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大明 第62节

眼看此案最终将成悬案而不了了之,只有杨震依然因为死的是白莲教徒而觉着其中必有下文,总是难以心安。

这时,另一起更大的案件突然就出现了……

第八十二章 一波未平一波起

第八十二章一波未平一波起

三月三十日,天气晴好,万里无云。和煦的春日照在杭州城的每一个角落,这让守在城东府库门前的几名士卒也觉得懒洋洋的。他们松着腰,斜跨着长枪倚在墙角处,不时打着呵欠小声地谈笑两句。

但他们的状态在午时之后就都发生了改变,因为银库大使徐宪带了人来到了银库跟前。这是个四十多岁,满脸精干之色的矮瘦官员,一袭青色官袍套在他的身上都显得格外的飘然。

可面对这位徐大使,那些五大三粗的丘八们却不敢有半分的轻视。他们已听说了,这位徐大使以前当粮仓大使时手下但有敢一丝懈怠,就得受上数十脊杖,这一顿板子下去,再健壮的汉子也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的。

而现在,徐宪新调为银库大使,他肩上的责任更重,对下面众人的要求自然也会更加严苛。而且新官上任三把火,就更没有人敢撞到这枪口上去了。

“开门。”见到守门士卒精神抖擞的模样,徐宪也没有一丝表示,只是将腰间的一串钥匙交到了一名随从手中,吩咐道。

这银库可是要紧地方,存放着浙江今年需要上交朝廷,以及全省需要花销的税收银两。作为大明最富裕的几个省份之一,浙江担负着全国税收的一成半,而这银库里更是放着数百万两官银。故而不但门前有数十名持枪配弓弩的士卒日夜守在这儿,而且大门处还挂了数把足有人头大小的铁锁。只有身为银库大使的徐宪手里才掌握了开启大门的钥匙,足可见其肩上的担子之重。

随着几把大锁被拿去,两名兵卒便用力将两扇沉重的包有铁皮的库门慢慢推了开来,只发出一阵吱呀声。门一开,就有一股阴冷之气扑了出来,使这些习惯了午后温暖的士卒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在这个占地近有一亩的库房之中,整齐码放着一个个木箱,那箱中就存放着让人眼红的一锭锭官银了。在让人打着火把跟随自己进入库房后,徐宪就用那双炯然有神的眼睛在库房的每一个角落扫过,看有没有任何的问题。

这银库无论是格局还是箱子的堆放,那都是有讲究的,要做到通风干燥,要保证每只银箱都有一定的独立空间。不然那些官银说不定就会受潮发霉,发生质变,那样的银子在民间流通倒是没有问题,可上交国库就不成了。

所以作为银库大使,除了要时刻关注库银的进出之外,对这儿的环境条件也必须有全盘的考虑与要求。而且每月都要抽两次前来巡查,以防有什么问题。好在徐宪以往是在更讲究这些的粮仓为官——毕竟银子变质还能用,粮食变质就只能倒掉了——倒不觉得有多繁琐。

今天是徐宪自当上这个银库大使后第一次来此巡查。之前那位银库大使因为醉酒掉进西湖丢了性命,他直到交接完一切公文后,今日才得空来这一趟,正赶上了月尾的巡查。

正因为是第一次,徐宪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几乎是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库房中的一切。不过虽然那位前任的银库大使在生活上有些放-荡,可对银库工作倒还算上心,至少目前他还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到地面上时,却生出了一丝疑问。那是一溜儿的青石板铺就的地面,显得格外平坦光滑,连一点坑都没有。徐宪看了之后,就问身边陪同的银库书吏:“这儿的地面是刚整治过的吧?”

看着这位新上任的大人一直阴沉着张瘦脸一语不发,那书吏都觉得颇为紧张了,生怕他有什么不满。听到询问,便赶紧陪着笑道:“大人好眼力,这库房地面的确刚在上月整治过。原来的地面因为多年搬运银两和箱子,人踩箱磕的,已是坑洼一片,故而之前的路大人才专门让上面批了条-子,进行了整治。”

“唔,不错。路大人能想到这些细节,确实心在库房,叫本官汗颜哪。”直到此时,徐宪才露出一丝笑容来,让那书吏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巡查就比刚才要轻松多了,毕竟之前路大使的安排也是照着规矩来的,而徐大使又是个新上任的,也不好多说前任加死者的不是,就没有横挑鼻子竖挑眼,只是随便地询问了一些小细节罢了。

只是在来到右侧一排箱子前时,徐宪才略略皱起了一丝眉头:“那第五个箱子摆放的位置似乎有些不妥。叫人往里挪动些。”这分明就是有些吹毛求疵了,要是他生在后世,必然会被人当成处-女座的强迫症患者而遭人嘲笑。

可身旁那些人可没有敢笑的,忙答应一声,就有两名军士上前,照着徐宪的意思搬动那银箱来。这些银箱里码放着数千里的银锭,每个都有几百斤重,除非是蔡鹰扬这样的天生神力者,否则要挪动它还真需要两名健壮的军士才成。

两名军士运足了劲,低声一喝,便把那箱子抬了起来。不想,这一下却似乎是使力过大,竟让两人同时闪了腰,向旁一个趔趄,好容易才站住了身形。这让两人大感意外,怎么今天这箱子变得这么轻了?

在其他人还感到惊讶疑惑时,徐宪却已脸色大变,刷地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把就将两名军士推开,然后伸手撕去了箱口处的封条,打开了那只银箱。

顿时,库中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而后才有人发出一阵惊叫,他们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只见那只本来一个装着数千两银子的箱子中,此时只放着几块破碎的青石板,那些原来该在里面的银子早已不翼而飞。

“这……这是怎么回事?”那名书吏当时就吓得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词。但在场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能给他答案,大家都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

在开始的惊骇之后,徐宪是第一个镇定下来的人。他的眼中闪烁着幽冷的光芒,只在场中人等面前一扫,就已叫人不寒而栗了。但他却并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大声下令:“快,把外面的人都叫进来,给我把所有箱子都打开了!”

一只箱子中的银子不见了,是一件大事,但还不是最可怕最糟糕的;徐宪担心的是,这里的其他箱子是不是也一样被人动了手脚!

几十人同时动手,也不管上面的封条了,强行就将一只只榆木箱子打开。而当这些箱子被全部开启,里面的一切都暴露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已面无人色,多半人还在那双腿打颤,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

近八百万两官银,分存在近两千来只木箱之中。而此时看来,只有五六百只箱子里是放着银锭的,其他皆装着石板甚至是空的。换而言之,有近五六百万两银子从这银库中消失,不,是被人盗走了。

这实在太叫人惊讶了,这可是浙江一省守卫最严密的库房,这可是足足有几十万斤重的银子哪,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将之在不知不觉间偷出?谁又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干出这等大案来?

此时,就是徐宪也已是满脸发白,浑身冷汗,几乎都说不出话来了。虽然他只是新任的银库大使,但在出了这档子事后,他也得背负上极重的罪责,只怕不光得丢官罢职这么简单了。

“大……大人,我们该……该怎么……怎么是好?”有人大着胆子问徐宪道。毕竟在场所有人中,也就他的官职最高,可以做这个决定了。

难道现在这情况还能隐瞒不报不成?徐宪强自稳定心神,深吸一口气道:“所有人都留在这里,一个都不许走了。不然,就以盗银贼人视之。本官这就去见知府大人!”说着都不需要人跟随,已拔步奔出了银库。

库中众人此时自不敢擅自离开,只得哭丧着脸,满怀忐忑地等待着接下来的雷霆震怒。

发生如此大案,可不是裴宣这么一个知府能扛得起的。当他听徐宪把话一说后,也几乎晕倒过去。怎么今年就是有这么多的大麻烦呢,白莲教匪被杀一案还没有多少眉目呢,这边就出了更大更严重,也更加恶劣的银库失窃案,这让裴知府几乎都要去翻看一下黄历了。

但此时他显然是没有时间做这种事情的,在略一冷静后,裴宣就直奔布政使衙门而去。随后不久,他与布政使崔大人又一起赶往了巡抚衙门……

没到天黑,银库中近五六百万两库银被盗一事就已在杭州官场之中传开了,一时人人自危,其他所有事情都被这一桩案子所掩盖。

这起银库失窃案,可不是一个银库大使能顶得下来的,甚至不是一个杭州知府或是布政使、巡抚能负责的。一旦不能将银两追回来,将贼人拿住,等待整个杭州官场的,将是前所未有的大地震与大洗牌,所有官员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了。

这甚至还会影响到远在千里之外的朝廷,毕竟这里可是大明的赋税重地哪……

第八十三章 借势而为

巡抚衙门后堂。

此时这里已经汇聚了几乎整个杭州的重要官员,巡抚叶添祖,布政使崔羡鹤,知府裴宣,提刑按察使冯函……甚至是锦衣卫千户沈卓和镇守太监安离也都赫然在列。这些官员自二品至五品,那都是杭州城里跺跺脚,地皮都要颤三颤的大人物。

可今日,这些人聚在一处,却全都愁眉不展,甚至可以说这些大人们都生出了恐惧之心。手边茶杯里泡着上好的龙井香茶,是今年新摘的明前,可这些人却连碰都没有碰过。

所有人都像是泥塑木胎一般不说不动,这让站在外面的一些仆役都感到了极大的压力,别说小声谈论什么,就连喘气都尽量放缓放轻,生怕惊扰了里面那些位的沉思。

在得知银库失窃之后,这些官员就陆续赶到了巡抚衙门。既然叶巡抚是如今杭州城里官位最高,权势最大之人,那么一切就都要听从他的安排了,这也是某些官员确保自身安全的惯用手段。当然,在出了如此大案之后,只要没有找回银子,抓到犯人,他们这点小伎俩到底有几分作用却是谁也说不准的。

在刚才的商讨中,大家已经有了一系列的共识——接下来无论杭州各衙门还有什么公务,都得放下,而把所有人手都用到追查银库失窃案上来。还有,就是赶紧上奏朝廷请罪,毕竟这么大事情,谁都无法隐瞒,再加上还有锦衣卫的人看着,就更不必藏着掖着了。

从天黑前开始,杭州四门皆闭,不得有一人出入,各衙门还必须派遣所有人手前往城中各处,挨家挨户地进行搜查,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官银给找出来。

可其实在下这一系列决定之前,大家心中都有一个不能说的看法,只怕此时银库中的官银早已离开杭州了。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这些银子是什么时候被盗的,要不是今日那徐宪巡查时凑巧发现了,只怕这事还不知道要到几时才会察觉呢。

而眼下这些官员之所以一言不发,却不光光是紧张或是担心所致,而是因为还有一个亟待他们确认的问题需要大家给出建议——查此银库失窃案当以何人为主?

别看这只是个人选问题,却关系到了方方面面的利害。这可不是个好差事,一旦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给不出一点交代,查案之人的罪名可就不轻了。无论是巡抚还是知府,甚至是提刑司,都不希望自己的人去办这件要命的差事,因为这很可能还会影响到自己。当此关头,谁敢犯下如此错误呢?所以当叶添祖问出此案可由谁主办后,堂上就呈现出了眼下的寂静局面。

在这么多人中,或许只有两个人是最轻松的,那就是镇守太监安离和锦衣卫千户沈卓了。前者来此,是因为银库中有部分银子将来是要由他送进宫去的,而银子既然不是在他手中丢的,自然与他无关。至于后者,不过是因为锦衣卫有监察地方之则,才被通知赶来。

两人看着那些向来不怎么把他们当回事的官员们此时纠结忐忑的模样,心中只觉畅然,要不是知道此时不该招惹这些火烧眉毛的官员,他们都要笑出声来了。

“不过就一个人选问题而已,这些为官的也太谨慎了些。到时候,必然是谁的官职最低,就让谁最倒霉地接下这要命的差事了……”带着看戏的心情,安离的目光从那些官员的面上一一扫过,心情就更愉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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