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第415节

萧良有走到林延潮面前道:“宗海兄,何检讨方才确有无礼的话,你大人大量不要往心头去。典章之事,你不熟悉无妨,有在下效劳的地方。尽可以说来。”

萧良有觉得自己这么说挺有气度的,显出世家公子的豁达。

林延潮道:“以占兄言重了,你放心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林延潮没有领情。萧良有听了勉强道:“既然如此,下午光学士来时,你小心应对。”

林延潮点点头,当下拿出前几日未写完的五条条例。现在他已是将之前桌上堆成小山般,关于的典章的书都通通读完了。

眼下要林延潮写大明会典里有关于典章部分的十几卷,两百余个条例,根本不成问题。不过林延潮不愿意表露出来,显得自己有多大本事,只是老老实实地将这五个条例写完就是。

期间没有翻书查资料。林延潮只用了片刻就将五个条例补完,然后放在一边。

写完后林延潮懒得拿写好五个条例去何洛书那打脸。而是将黄灿给自己的武宗,穆宗两朝的诰敕诏令读起。这些诰敕诏令多如浩瀚。自己不知何时读完,读着就将方才的事忘了。

林延潮认真地从翰林前辈文章里,学习他们是如何写诰敕诏令。

林延潮沉浸在书中,不知不觉太阳西下,翰林院众人已将这两日条例写完,何洛书亦是完工,并兴高采烈地与几位相熟的同僚聊天,不时得意地朝坐在看书的林延潮那瞧去,再冷言冷语地飘来几句不找边话。

林延潮没有理会。

不久门外响起一声咳嗽,陈思育挑帘入内,众人一并行礼道:“光学士。”

陈思育板着脸道:“你们这两日条例写得如何了?本学士今日要亲自审看。”

众人称是一声,当下几名修纂官各自将写完的条例交给陈思育。

这几日内,众人都是重修八条以上的条例,如萧良有更是重修了十五条之多,至于何洛书来翰林院两日,也写了六条。

条例呈上,陈思育看了几篇后,却板起脸道:“你们看看,写得是什么文章?”

于是陈思育拿起朱笔来在纸上勾画,合格可以采纳入典之处标出,不合格的条例边写上批语。

接连六名翰林被他批了三分之二以上重修。

“只有几条可用,甚至本学士叫你们拿回去重修,仍是没有一点改进,这就是你们这两日做得事?”陈思育满脸怒色。

萧良有呈上后,陈思育看了一阵,仍是皱眉道:“萧编修稍好一些,但也有不足,你看这八条条例,都是不行的,你要再斟酌一下。”

萧良有本以为会被夸奖一番的,但此刻只能称道:“是。”

之后林延潮呈上,何洛书一声冷笑低声与一旁人道:“看一会学士如何斥咱们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有好戏看了?”

陈思育看了林延潮的条例后道:“林修撰嘛,这五条条例虽是修了三日之久,却可称得上慢工出细活,条条可用,真是难得。我会将你的条例拿给副总裁过目,应是可以入典了。”

众翰林听了都是点头,得出了林延潮虽不擅典章,但做事却勤勉认真的看法。

至于萧良有则是不快心道,我虽然八条没合格,但有七条是学士认可的,而林延潮只有五条,可学士竟是偏心,赞许的是他?

林延潮当下道:“光学士过奖了,下官只是做好本分之事罢了。”

陈思育又拿起何洛书的看,批改后不满道:“你也是一样,六条里只有两条可用,重写来。”

说完陈思育将何洛书写好的条例丢在一旁,何洛书正要拿过,但见林延潮‘好意’帮他接过。

但见林延潮似随意地在条例上扫了几眼,突然对陈思育道:“光学士,何检讨这条例有处写得不妥啊!”(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下官知错了

林延潮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把何洛书激得几乎跳起来。

何洛书心道,好你个林延潮,居然当着光学士的面想要搞老子,你也不看看你几斤几两。这翰林院可是我的地盘,你一个后辈挑战前辈,学士和同僚会帮着你吗?今日我就让你颜面扫地。

何洛书露出愤慨之色,当下对陈思育道:“光学士,林修撰与在下旧日有隙,下官自思往日也有不对的地方,于是入翰苑后下官处处忍让,没想到林修撰如此记仇,竟是在光学士你面前肆意诋讦在下。日月昭昭,我翰林院内竟有这等之事情,还请光学士为下官主持公道啊!

陈思育自是知道何洛书与林延潮之间的争执,但身为翰林院最高领导,他总是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属下能够和睦相处,齐心协力的。林延潮与何洛书往日有再大的恩怨,此刻也该放下,不可以破坏了翰林院内这团结祥和,欣欣向荣的大好局面。

于是陈思育皱起眉头看了林延潮道:“林修撰可有此事?”

林延潮当下道:“回光学士,下官与何检讨是有过节,但这已是过去的事。下官绝没有携私抱负之事。”

陈思育听了点点头道:“这就好,你状元及第入翰林院,需有容人之量,那你为何找何检讨麻烦?”

“启禀光学士,下官乃是因为公事,想大明会典,乃是天子督我翰林院所制的旷世典籍,此诚为亿万年之**,要给后人代代读之,流传百世的,但若是其中一二点编写有误,不仅贻误后人,也是有损于天子圣明。故而下官编写之时,一直谨之慎之,提醒自己不可出了丝毫差错。”

陈思育听林延潮这番话很满意道了一句。然也。

林延潮接着道:“下官也是一片出于公事之心,故而偶然看了一眼何检讨写的条例,上有不妥之处,这才指出。这一片纯属出自公心。丝毫没有针对何检讨的意思。”

陈思育点点头道:“有道理。”

何洛书则是咬牙切齿,看一眼就能看出错来,真满口瞎话。

何洛书面上却云淡风轻地道:“原来如此啊,有何不妥?林修撰不妨指出看看,若有谬误。在下当堂认错向你就是。”

林延潮拿起条例道:“就以这一条而论,何检讨写的是洪武二十五年,朝班位列之序的条例,何检讨在旁注上写,此条例是引自《礼仪定制》朝参八条中的第一条对吗?”

何洛书点点头道:“不错,此乃我亲自校验过,查看无误,若是不信,你大可从去《礼仪定制》里查看,是否有这么一条。”

陈思育点点头道:“好。为表无误,拿《礼仪定制》来查阅。”

于是当该吏去典籍房内将《礼仪定制》取出,陈思育翻到朝参八条这一条亲自查看,然后道:“不错,这一条例确实出《礼仪定制》里朝参八条中的第一条。何检讨写得是丝毫不差。”

何洛书听了得意地看了林延潮一眼道:“光学士,真相已明,林修撰无凭无据一意要构陷于我,请为下官做主。”

林延潮道:“且慢,何检讨。”

“你有何话说?”

“何检讨,敢问《礼仪定制》乃是几年时成书?”

何洛书想了一下道:“洪武二十年。”话一出口。他突然脸色一变。

林延潮笑了笑道:“是啊,何检讨也知道《礼仪定制》是洪武二十年成书,但此中记载却是洪武二十五年之事,这是书中笔误。何检讨莫非看不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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