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大明 第237节

刘应箕的面色有些阴沉,同时又显得有些无奈:“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以往来的那些胃口是不大,但毕竟那时候咱们不也没出过什么岔子吗?现在却不同了,那场兵变让我们很是被动,就是多出点血也是应该的。”

“两位大人这么说来,下官就有一事不明了。”这时,大同知府沈年也凑了过来说道:“今日席间他为何对兵变一事提都不提呢?照道理的话,他就是不好明说,也该有所暗示才是哪。”

“这就叫以静制动了。因为他很清楚,这事我们比他更是着紧,所以他只需要等着我们来提便是,然后他才好坐地起价!”郭荣猜测道。

“也许吧。如果他确实是抱着这个目的,此事倒也好办。唯一可虑的是,他居然不住钦差行辕而去了华严寺,这就有些问题了。”在沉吟了一会儿后,刘应箕才道:“不过无论如何,先派人去探探口风总不会错的。看他身边什么人最是亲近,还有那位杨千户,我们也可以刻意拉拢一下,年轻人嘛,总是比较好说话的。”

“下官明白,明后日我便派人去把这事给办了。”沈年赶紧点头应道,显然这种勾当他是做熟了的。

待把这事说定,郭荣才又有些疑惑地看向刘应箕:“大人,你说他为何会如此大方,竟把手头仅有的一点安全保障都交了出来?”这个问题显然已困扰了他好一阵子,对一个将领来说,这么主动将兵权交出来是不可想象的。

“你呀,都跟了我这么多年了,还是死脑筋。你以为他和你一样吗,这正是钟裕他高明的地方哪……”刘应箕说道。

“大人,你为何会把两千多钦差卫队都交出去,那你的安危可就没多少保障了。”行驶的马车之中,杨震也有些奇怪地看向钟裕问道。

钟裕此时正半闭着眼睛靠着车厢闭休息呢,听到杨震的询问,他才睁开了眼睛来:“杨千户你觉着这两千多人就能保障我们的安全了吗?”

听到对方的反问,杨震明显怔了一下。看出他的疑惑,钟裕又嘿了一声:“在来此的路上,两千卫兵确实能护我周全,不然就是忻县那一关都未必好过。但到了大同,与十万大兵相比,这两千人马就根本不值一提了。如果他们真有对付我们的意思,有没有这两千人马结果都是一样的。”

杨震仔细一想,还真就是这么回事。看来自己的思维还是太程式化了些,只想着人多有保障,却忽略了双方实力上的对比。

见杨震理解地一点头,钟裕也露出了一丝笑容来:“而且,我这么一做,便是把自身安全都托付给了刘应箕他们。若是再出现忻县这样的事情,只怕他刘应箕就逃不脱一个疏忽怠慢的罪名了。所以为了自身考虑,他们就不得不想尽办法来保证我们的安全, 这比只靠咱们那两千护卫可要有效得多了。”

“大人果然看得比我要远多了,也深多了,下官佩服。”杨震由衷地赞叹道。

“这些不过是官场上以退为进的伎俩而已,说穿了也没什么。”钟裕不以为意地一笑道:“不过这么做也有一点问题,那就是我们能用的人手就只剩下身边这一两百人了。所以要想查明兵变真相,就不可能像在京城那般明查了,而得用暗访的手段,杨千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下官明白。这一点就由我来做吧,反正我们锦衣卫向来习惯了打探消息,这种事情正是做熟了的。”杨震忙自荐道。

“就是杨千户你不表这个态,我也会让你去查的。我这个钦差目标太也明显,可做不了这事。”说着,他神色又变得严肃起来:“这大同的水可是极深的,所以你行事也当小心在意才是。无论是那刘巡抚还是郭总兵,看着都极有城府,我之前已表现得极为无礼了,他们还能礼数周到,全不见半点骄兵悍将与封疆大吏的骄横之气,只此一点就可看出他们所谋之大了。”

杨震仔细一回想,也觉着钟裕所言甚是,也不觉正色道:“下官明白!”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至少眼前他们还不会对我们怎么样。而且说不定很快地,你就能得到不少好处了。”钟裕说着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来。杨震当然明白其中的意思,也陪着笑了一下。

沉重的话题结束后,杨震又想到了一事:“大人,刚才在席上你当真是海量哪,之前我还担心你会被他们灌醉呢。”

“哈哈……”钟裕也想起了刚才那些大同官员看到自己连干五大碗烈酒后诧异的表情,也不觉笑了起来:“那是他们不了解我,不然断不会想着在酒桌上为难于我。当日在琼林宴上,便有同科进士与我斗酒,结果他们全部都趴了,而我却是半点醉意都没有。所以自此之后,与人饮宴就再无一人敢想着灌我。”

“还有这事?”杨震奇道:“大人酒量真如此之深吗?”

“岂止是深,简直就是深不可测。就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怎么样才能喝醉。打小我便是这样,无论喝多少,喝多烈的酒,都不会醉。”钟裕略有些自得地道。

“原来如此。”杨震知道后世一些猎奇的新闻里也曾提到过这种奇人,千杯不醉,那是因为他们体内分解酒精的某种酶特别旺盛的关系,显然眼前这位钟御史也是一般了。

正当这时候,车外已传来了一个声音:“两位大人,华严寺到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入住华严寺

自马车中走出来,杨震便瞧见了一座气派恢宏的大寺院正在眼前。虽是在夜晚,他依然可以看出这寺院占地极广,比之前到过的巡抚衙门更胜数筹,而且与一般百姓人家夜间昏暗一片的情况不同的时,此时眼前寺院里依然点了不少灯火,在或昏黄、或明亮的灯光映衬下,这座寺院就更显得神秘而不凡了。

在远远眺望了整座寺院的轮廓后,杨震把目光拉回到眼前,只见一座高大的,足有三丈多高的山门矗立在不远处,上面刻着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华严寺,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名家之手。

当杨震还在寺院门前左顾右盼时,一名模样俊秀的中年僧人已缓步来到了他们面前,先合什行礼,口称阿弥陀佛后,才对着钟裕问道:“施主可是来此借住的奉旨钦差吗?”声音极其温柔而有磁性,叫人听了如沐春风一般。

钟裕此时也是一脸庄重,同样合什行礼,自称也从一贯以来的本官变成了在下:“正是在下,敢问大师法讳?”

“贫僧乃是华严寺的知客僧宏善,见过钦差大人!”那僧人说着再次恭敬行礼,与此同时,他身后跟随过来的其中一名小和尚已快速向寺内跑了回去。

片刻之后,本就灯光闪烁的寺院内更是大放光明,一众穿着袈裟,显得极其隆重的僧人便迈着坚定的大步从山门处穿了出来。当首的一名僧人虽然看上去已须眉,但却依然精神矍铄,红光满面,一看到钟裕,便哈哈一笑,双掌合什一边施礼一边道:“果然是钟檀越,老僧在此见礼了。”

“三戒大师别来无恙乎?”钟裕一见他,也是面露喜色,快步上前还礼。杨震见状,也紧随着他上前几步,和一众僧人见礼相见。

“有佛祖保佑,托钟檀越之福,老僧这把老骨头还算过得去,既无病来也无灾。”三戒呵呵一笑,随后才郑重其事地为钟裕和杨震介绍起与他一道出来迎客的数名僧人来。

好一阵厮见后,这套虚礼才总算被应付过去。杨震也总算知道这些迎出山门来的僧人都是华严寺里的一些高僧大德,除了主持方丈三戒外,还有首座三德,监寺三源等人,他们一个个都慈眉善目,宝相庄严,一看就是深修佛法之人,与后世那些只知道做生意的和尚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当钟裕将杨震介绍给几名僧人时,三戒在看了一眼杨震后,神色就稍稍有些变化。但片刻后还是很和气地朝着杨震施礼,随后便带着他们进了山门。

“这次当真惭愧,却要打扰大师们的清修了。而且在下无状得很,还不光只有几名随员而已。”在步入寺院领地后,钟裕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紧随进来的那些钦差卫队,那可足有两百来人哪。

“钟檀越实在太客气了。佛门广大,自当开方便之门,既然檀越有所要求,我华严寺自当满足才是。”三戒大师笑了一下,似乎很有助人为乐的意思。

但杨震听了却忍不住在心里犯起了嘀咕:“老和尚说得好听,那是因为你招待的是朝廷钦差,这对你华严寺来说也是一桩好事。若是寻常百姓想投靠到你寺中住上几人,看你还能不能这么好说话。”不过这种话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对方对他们终究极为有礼而客气,就不能如此吹毛求疵了。

在众僧人的陪同下,杨震他们一重寺门又一重院门地不断深入,借着灯光看到了这华严寺中的诸多院阁,在来到中间位置,最是金碧辉煌,庄严肃穆的大雄宝殿后,钟裕才停下了脚步。

三戒大师他们早有准备,一见他停步,便有小和尚奉上了几炷高香来,分别递到了钟裕和杨震的跟前。两人恭敬接过,便缓步走进了供奉着如来佛祖的大雄宝殿之中。

这高香足有小儿手臂粗细,若是放在后世那些名刹之中,烧上这么几炷怕不得花个几百上千了。但今日杨震显然是占了钦差身份的光,这种高香自然是免费烧的。

虽然杨震向来不对佛道等宗教道派有什么兴趣,但既然到了人家寺中,该有的尊敬还是得有的,便也和钟裕一样很是恭敬地拈香朝着释迦牟尼跪拜祝祷,然后将三炷香插在了外间的香炉之中。

在忙了这套手续之后,众人才继续向前。钟裕知道杨震这是第一次来这儿,便随口跟杨震解说起了这华严寺的掌故来历来:“这华严寺建于辽人之手——这辽人,也就是与我汉人大宋并立一时的契丹国度了,杨千户应该有所耳闻吧?”他还真怕杨震会问出辽是什么朝代这样有些丢面子的话来呢。

不过这点他却有些过虑了,后世只要是上过学的,对辽国总有个笼统的概念,更别说杨震之前还兄长杨晨辅导过一阵历史知识呢。故而听了他这话后便是笑着一点头:“契丹耶律氏所建之国,在中期已与我汉人国度没有太多不同,怪不得能建出如此规模的宝刹来呢。”

见他能说出这等评价辽人的话来,钟裕颇感欣慰,看来这位杨千户确实不光是个一介武夫,学识上也是要远胜过寻常人物的。这让他对杨震更增添了几分好感。

在微笑点头后,他又继续道:“本寺建于辽重熙年间,距今已有六百多年的历史。华严者,便是佛教经典华严经了。本寺以经中‘慈悲之华,必结庄严之果’而得名,乃是正宗的佛门圣地。当初辽人更是将本寺当作他国之宗庙,地位极其煊赫。”

跟随在他们前后左右的那些僧侣听到钟裕对自家寺院带着推崇的介绍时,一个个也是面有喜色。虽说佛门子弟当无喜无嗔,但很显然这几位的修为还够不到如此程度。

杨震虽然对此并不是甚感兴趣,但听了钟裕的话后,也不禁对这座历史深远的名刹多了几分尊重之意。这种古寺就像是人,历经数百年依然还在,对后人来说便是一笔财富了。

只可惜,古人尚且懂得要保留这些文化遗产,可到了后世,许多被祖先们保存下来的东西却被那无知之人给毁于一旦,不能不说是极大的遗憾与讽刺。

“不过正因为这是辽国宗庙,故而当金灭辽后,华严寺便也遭遇过灭顶之灾。好在佛门广大,不是区区一个金国便能消灭得了的。其后不久,华严寺重新再被信徒和僧人重建。而你我今日所见之华严寺,却是前元及我大明前后几百年才修建起来的寺院,比之辽国时,更胜数筹。”

待钟裕将华严寺的历史变迁道完之后,他们一行人已来到了寺院后方,眼前所见便是一处处清静淡雅的禅院了。

三戒大师上前几步,冲钟裕合什笑道:“钟檀越,这儿便是本寺为各位准备下的住处了,还望各位不要嫌弃小寺冷清。”

“大师实在是太客气了。之前在下来贵寺时就曾得大师热情招待,今日我冒昧带这许多人来,大师还得为咱们腾出许多禅房,实在叫我过意不去哪。”钟裕赶紧再次相谢。

“檀越言重了。本寺一向就有为远道而来的施主以及挂单的僧人准备住处,这些禅院便是为此准备下的。故而也算不得刻意,檀越不必介怀。”说着,三戒又施一礼:“时候不早了,施主们远道而来,必然舟车劳顿,便在这儿好生歇息了吧。待到明日,贫僧再来拜望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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