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第176节

伙计当下在一旁桌案上铺上笔墨纸砚,林延潮提起笔来,顿时笔落烟霞,挥笔立就。

秦掌柜见了。但见字是工工整整的颜体,说不上好,但也不差。

纸上八个字却写得极好‘博雅君子,幸毋忽诸’。

秦掌柜不由拍腿道:“妙,妙,以后每刊一本书,我都要将这句话,写在序末。”

博雅君子,幸毋忽诸这句话意思。就是‘客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哦!’算是写书作者为自己招揽客人了。

要是读书人这么写难免有些王婆卖瓜,但是对于书商而言,却是一个很雅的广告。秦掌柜当下让伙计给林延潮送上五两银子的润笔银。

林垠当下道:“这给得太多了,使不得,使不得。”

秦掌柜道:“此言附在序末,不知我能多售出多少本书,一本万利的事。我还怕给少了。”

林垠,林延潮退却不过。最后林垠还是让林延潮收了。

待林延潮与林垠走后,伙计拿着桌上林延潮的墨宝问:“掌柜,这字怎么处理?”

秦掌柜看了一眼道:“留着吧,说不准以后还真能卖个大价钱?”

林延潮回到书院后,继续在藏里读书。

过了十几日,闽中的各大书坊里闲草集已是悄然无声地上市了。

这一天下着牛毛细雨。徐火勃撑着油纸伞刚从社学归来。

眼下时候尚早,离晚饭还有半个时辰,徐火勃心想,鳌峰坊新开了书肆,去那看看有什么话本。就算不能买,看得解闷也是好的。徐火勃从挂兜里数了数钱,只有一串,忍住肚子饿的冲动,然后撑着油纸伞向书店走去。

书肆的名字,是修文堂。

尽管下着雨,修文堂里也有几个客人,徐火勃将雨伞搁在一旁的木桶里,走入堂内目光掠过一排经史子集的书籍,待看见两个读书人,正手捧着一本书,在那低声谈论着,偶尔飘出一两句‘李卓吾’来。

徐火勃心知李卓吾是泉州府的大儒,他有几篇点评水浒传的文章,写得是极好的。

他以往是极爱看水浒传的,书里面插有一百零八将的绣像,他都是临着描过。可惜家里的大人,都不许他看《水浒传》,说满篇都是乱臣贼子的文章,读了没有好处,将书没收了不让他看。

后来他读李卓吾的书后,才看到里面有几篇水浒传的,说得正和他的心意,故而又追着将他其他的书都看了一遍。

既听见有人在谈‘李卓吾’,徐火勃走了上去,但见两名读书人正拿着一本《闲草集》的书在看。

这《闲草集》他也有耳闻,是濂江书院出的。这濂江书院的府内第一流的书院,家里的长辈都催他着紧读书,待明年,濂江书院收弟子时去考一考。

徐火勃从旁拿起一本。但见书里写到‘李卓吾点校’五个字,他不由大喜于是拿起书,读了起来,看了第一篇不由眉头一皱,竟是时文啊,我还以为是李卓吾点评话本呢。

但听一旁读书人道:“果真如徐兄所言,这本闲草集,只需读首尾两篇就好了。”

另一读书人道:“不错,一篇是不久前府试第一的程文,一篇是李卓吾满口称赞的佳文,这真想买回去。”

“可惜囊中羞涩啊,”另一个读书人道,“不如如此,我将首篇背下,你将末篇背下,待回去时,我们各抄录在纸上交换,你看如何?”

“妙啊!可是我们来得及吗?不会被伙计碾?”

“不怕,这伙计不赶人的,倒是掌柜有几分刻薄,趁他没来我们先背就是。”

徐火勃在旁听了不由摇了摇头,但听人介绍后,还是仔细看了下去,程文他平日一直在练啊,不过蒙师说他火候不够,要考入濂江书院很悬。

徐火勃却心想,不知这是不是蒙师的借口,要从他父亲那多讨些钱来。

徐火勃没有多想就看了下去,顿时他停住了,脑子里顿时冒出这些念头,八股文居然还能这么写。

这作者功底太深厚了。

若是要我能写出一篇这样的程文,这辈子不知够不够啊!

徐火勃心下对濂江书院充满敬畏,里面的弟子居然能写出这样一篇文章来,自己的水平看来真是差得远了。

从打击里回过神来,徐火勃心想既是两个读书人说只有首尾两篇可以看,那么最后一篇又是如何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新任提学

门外的细雨,被风扭着打入门内。◎,

徐火勃有几分发冷,他忍住寒意,从头到尾站着,将书翻到尾页,但见篇题是为学。

徐火勃是认真读了起来,不过这一篇读来却觉得平平,不过是说一个励学故事,举得例子倒还新鲜,道理也算透彻。只是比起其他几篇在社学里读的励学的文章,并没有太多不同。

徐火勃看到下面李贽的点评,却是吓了一跳,李贽竟然……竟然对这一篇如此赞誉。

徐火勃心道,这作者究竟是谁,竟能得到李贽的盛赞,什么这……这不是第一篇时文的作者嘛?

府试案首!

徐火勃心想,不行,连李贽都说好的文章,我见得不觉好,是我的不行,而不是文章不行。

徐火勃不舍地翻着书页,闻着油墨的味道,最后摸着挂兜里一串钱,咬了咬牙,拿了书走到柜台前。

“伙计,这本书我要了!”

仙霞岭位于浙江入闽的要道上,这里经两百里旱路后,即是浙境。

仙霞岭下小山驿驿站外,迎来新任福建提学道的车队。

车队一至驿站大门就有无数人在外等候。

驿站内,福建新任督学陶幼学才下了马车。陶幼学,字子行,是嘉靖三十五年榜眼陶大临的弟弟,外祖父董玘也是弘治十八年的榜眼。

陶幼学现在入闽,正是要接替,已任满三年,右迁浙江参政的原提学胡定,担当提学官,并住持八月的院试。

陶幼学拿着巾帕拂拭着官服几处不起眼的灰尘,他出身科举名门,平日对仪表礼仪都是十分重视,现在身为一省提学自是要为人师表,他不能在行止上出现任何疏忽。

陶幼学没有理会外面拥挤的人。而是直接进入驿站里给他准备的房间,召来两名早在此打前站的幕宾。

一名幕宾道:“东翁,前任提学半个月前,已是去杭州赴任了。现在提学道衙门内无人。”

陶幼学道:“也好,你先行一步,到了提学道衙门里,将一切公文全部封存,待本官抵达后。再作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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