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第231节

而林延潮现在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又凭着自己博学强识,用了两年时间通经,总算写出来了。

所以他现在手头上这份稿子,不是自己的心血,而是后世国学大师对尚书经义的毕生见解。

想起上一世偶尔看了一篇报道,自顾颉刚,刘起釪故去后,为尚书注经在当今已是成为绝学了。想到偌大中国十几亿人口,竟是再找不出一个人时,林延潮心底是有些悲愤的。

虽然林延潮总觉得古人皓首穷经,好似整日凿井很可笑,但真正到了失传的一日,才知拥有时是如何珍贵。尚书作为五经之一,从先秦至民国,传承了两千余年,华夏几经兴废,但却是代代相传,今日虽山河犹在,但文化传承却断绝了,这是何等的悲哀。

林延潮看着手中的文章,心道这是后世大师的心血,不能因自己年纪不够,就不敢发书。

就算眼下沉寂,但是总有一日他会绽放光芒的。

没错,正如张载所言,为往圣继绝学。

当今国学没落,好比道统失传,这个时代国学昌盛,若是能将阎,顾,刘几位大师的心血,著书发表,不知会在这个时代读书人里,激起怎么样的共鸣?

古今思想的碰撞!或许这也是自己想要见到的,也是三位大师的心愿吧!

想到这里,林延潮咬了咬牙,心道无论怎么说,这本书自己是写定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指点文章

<>  五月未至酷夏,阳光正好。↑,

远山郁郁青青,山间小溪折而向东,注入一处小湖。

日头一晒,山下小湖的水汽顿时蒸腾起来,风轻轻吹来,湖畔田地里稻花香就远远地传了出去。

湖畔有一宅院,正是依在这犹如仙境般的地方。

宅院中,前南京礼部尚书林庭机做完一套道家呼吸打坐的养生功夫,在小婢奉上的盂里吐了一口清痰,然后披上儒袍。

仆人又给他端上一盅清茶漱口后,才是奉上一盏新沏好的龙井茶。

今年新摘的龙井茶好似雀舌,老者坐在院中,晒着日头,慢慢品了起来。

香茗入口,林庭机从一旁拿起一卷书来。这是林庭机年少时的读书习惯,以往就算身在官场,每日再忙,也是不忘读书之事。

而眼下年老归居山林,但是林庭机依旧是刚日读经,柔日读史,每日不歇。

林庭机读了会书,一名老仆上前道:“老爷,一位自称是二少爷的徒儿来拜访老爷。”

林庭机眯眼道:“没错,是烃儿徒儿,来此必是有事相求。”

“老爷见是不见?”

林庭机道:“老朽致仕后,想来钻营的人实是不少。不过烃儿有交代过我,让我照拂他这弟子一二,就且听听吧。”

不久院门开启,林庭机见一名穿着襕衫的少年,步入院子后,向自己行礼道:“晚生林延潮,拜见老尚书相公!”

林庭机点了点头算是回礼,手指着一旁小凳道:“坐。”

坐下后林延潮心想,与这样一位昔日的二品大员,坐在农家院子里的小板凳上聊天。感觉还是满奇怪的。

对方现在虽闲云野鹤,远离朝堂,但是一位从部堂退下官吏,在地方的能量,就算巡抚,布政司使都不敢轻忽的。没料到今日能与这样一位大员说话。

林庭机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但见对方目如点漆,湛然有光,他颇通相面,心想此子必是极为聪颖之人。

林庭机笑着道:“后生,你看老夫这宅子如何?”

林延潮道:“桃花源也不过如此。”

林庭机笑着道:“正是,老夫致仕二十余年,费尽心思才找了这么个好地方,作为归老之处。你说如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老夫觉得很贴切,陶渊明是个有筋骨之人。他那篇五柳先生传里,有一句,不戚戚于贫贱,下一句,下一句什么来着?”

见林庭机看向自己,林延潮道:“可是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

林庭机笑着道:“正是如此。”

一位饱读诗书的人。绝不会将这句名言给忘了的。

林延潮当下猜到,这位前礼部尚书是会错意了。以为自己上门来钻营的。

要知道做官,能混到老者这般二品大员,个个都是人精。但凡人精与人交往中,都能很好把握分寸,比如市井中,别人求己借钱。先说自己家里一穷二白,这样对方不会丢脸,自己也不会伤了两人交情。

当然这套方法,市井妇人用来,只是不如当官的人说得那么雅。如那句‘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就是借陶渊明的口,告诉自己不要找他妄图钻营什么。

但林延潮听后仍是‘不知分寸’地道:“老尚书相公,晚生此来正有一事相求。【△網WwW.】”

林庭机端起茶来呷了一口,淡淡地道:“不要称什么老尚书相公,老夫致仕已久,眼下不过平民百姓。”

林延潮知对方言语里拒绝之意很显然了,不过仍是道:‘老先生虽在江湖之远,但却简在帝心,依旧是满朝仰望的柱石。‘

林庭机笑了笑,道:‘这后生还蛮会说话的,说来你求老夫何事?‘

林延潮当下取了一叠文卷,给林庭机道:‘这是晚生的文章,还请老尚书相公过目。‘

林庭机拿过文卷,心底一晒,对了,马上就是乡试了,这小子想要找主考官投递文卷,故而请托于我。

林庭机不动声色将林延潮文章拿来一看,问道:‘你给老夫的文章,怎么不是时文?‘

林延潮道:‘这是晚生这几年读尚书的心得,听闻老先生是方家,故而想请你指点。‘

林庭机闻言笑着道:‘你年纪轻轻也想注经?‘

林延潮道:‘许慎二十岁即贯通五经,延潮不才,十六岁前专研一经,还是略有浅见的。‘

林庭机摇了摇头道:‘注经再好,终不如述而不作,信而好古。‘

说着林庭机低下头看着林延潮的文卷。

林延潮不发一言,静静地坐在那,等着对方意见。自己眼下著书,别人不是不信服,那就加一个人。

就如同现在论文那般,让学生与指导老师合署名字。

这静坐干等,是件很见学问的事。若是毛手毛脚,燥动不已,很容易就会给他人留下一个不稳重的印象。

如站军姿那般,如临大敌一动不动,那也不行,失了读书人的儒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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