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第619节

“林宗海今日向陛下建言,陛下知道林仲山的名字后,他日问相爷你,为何这等大臣不用,那时就相爷如何办?”

但见张居正笑了笑道:“还能怎么办,学贾似道杀皮龙荣好了。”

皮龙荣乃南宋时的大臣,曾为宋理宗在潜邸时的旧僚。有一日宋理宗向贾似道问皮龙荣安在?贾似道恐皮龙荣被天子召用,令人诬蔑弹劾皮龙荣,皮龙荣被迫饮药自尽。”

听张居正说完,王篆与曾省吾二人都是一愕,不知说什么才好。

张懋修道:“爹,贾似道此不足取,林仲山我们可不计较,但其因此事,起于林延潮私下向天子举荐大臣,此实为不可忍也。”

张居正反问道:“懋修,你与林宗海同科,又在翰林院共过事,对他了解多少?”

张懋修听了张居正的话,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答道:“宗海他固然才华横溢,不过今日看来却大奸似忠之辈。”

张居正一晒道:“大奸似忠之辈岂会轻易授予尔等把柄?”

“相爷?”王篆与曾省吾对望一眼,心想此中莫非还有其他内情。

张居正道:“半个月前,林宗海已来府邸上拜会过我了,还送上陆华亭给我一封私信,信上向我举荐林仲山。当时我卖了陆华亭这个面子,就允了林宗海。此信现在还搁在我书房案上。”

王篆与曾省吾皆灰头土脸,心道,林宗海真行事周密,原来早就给张居正递了话,这才在文华殿上推荐天子,真是所料不及。我等来此告状,反而落成了搬弄是非的小人。

“当初林宗海在内阁数月,我未听过有人说过他一句不是。此人处事小心谨慎,你们要拿他的错处,却是不易。”张居正冷笑几声,一语道破二人的心思。

此刻曾省吾,张懋修皆是无颜再留下去,一并起身告辞。

走出相府大门。

王篆叹着对曾省吾道:“此事是我谋划不周,就算林宗海会犯错,申吴县也不会见事不明的。”

曾省吾道:“我看相爷心底也不喜这林宗海,只是碍于申吴县的面子,少一个托词而已。你没听相爷最后一句话,是鼓励我等拿到林宗海错处。”

王篆道:“此子工于谋身,如何拿到他的错处。绍芳兄,我看林宗海虽非同道,但也不是敌人,你不如放他一马。”

曾省吾听王篆想了片刻道:“上一次在文渊阁,他敢出言顶撞,哪有半点对我这大司空的恭谨,若不给他个教训,我以后岂非成官场里的笑柄。”

王篆点点头道:“确要教教我们的林三元,何为尊卑,绍芳兄放心,经筵之时,我与诸位同僚定给你张目。”(未完待续。)

五百七十五章 升迁侍讲

听王篆肯给自己出头,曾省吾徐徐点了点头道:“不错,经筵上正好挫其锐气,有你在,到时他林宗海就算舌绽莲花,也是无用。”

于是王篆,曾省吾又是商议了一阵,如何在经筵上教训林延潮这不知天高地厚这后辈官员。

其实曾省吾,王篆也是无奈,林延潮背景很深,他们想动也动不了。

换了一般六品,七品官,他们哪里要费这些脑筋,直接将他一撸到底,何必用经筵上嘴炮对刚的方式。

次日,翰林院。

一辆单驾马车在翰林院前停下,门子看了马车,以为又是哪个小官上门办事,这官员出行都有卤薄,单驾马车一看就知不是什么高官。

故而门子懒洋洋地坐在凳子上,理也不理。

但随即门子见穿着大红色斗牛服的林延潮从马车上下来,顿时惊讶的差点掉了下巴。

这几名门子立即起身,慌忙上前施礼道:“中允老爷,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是有什么要事吗?”

林延潮看向门子,笑着道:“怎么这翰林院也是我娘家,若是无事,我就不能来逛逛。”

几名门子都是齐笑,然后道:“瞧我这张嘴,中允老爷眼下可是天子面前贵人,咱是怕你给我们忘了。”

林延潮哈哈一笑道:“好说,我此来是院长相召。”

几人一并道:“院长就在正堂,我们给你带路。”

“虽过了些年,但翰林院这路我还是记得了,不过先谢过几位老哥了。”

林延潮刚刚迈过二门,路上又遇上几位同僚。

虽说林延潮在翰林院待得不过数月,与同僚相处和睦。

昔日同僚与林延潮见了免不了寒暄几句,羡慕林延潮身上的斗牛服。

众人说说聊聊,林延潮与他们谈笑数句,然后才道:“光学士约见,不敢让他久候,以后再与各位长聊。”

众人听了都是笑着道:“原来院长相召,那我等不敢耽搁林修撰了。”

如此林延潮才脱了身,来至玉堂,见学士沈鲤正坐在公座上,与国子监司业,监丞正在喝茶闲聊。

虽知他们聊得不是公事,但林延潮见了示意门子不必通报,自己站在一边等候。

沈鲤朝门外的林延潮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又与二人说了几句,当下端起茶来。两名官员见机起身告辞,经过门前时与林延潮相互作揖,然后告退。

这时林延潮才步入玉堂向沈鲤道:“下官见过光学士。”

沈鲤脸色青黑,乍看有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只是点点头道:“宗海来了,先坐。”

林延潮恭恭敬敬地坐在一边,向沈鲤问道:“光学士这一次召下官来,不知有什么见教呢?”

沈鲤捻须道:“是有关你的升迁之事,宗海可知翰院里从未有史官着斗牛服的先例?”

林延潮道:“光学士,天子所赐,下官一直不胜惶恐。”

沈鲤点了点头道:“尊卑有序,官场上最讲究资历,你虽是得天子恩宠,但规矩不可以破。故而本学士与其他几位学士商议后,打算向阁老,推举你为侍讲,一来名正言顺,二来也好彰你国书退敌之功。”

林延潮听了惊喜交加,心想还有这等好事。

明朝官员,有官阶,差事,衔,职。

官阶是个称号,如林延潮官阶原先是承德郎,但因国书之事,受天子嘉奖,官阶升授为承务郎。这称号实际上没什么用,但却对家人有用,可以拿来封赠其直系亲属。

差事则这次回京后,也是由直文渊阁诰赦房,变为直起居日讲。

而衔,职没有变化,职仍是翰林院修撰(从六品),衔为詹事府左中允(正六品)。

林延潮虽有詹事府之职,但实际上太子在哪里都不知道,他与东宫是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所以只是领衔无职。就如同内阁大学士(正五品),领尚书衔(正二品),侍郎衔(正三品),实际上却在内阁办公,不署理部事一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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