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第242节

玄字号考房里的,杨道宾看了四书题,自言自语道:“总裁王公,恪守古法,我当一笔一文,都不可越矩。”

在玄字号考房里,翁正春也是在运墨开笔,自言自语道:“王公有言,文必秦汉,两汉文章不出司马相如,扬雄二人,昔日宗海兄以一篇仿哀江南赋之文。博得知府的赏识,在府试里一举夺魁,此可值得我借鉴一二。那乡举我就试着仿汉赋写此七篇吧。”

除这三人外,其余考生也是各有想法,当下各考房里诸位士子阅卷时,或高兴。或忧虑,或皱眉,神情不一。

外是雨水声盈耳,房内炭火轻爆。

林延潮拆开试卷,第一道四书题:子曰,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如用之。则吾从先进。

在西周,居住城外的平民,称野人,居住城内郭外的,称国人,居郭内即贵卿,称君子。

孟子有云,无君子莫治野人,无野人莫养君子。

这一句话意思是。孔子说,先学了礼乐再出来仕官的。为平民,先仕官再学习礼乐,为君子。若是国家要用人才,则吾用先学了礼乐再出来仕官的人。

这句话孔子认为学而优则仕的平民百姓,若是为政,要更胜过那些口中衔金钥匙出身的世袭贵族。

从两汉的察举制。至科举制,历史已是证明了孔圣人的眼光,故而这一道题也是书院里经常考得大题目。

考生们丝毫不陌生,想来考完,大家水平不会相差太悬殊。

时间不充裕。来不及深思,脑字里有大概方向后,林延潮即挥笔写文。此刻就是把平日所学,尽数施展出来。

林延潮记得后世名家研究王世贞,说他在中后期,在文章上不再对汉赋大家一味的推崇,转而言唐宋文章亦有可取,特别对苏轼的文章最为赞赏,其曾自言‘于唐好白居易,于宋好苏轼’。

正好自己的经师林烃平生最喜苏轼,在他潜移默化下,林延潮文风一直是与唐宋派走得很近的。

与复古派诘屈聱牙的文章不同,唐宋派为文从字顺,这等文章最上乘的境界,在于述而不作,用一句话来形容,无意于感人,而欢愉惨恻之思,溢于言表。这道理,正如林延潮当初教侯忠书,黄碧友他们写文章时讲得无二。

故而林延潮决定还是本色写文,同时心想,考场上的考生因王世贞之故,恐怕有心于名次的,大多是仿得拟古派的文风,恐怕唯有自己一人是独树一帜吧。

也不敢保证独树一帜,就一定能中,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用。文章该如何写就如何写,林延潮很快就写完了第一道。

后面两道四书题,也是大题,这是乡试,没有童子试时,机变百出的截搭题。大题更考验一个读书人平日里的功底如何。故而头三道题目,虽说最重,但对于一流的士子而言,彼此差距不会太大。

三道四书题,一个上午写完了。临到中午,林延潮想起进考场快五六个小时还没小解过。没办法,因为年轻,故而肾就是这么好。

写完三题后,林延潮向官兵索了牌,上了一趟茅房,看着茅房里左右的臭号,虽是有些味道,但也没有想象中考生被熏得欲仙欲死的一幕。

回到考房里,林延潮取了千层糕来吃,并拿出包好的参片泡在水里,喝了提神。一个上午的考试,蜗居在狭小的考房里考试,说不疲惫,那是假的。

下面林延潮开始写五经题。

五经之中,林延潮选本经尚书题来作。

第一题,圻父薄违,农父若保,宏父定辟。

这取自《酒诰》一篇,诰即上告下,乃政府对百姓的政令。这一篇是周公强令戒酒之文。文中圻父指的是司马,农父是司徒,宏父是司空。

林延潮连尚书古文证疏,这样的文章都写出来,写这等时文,简直如喝水吃饭般简单。

一看题目,林延潮脑子里就有数种破题思路,至于笔下写来,更是洋洋洒洒,简直是根本停不下来。一篇文章写下来,文不加点,可谓是一气呵成。

吹干墨迹,林延潮不由满意点点头,心想若是五经题摆在头三道就好了。

当初连忘斋先生都自承治尚书的功底,不如自己,林延潮就不信了,考场里哪个经尚书的考生,功底还胜自己。

五经题定名次,自己要么不中举,要中举,五经魁则十有矣。

林延潮这么想着下面三道五经题,也是一气呵成,四题写完竟还费了不足两个时辰。

林延潮回顾四周,但见考生们都还在埋头写文,自己竟已是提前写完了,看来这留下的半盆木炭是用不上了,不过还是不要浪费了,立即点上,至于蜡烛是用不上,但也可带回家去。

林延潮将七篇文章尽数誊写至正卷后,当下拍着门对外面官兵喊道:“交卷!”(未完待续

第两百一十章 考后不讲卷

听到林延潮拍门,说要交卷的声音,四面的士子都看了过来。之前嫌弃林延潮烤馒头那士子,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外面监守的官兵也是讶异问道:“这天还没黑,相公你都写完了?”

林延潮道:“是啊,写完了。”

当下官兵不敢怠慢,连忙喊了受卷官来。

这受卷官听说考生交卷也是诧异,走到林延潮的考房外问道:“你可都誊写完了?”

林延潮道:“回大人的话,都誊写完了。”

“交卷之后,不可后悔。”

林延潮差点翻了个白眼道:“那是自然。”

当下林延潮将卷子从小窗那递了出去,受卷官看卷首写着侯官林延潮五字,又扫了一眼文章见七题都是答得满满当当,确实是写完,当下满意地点点头道:“无论文章如何,字倒写得不错,开锁。”

“是,大人。”当下官兵给林延潮考房开了锁。

林延潮从考房里走出,伸了个懒腰,立即将东西收拾进考箱,扬长而去。

一旁其他几个考房的士子,大部分才写到$♂五经题的第一题,或是第二题,更有甚者,连五经题还未开笔写,见林延潮如此快交卷都是诧异。

地字号考房的刘廷兰,见有人比自己早交卷心道:“此人是谁,竟如此早交卷,哼,理他作什么,又不是谁早交卷,谁就取第一,反正这解元我是取定了。”

心底虽是这么想,但刘廷兰仍是着急地将最后几个字写完,当下敲门道:“交卷!交卷!”

而另一间考房里周宗城正对一道题抓耳挠腮。见林延潮走出,开始讶然,后却恍然道:“必是病得太重,考不下去,提早交卷,自暴自弃吗?哼。我就知如此。”

周宗城顿时一脸自信之色,然后对着文章又开始下笔。

受卷官当下拿着林延潮的卷子,走到至公堂以东。

至公堂东列三房,分别是誊录,受卷,弥封,西列二所,分别是对读,是内供给。

除了内供给是给考官。官兵们供吃供用的之外,其余四所都与考试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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