官员的角度来看,他们冤不冤,肯定冤,毕竟有许多人是是真的难得的清官,
但从皇帝的角度来说,该不该怒?
该!
以为这么大的一个漏洞,大家伙不说,默默用它来方便自己,
目前可能不会出什么事,但是长久以往,只要有户部的人看到这条漏洞,和地方勾结,
就会掀起惊涛23骇浪。
所以从皇帝的角度,这些人都该杀。
其实说白了,问题还是回到朱橚和徐妙云在宫里讨论关于南北榜的问题的性质,皇帝和臣子并非站在一个立场,所以他们追求的“公平”并不一样。
朱橚将他的道理说给方克勤听之后,这位清廉知府,冷汗涔涔。
他才明白,朱橚说救他一命,并非哗众取宠。
而方孝儒的脸上,全是崇拜和感激。
做为明年就要考功名的人,朱橚等于提前给他上了一场关于官场险恶的课。
“下官,谢过吴王救命之恩!”
“若今日没有吴王提点,方克勤必死无疑!”
朱橚将事情点明白后,方克勤可不敢再拿他清官的架子。
眼前的王爷,是他实打实的救命恩人。
“希直也谢过老师!”
方孝儒父子同时站起来,给朱橚行礼。
朱橚莞尔,回头对徐妙云说:
“回头呀,你就不要去付钱了!”
“今天咱们宰方知府一顿,他不算亏!”
徐妙云轻笑,点头称是。
方克勤略微尴尬,赶紧说:
“那是,下官就是倾家荡产,今天也要把账给付了!”
他说完,已经心疼了,
朱橚这一顿可是吃了不少银子,看来我们的方大人未来几个月要吃土了。
不过方克勤丝毫没有怪罪朱橚的意思,反而有点感激朱橚。
朱橚点清楚空印的弊端,等于救了他一命这件事先放在一边不说,
他处事的方法,太让人舒服了。
方克勤这种人,朱橚给他指点了这么大一个恩典,救命之恩,莫不敢忘。
可是他身为朝廷命官,难道还要投靠朱橚不成?
谨守本分的他其实也帮不上朱橚什么。、
一顿让他肉疼的饭钱,等于朱橚用这种方式跟他撇开关系,让他不至于因为因为觉得欠朱橚的,而感到愧疚不安。
一顿饭吃下来,方克勤对朱橚的印象大为改观,
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只有真正接触一个人,才知道此人是君子是小人。
方克勤想起和浙东的同乡聊起朱橚的话语,再对比眼前的吴王,
才知道他被别人误导颇深。
自己家的孩儿,拜在吴王门下,并不算辱没。
方克勤欣慰点头。
“老师,孝儒有一事不懂!”
在方克勤忙着感谢朱橚的时候,方孝儒却想到另一件事。
朱橚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你说!”
“老师,您知道空印的弊端,为什么不向皇帝进言呢?”
“如果是您向皇帝说的话,皇上应该会听您的建议,改过这些事吧?”
“毕竟,您也知道,如果这件事爆发,可能会死许多人!”
“而且,游戏人就跟我父亲一般,可能是无辜的!”
朱橚被这句话问住了,叹息一声。
他自然是有他的苦衷,可是这能说出来吗?“
“殿下不说,是他没办法说!”
徐妙云接过方孝儒的话,算是帮朱橚解围:
“这件事,只能拖,却很难解!”
“因为事情的性质,就是百官窃天子之权!’
“殿下可以救下方大人,是因为方大人没有做过这件事,如果方大人做过,奴才估计殿下不会说出来!”
“而其他官员,该做的应该都已经做过了!”
“以殿下对陛下性子的了解,就算他说了,也挡不住皇上的杀心!”
“可以说,对于某些人来说,皇帝发现是死,不发现,就有更多人陷入泥潭!”
“既然如此,殿下还不如当做不知道,让那些人多活几年好了!”
方孝儒和方克勤从没有在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听完小太监的回答,也是一愣。
“老师仁义!”
“是孝儒肤浅了!”
方孝儒听完徐妙云的解释,不但没有对朱橚看轻,反而更加敬佩。
从天家人的角度来看,朱橚身为皇子,既然看到这个漏洞,自然要给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