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大明 第340节

不过随即,杨震就已没有了懊恼的机会了,因为就在他击倒常威,正要下令走人时,那边东厂的大门再次呼啦一声洞开,数十名东厂番子已持械飞奔而出,直朝着杨震他们冲了过来。

刚才的打斗虽然持续时间并不长,动静也不是太大,但在东厂门前这带向来安静得出奇的所在,这点声音却还是很快就被里面的人给觉察到了。而在发现是自家珰头和兄弟被锦衣卫的人围攻之后,这些一向横行霸道的东厂之人就怒了,当时就有数十人操起家伙便开门杀了出来。

锦衣卫的混账居然敢撒野撒到自家门口来了,那老子就让他们直着过来横着,不,永远也别想离开这儿!

打着这个主意的东厂番子们带着怒气冲杀过来,而当他们看到自家的三珰头常威居然还被人给击倒后,怒气就更重了,怒吼声里,当前几人全力直扑了上来,高举过顶的钢刀在正午的日头映射下放出了刺眼的光芒。

听得那边传来的怒吼,看到数十名东厂番子争先恐后地杀奔过来,杨震才猛地吸口气,稳住了心神,将懊丧的情绪一收,倏然起身后,就朝前方的蔡鹰扬喝了一声:“鹰扬,挡下他们!”

虽然刚才蔡鹰扬在面对常威时显得有些束手束脚,很吃了些亏,但杨震相信,若是正面硬撼的话,即便敌人再多蔡鹰扬也不会落了下风的。

果然听得他这一声招呼,蔡鹰扬下意识地就答应了声:“好嘞!”旋即转身,张臂,吐气开声之下,反冲了上去。

见这锦衣卫的家伙看到自己等杀 过来不退反进,这些东厂番子是又好气又兴奋,登时怒骂高喝着就迎了上去,与蔡鹰扬正面撞在了一起。

虽然东厂这下冲出了数十人,但他们的脚程却有快慢之别,再加上这胡同本就不宽阔,所以当先也只有三人正面迎战蔡鹰扬。这倒与适才常威接敌时的情况有几分相似了。

不过这次的战斗只与刚才有些形似而已,过程却完全不同。看到三名番子硬冲向自己,看着他们挥起的钢刀直奔自己的面门而来,刚憋了一肚子气的蔡鹰扬心中大感痛快,他要的就是这种正面的交锋!只听他一声暴喝,双手如闪电般猛然向前一探,在那三人的刀尚离自己还有些距离时,他的一对铁掌已破开他们的防线,来到了他们的咽喉处。

这一下,委实太快,那两名番子刚心生惧意,想要暂避锋芒时,便只觉脖子上一股力量袭来,将自己凌空给抓了起来。随后两人便发现自己的身子朝着对方猛地撞了过去。

“砰!”没等这两位闹明白蔡鹰扬的意图呢,他们两人的身体已重重地撞在了中间那名同伴的身上,三声惨叫声里,三人同时被这一下撞得多处骨折,中间那位更是悲惨,两臂和双肩骨头都已断折,只叫了半声,便吃痛不过昏迷了过去。

而蔡鹰扬的动作并没有因此而停止下来。只见他又是一声怒喝,使发了性子,将两名东厂番子抡圆了就朝着后面那些明显已看得呆了,甚至都心生惧意的一众番子身上砸去,以发泄自己心头的怒火。

“砰砰砰砰……”又是一连串的身体碰撞后的闷响,十多名番子竟被蔡鹰扬一人打得东倒西歪,其中几个倒霉的更是被砸在了墙上,受伤不轻。这一下,可就大大地挫了这些东厂番子的锐气,眼见只这么一条大汉就已杀得自己这么多人毫无还手之力了,再看到胡同之外那些锦衣卫,这些东厂番子第一次对锦衣卫生出了畏惧之心,脚步也不觉直往后躲。

在发泄似地抓人狂抡了一阵后,蔡鹰扬纵然天生神力也有些吃不消了,便把那两名早已昏死过去的番子往前一丢,一面呼呼喘着气,一面恶狠狠地盯着这些人。

直到这个时候,他身后的杨震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说实在的,刚才蔡鹰扬那如天神下凡般的攻击带给他的冲击并不亚于对面的那些敌人。看到东厂之人已被蔡鹰扬给吓住,又清楚很快将会有更多的东厂好手出来,他便赶紧道:“鹰扬,咱们走!”

蔡鹰扬又恶狠狠地瞪了那些番子一眼,吓得他们再次往后一缩后,才慢慢地退回到杨震身旁,和刚刚赶过来的魏长东他们一道将一伤一死的夏凯二人给抬出了胡同。而他们身后,虽然站着不少脸色铁青的东厂番子,却因为摄于刚才蔡鹰扬的威势,以及担心落在他们手里的常威的安危而不敢追击,只能目送他们慢慢退出胡同,与上百名锦衣卫大队汇合。

此刻,看到杨震他们带了人出来,众锦衣卫看他们的眼神就跟看英雄一般了。也有不少人面露惭愧之色,嗫嚅地看向杨震道:“镇抚大人,我们……”

“先回去再说其他。”杨震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那条胡同,发现刚才僵站着不动的那些番子已慢慢靠了上来,便下令道。

“是!”此刻,杨震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再次得到了提升,当即所有人都低喝答应,带着常威和自家受伤的兄弟转身而去,再不看身后充满恨意的东厂之人一眼。

此一战,让杨震真正确立了在锦衣卫里的地位。之前他虽然凭着敢于和都督相抗而吸引了一部分追随者,但今日,他却靠着自身的能力让所有人都相信,跟着他,还真有可能重振锦衣卫的威风呢。毕竟相比于一个敢干事的上司,人们更愿意相信一个能干事的上司,而要是两者能够结合,就更好了。

虽然这场纷争持续的时间并不太久,也就半个多时辰而已,但其影响却是极大的。只短短半天时间,待到次日,整个京城,上至达官显贵,下到贩夫走卒,乃至于街头行乞的乞丐,都已知道了一个事实,锦衣卫将与东厂彻底撕破脸皮开战了!

所有人都对此感到无比惊讶,觉着锦衣卫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子,居然敢和一直稳稳压他们一头的东厂开战了,他们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

只有极少数知道内情的人才会感叹一声,看来这京城的局面真要变上一变了。却不知这一场争斗下来,到底会是个什么结局。

而在这些传闻与讨论之中,处于风口浪尖的两人,便是杨震与冯保了。而锦衣卫真正的掌权者刘守有,却在不知不觉间被所有人都抛到了脑后……

第四百七十五章 正面相抗(三)

一瓢凉水兜头浇,冰凉的刺激终于把常威从无边的黑暗里给叫醒了。刚醒过来的他,脑子里一片迷蒙,完全不知自己身处何方,之前又发生了什么,只有满心的恼怒,不觉大喝道:“什么人,竟敢如此泼老子!”

随着这一声怒叫,睁开双眼,常威才猛然惊觉自己的处境有多么恶劣。因为他是被绑着躺在一张类似于床榻的所在,四肢都被固定住了,压根就没有挣扎的余地,而更叫他心惊的是,此刻他还是被剥去了衣裤,赤条条地躺在那儿。顿时一股前所未有的羞恼之意便已自他的心里生出,让他都有些不想醒来了。

“常珰头,你可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吗?”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旁边响起:“我告诉你吧,你现在我锦衣卫的诏狱之中。”

听得这话,常威才发现周围确实像是在监狱地牢里一般,不但潮湿闷热异常,还有浓重的血腥以及腐臭味,另外,他也渐渐回忆起了自己昏迷前所发生的事情——自己是在与锦衣卫的对战过程里被人暗算击昏的!

“你们……你们到底想做什么?还不赶紧把我放了,不然我们东厂的人一定不会饶过你们的!”常威一面威吓着,一面忍不住一阵挣扎。只可惜他的四肢被铁环一类的东西牢牢固定在身上的铁床之上,任他武艺再强,也挣脱不开束缚。

待他挣扎了一阵没有任何效果后,那声音才继续响起:“常珰头,你就别费力气了,这是我锦衣卫里用来刷洗人犯用的刑具,你是挣不开的。”

“你是谁,为何要把我带到这里来?”直到此时,常威才放弃挣扎,努力把眼睛往下看,希望能看到说话之人的模样,同时心里更是暗自发沉,知道这回自己想要脱身可没那么容易了。

“为何要拿你?当然是因为你犯了王法了。你可还记得户科给事中孙五峰吗?是他向我们锦衣卫揭发的你种种不法事,我们为朝廷监视百官,自然不能放过你这等贪赃枉法之徒了。至于我吗,本官锦衣卫新人镇抚杨震。”说着话间,一个模样英挺的青年已漫步来到了常威的身侧,让他能看到自己。

“你就是杨震?”常威咬着牙道。对杨震之名,他自然是听得多了,这个家伙屡次与自家厂公为敌,还害死了东厂里极得冯保信任的宋雪桥,他之前就想会会此人了。只是没想到,自己真个与杨震会面竟是这么个地方,这么个方式。

面对着常威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庞,杨震只是不屑地一笑:“怎么,对我深有敌意,所以想起来动手吗?只可惜现在你连动都动不了,更别说站起身来了。”

“卑鄙!若不是你们以多欺少,还用那等下作的偷袭手段,我常某人怎么可能被你们拿住!”常威很是不服地道。

“常珰头,你道咱们这是江湖打斗吗?居然还要讲什么江湖规矩,单打独斗。我们这是捉拿人犯,当然要用些非常手段了。”杨震平心静气地说道:“而且就我所知,你们东厂行事可比咱们锦衣卫更不堪哪。”

“你……”被他一语道破真相,常威顿时没了话说,只能恨恨地盯着杨震:“既然都落在你们手上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常威早料到有这么一天了。”

“你做了那么多恶事,刚才在捉拿你时又坏了我一名兄弟的性命,你说我会那么轻易就要你死吗?”说到这儿,杨震的脸上已浮现出了一丝阴狠的神色来:“我也不瞒你,今日把你拿来,只为了要你招认一些事情,说,你们东厂这些年来到底做了多少作奸犯科,违法乱纪之事,把你知道的都给我说出来。还有,去年京城里发生的那起多家权贵被盗的案子是不是你们自己安排的,又是如何栽赃的锦衣卫千户唐枫?”

“哈哈……”听到杨震这番问话,常威忍不住就是一阵冷笑:“杨镇抚,我劝你还是不要费这力气了,你觉着我是那么愚蠢之人,会老实地跟你交代这些事情吗?你我应该都很明白,只要我不说这些,还有活命的机会,一旦跟你交代了这一切,就算你们锦衣卫的人不杀我,出去了厂公他也不会放过我的。你说我会不会交代呢?”

“是啊,以现在的处境看,你确实交代了只有一死,不交代还能活着。”杨震认同地点了点头,但随即就把面色一沉:“但你想过没有,有时候,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真正的折磨。现在,我还能耐下性子来跟你说这些,若你不识抬举的话,那就只能叫手下人来招呼你了。而他们,可不比我懂礼数,他们最擅长的还是用严刑来撬开人犯的嘴。我想诏狱这儿是做什么的,你应该比我这个新任镇抚更清楚吧?”

听着他充满威胁的话语,常威心里也不觉一阵发寒,锦衣卫诏狱的恶名只要是大明国中人没有不清楚的,可以说几乎没有人能顶得住这儿层出不穷的刑罚手段。

但随即,他又想到了东厂的规矩,那儿的手段可不比锦衣卫里的要差,在打了个寒噤后,常威已作出了决定:“你别妄想拿此来威胁我,我不信你们就真敢把我怎么样。我好歹乃是东厂珰头,说不定这时候,我们的人已经来救我了!”

看他这一副笃定的模样,杨震知道再说对方也不可能买帐了,便轻轻一叹:“既然你认定我们不敢把你如何,那就只能事实说话了。来人!”

随着他一声招呼,数名诏狱里的用刑好手应声就从牢房之外走了进来,一副谨遵杨震命令的架势。在把袁泰东一举拿下后,这个诏狱便也彻底落入到了杨震的掌控之中,对这些用刑的锦衣卫校尉来说,听谁的不都一样吗?

最后看了一眼常威后,杨震才吩咐道:“先给他来点开胃小菜,别用得太狠了。我想很快地,常珰头他就会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幼稚了。”说完这话,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牢房,走出了诏狱。

在他的身后,一声闷哼突然响起,那是吃到苦头的常威在努力控制自己,不使自己发出惨叫。不过他很快就会发现自己这个做法是多么的可笑,在锦衣卫这些人手下,惨叫只是最低等级的反应。

当东厂的三珰头在诏狱里吃尽苦头的同时,锦衣卫的都督刘守有却在东厂,满脸惶恐地跪在冯保的面前,把整个身子都伏在了地上,不敢有任何一丝的异动,更不敢偷眼打量坐在前方几案之后冯保的神色了。

他这么跪在冯保面前已足有个把时辰了,可冯保却好像没有看到他人一般,只顾着翻看手头的公文,既没有叫他起来,也没有问责的意思。只是这么一来,却更叫刘守有感到胆战心惊了,这种压力非是亲身体验难以描述。

虽然这堂上放满了冰盆,使得里面的温度很是凉爽,可趴跪在地上的刘守有浑身都已被汗水给打湿了,而且若再仔细看的话,便会发现他的身子还在不停地簌簌发抖,就跟打着摆子一般。

这时,一名亲信突然来到了堂前,小声地禀报道:“厂公,那些个被打伤的兄弟已都让大夫看过了,除了四个伤得最重的,其他都只是断了几根骨头而已,歇上一两个月就没什么大碍了。”

冯保这才抬起头来,冲那人微一点头:“给他们每人都发十两银子作为汤药费吧,叫他们放心在家歇着,什么时候把伤养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不迟。还有,他们原先领的俸银在这段时日里也不会少了他们。”

那人明显愣了一下,没想到冯保在这事上不但没有发怒,认为那些人饭桶,反而如此优待。但随即,他还是赶紧答应了一声,然后兴冲冲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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