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第1063节

孙承宗在林府里很久,林府下人随从对他印象都很好,而林延潮外放归德后,同知署里的人对孙承宗的为人处事,没有一个不赞赏的,知道孙承宗要走的消息,众人都觉得失去了什么。

特别侯执蒲,侯执躬,彭端吾等林延潮的门生与孙承宗相处十分和睦,平日以兄长事之,现在孙承宗离去,他们都是十分难过,相送之际差一点落泪。

孙承宗也是不舍,这时袁家三兄弟正好来归德府拜见林延潮,知道孙承宗要离去,也是极为难过。

甚至众人大有向林延潮要求,将孙承宗留下来的意思,但是孙承宗却没有答允,他说在拓县任师爷也是太守做事,不曾有离去之说,大家要见孙某,去拓县也是很近。

话是如此说,但终究孙承宗还是不在府衙签押房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最后孙承宗还是离开了林延潮的幕中,临别之时,孙承宗向林延潮三拜,以谢多年宾主。

林延潮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各种心情堵在胸口里,甚至生出一丝后悔之意。但无论是为了孙承宗将来的前程,还是以后自己在朝堂上的布局,都唯有让孙承宗离去。

所以林延潮没说什么,让自己门生属吏送孙承宗出门,自己则回到了屋子。

至于林浅浅对孙承宗离去也是不忍,当下赠了孙承宗三百两银子。

孙承宗离开后,签押房里暂时无人主事,林延潮也没有另请师爷的意思。

直到数日后,陶望龄抵达了归德府。

知道陶望龄到了,林延潮立即放下手头的事,跑到偏厅相见。

但见林延潮刚至偏厅,一名穿着青衫的年轻人即是跪倒,拜在自己的膝前。

“学生陶望龄拜见老师!”这年轻人哽咽地言道。

林延潮扶起陶望龄,但见这位昔日在京中时风度翩翩的公子哥,世代簪缨,以才华自诩的年轻翘楚,现在不复当初时的意气风发。

他的脸上已有沧桑之色。

当初陶望龄被关押在顺天府大牢里数月,遍尝艰辛,以及狱卒的拷打,但是他却一个字也没有道出任何不利于林延潮的内容。

放出大牢后,陶望龄骨瘦如柴,又不得不千里回浙江老家避祸,途中生了一次病,回到浙江老家时已是奄奄一息。

不过二十出头,但已是遍尝人生苦楚。

林延潮与陶望龄相对而视,二人都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是为师对不住你啊。”林延潮半响方才道了这一句。他看着陶望龄长大,见到自己的学生如此样子,心底顿时如刀搅一般。

陶望龄抹去眼泪道:“老师,不要说如此之言,能拜在老师门下从学是望龄此生最得意之事。学生自回浙江后,想起当初在老师身边读书,承蒙教诲,实是怀念。”

林延潮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好,大家也休作儿女之态。”

“来了就好,以后你跟在我就是。”

“是,老师,”陶望龄答道。

当下二人坐下,师生二人说了一阵别来之情,然后林延潮又将签押房的事交代了他一方。

陶望龄点点头道:“老师重得圣眷,这一次升任知府,正是大展抱负之时。学生这一次真是来对了,愿效犬马之劳。”

林延潮欣慰地点点头。

什么叫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孙承宗虽是离去,但是林延潮又得了陶望龄相助。

九百二十九章 赚到了

林延潮刚刚升任知府,局面未稳,这时候孙承宗离去,对于林延潮的幕下人事是一个很大变动。

因为府衙下面的官吏都习惯通过孙承宗来与林延潮打交道,林延潮也习惯用孙承宗,对府衙属僚发号施令。

作为知府的首席师爷,孙承宗权力很大,但行事之时,秉公处置,却没有半点弄权之心,这是令所有人都十分敬佩的。

而现在换了年轻的陶望龄,袁可立,大家心中都是没底。

师爷之重要,不言而喻。

知县上任第一件事就是请师爷,师爷最少两人,一人主刑名,一人主钱谷。

一般而言,刑名师爷都是知县的首席。

因为刑名,钱谷是知县两大事,这二事关系知县的升迁荣辱。

一般知县赴任都会请经验老道的钱谷师爷,刑名师爷,这两位如果不得力,地方官治理地方就要抓瞎,不仅陷入繁琐的事务中,还容易被狡猾的胥吏蒙蔽欺骗。

可是若官当的越大,那么对官员而言,刑名,钱谷两项就越来越下降了,因为这两项对于官员升迁,渐渐不是那么重要了。

特别是藩臬,督抚这个级别,最重要的师爷,乃奏章师爷,书启师爷。

奏章师爷就是专门给督巡起草给天子的奏章。如果一封奏章写得好,为天子赏识,那么督抚青云可待,若是奏章写的不好,容易遭到天子训斥,甚至丢官。

比如曾国藩当年给天子写奏章,当时湘军一直吃败战。可是曾国藩听从幕僚的建议,将奏章上屡战屡败改成屡败屡战,一下子奏章的意思就不一样了。

所以几个字,就可以挽救了一名官员的仕途。

所以身为一名奏章师爷,这样职位虽说稀缺,但是一旦获聘,那么不说待遇如何如何,身为幕主的总督,巡抚也要对你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可谓礼遇有加。

奏章师爷之下,就是书启师爷。书启师爷负责官员公文往来。

公文上申称详文、平行称关移、下行称牌票。这些都要经书启师爷之手。官场交际应酬重文字,对上司,同僚,下属大多也是通过公函往来打交道。

一名好的书启师爷,不仅要擅长替幕主打理应对之事,最重要是能揣摩幕主的心思。

之前林延潮任管河同知时,不掌刑名就不设刑名师爷。

就由孙承宗担任书启师爷,掌管签押房,官印。署里的大事小事,孙承宗办的是井井有条。

现在孙承宗离任,林延潮让袁可立掌书启,陶望龄掌官印。

意在让二人遇事后商量着来,若是二人意见不统一,再上报林延潮裁断。如此分配,当然牺牲了效率,但保证了确定性。

所以袁可立,就如同首辅内阁大学士。陶望龄掌印,相当于司礼监的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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