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庶子风流 第456节

  贾琮无言以对,他倒没问为何会牵连到他。

  叶清对他的感情,就算不纯粹,但也与别人不同,这一点贾琮不会不承认。

  虽然他感到有些冤枉……

  见贾琮郁闷的模样,叶清哈哈一笑,道:“别生气,我这不是在安慰你了么?”

  贾琮没接这茬,他问道:“你接下来要去哪儿?”

  叶清笑道:“先去金陵与青竹会和,拜完鸡鸣寺后,再去临安那边,拜拜金山寺和雷峰塔。我出京前,太后迷上了白蛇传,每旬日里必听一场堂会。我要替她老人家去那边看看,还个心愿。剩下的就一路祭拜吧,南省多的是寺庙,拜足九九八十一座,我就折返都中。”

  贾琮沉默了稍许,而后道:“江南各省的千户所都已被我拿下,若是有什么需要,你只管去那边。”

  叶清虽然怀兜里就有太后赐给她的凤刻金牌,大乾虽大,她何处皆可踏足,不过她还是接受了贾琮的好意,点了点头。

  她又笑道:“临别前,咱们最好再做一场戏,比如爆发一次大争吵……”

  “什么意思?”

  贾琮好奇问道。

  叶清无奈一笑,道:“回京之后,难免会有些风言风语,若是让太后知道了……你还是要倒霉。”

  贾琮沉吟了好一会儿后,缓缓摇头,坚定道:“清公子,虽然我至今没有明白你南下的真正目的,但我能感觉到你的善意。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背负上一个不好的名声,回去让人耻笑。而且这样做,太后同样会不满。”

  不管叶清到底抱着什么目的而来,但在外人来看,她都是为了贾琮而来。

  事实上,贾琮虽然猜不透她的本心,但他也能分辩出,她的确是为了他而来。

  天家贵女千里迢迢前来寻他,结果却爆发了一场争吵,然后灰溜溜的折返回京。

  在这个男人为尊的世道里,责备贾琮的声音不会有多少,甚至还会有人称赞他不媚权势。

  可是叶清的名声,必然会臭大街。

  就算碍于太后,无人敢当面说什么,但背地里都会给她贴上“不自重”、“不自爱”的下贱标签。

  等太后薨逝后,她多半会成为这世间最惨的那一类女子。

  贾琮虽对她无别的意思,但还有友情,所以他不会这样做。

  叶清见他如此,恐吓道:“你不怕回京后太后逼你?”

  贾琮呵呵笑道:“到了我这个位置,想来陛下不会见死不救。”

  叶清闻言一滞,皱眉道:“这样做对你我都有好处,我都不在乎,你又何必拘泥不化?”

  贾琮直视叶清,道:“如果清公子能坦白直言,缘何对我如此另眼相看,或许我会答应。”

  叶清闻言眼眸微微一眯,避开贾琮的目光,咯咯笑道:“当然是对清臣你的倾世之才和……”

  话没说完,就被贾琮打断:“好了好了,你不愿说就算了,不必拿这些来搪塞我。总之,不管是因为什么难言的苦衷,我能感觉到你对我没有恶意。

  所以,对于你许多次明着出手相救,实则将我牵扯到你们天家的凶险纷争中,我都没有怪你,依旧将你当朋友。

  我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你自己最好也不要……罢了,这些事你比我更明白,我就不劝你了。

  清公子,你是我在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我很珍惜这份友谊,所以我希望在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我们还能如今日这般泛舟游湖,共赏江南风色。

  这一杯为你践行,干杯。”

  “干杯!”

  叶清似心情不错,丝毫不受即将离别的影响,爽利的与贾琮碰杯后,一饮而尽。

  ……

  

第四百三十八章 怜爱

  

  扬州城,莲苑。

  除却甄应嘉为中老年人外,其余七家家主,皆为白发老人。

  此八人面色凝重的坐在宋岩的房间内,看着宋岩怡然自得的在书桌前挥毫……

  他们分明是逼宫之势,可在老而弥坚的宋岩面前,八人的气势如冰雪遇到阳光,只能化为春水东流去。

  足足写了大半个时辰,宋岩才收笔。

  然而纸面上,却只留下九个大字。

  自宋华手中接过帕子净了净手后,宋岩面色淡然的看着房间内诸人,道:“叔和、东明,你们来品鉴品鉴。这幅字,是老夫近年来的得意之作。伯歧,你是书法大家,也来指正一二。”

  八人听闻此言,相互看了看后,都看出彼此眼中的无奈,却不得不压下心中的焦躁,起身去看宋岩的字。

  众人来到书桌前,就见桌面纸笺上,书着九个苍劲古拙的大字:

  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松禅公……”

  褚东明等人看出宋岩之意,不由都变了脸色。

  宋岩不等他们开口,便摆手止住,道:“你们除却是江南诸家的族长,亦是大乾士林中有数的当世大儒。许多道理不用老夫赘言,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们还是寻上门来,老夫很失望。”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面露惭愧之色。

  方哲方叔和拱手苦笑道:“汗颜呐!松禅公教训的是,我等……唉,终究做不到松禅公知行合一的境界。”

  道理他们都懂,他们哪一个不是饱读经史子集,哪一个不是千年青史烂熟于心?

  难道他们不知道土地兼并之祸,是亡国之由?

  所有的这些道理,天下能说得过他们的,寥寥无几。

  可那又能怎样?

  因为他们背后都有一个庞大的家族……

  寻常人家,供养一个普通读书人都要三代积蓄。

  而他们这样家里人人读书的家族,一年的花销缺口又要多大?

  况且他们又与寻常读书人不同,江南十三家中的子弟,读书不止要考试,还要扬名。

  纵然科举不第,也要成为江南名士。

  成为名士之后,地位并不比中第的举人进士差。

  然而想要扬名,却需要极大的代价……

  这些,都是他们当族长的人需要费心考虑的事。

  如果任朝廷推行新法,丈量田亩,摊丁入亩,且按律法严格执行读书人免税赋的定额,那对他们而言,将会是一场无法承受的灾难。

  因为按律,一个秀才优免田不过八十亩,未仕举人优免田一千二百亩,未仕进士优免田三千三百五十亩。

  听起来很多,但在江南这个堪称科考灾难之地,中秀才容易,中举人却是如同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一个宗族能中举者,百中无一。

  能中进士者,更是十年难有二三人。

  相比于江南各家动辄数十万亩的田产,这些优免田的份额相差太远太远。

  一旦执行新法,光交田税,他们就能交到破产。

  这让他们如何能够知行合一?

  一阵难堪的沉默后,孙家家主孙伯歧沉声道:“优容养士,乃圣祖皇帝定下的国策。当今天子苛待太过,搜刮太甚,岂不闻天命不可违,祖宗之法不可变乎?若朝廷逼迫太甚,难免江南不安。”

  宋岩闻言,淡然一笑,看着孙伯歧道:“不意伯歧竟有此等魄力,也好,不尝试一番,焉知哪条路能走得通?”

  孙伯歧:“……”

  方哲几乎是用耻笑的目光看了这糟老头一眼,威胁到宋岩头上,何等不智?

  再者,就你孙家那些势力,果真能造反不成?

  孙伯歧被方哲看的恼羞成怒,怒声道:“独我孙家一家自然掀不起大风浪来,但若我等八家联合,天下谁敢小觑?谁敢轻辱?只怕人心不齐,方使百年华族,被小儿辈各个击破,成为笑柄。”

  又是一阵沉默后,甄应嘉叹息一声,道:“秦、赵两家之过,怪不到清臣头上。”

  欧阳德谋摇头道:“元仲,此处无外人,事已至此,又何须再避重就轻?松禅公这位关门弟子南下之意,用那些借口瞒得过旁人,还瞒得过咱们么?他就是为了新法而来!”说着,欧阳德谋看了眼耷垂着眼帘的宋岩,眼中闪过不满之色。

  刘家家主刘彦才点头附和道:“白世杰、秦栝、甄睿腔蛐碛形ケ彻ㄖ轮校籼钙淠狈矗翟谀逊诵摹R源俗锩笏脸颐鹱澹侄魏堇保蔷又幸病!�

  二人说罢,房间内再度沉默。

  他们在等宋岩给他们一个说法,或是说,一个交代。

  过了良久,一直垂着眼帘的宋岩缓缓抬起眼,昏老的眼睛扫过众人,苍老的声音道:“站在你们的立场,或许便是如此。但站在琮儿的立场,自有他的道理。老夫老了,已是风烛残年,接近油尽灯枯之时,无力再为你们做主。琮儿也已长大,你们若有何不满,可直接去寻他讨个说法。亦或是,你们联合起来,向朝廷讨个说法,皆可行。

  老夫唯一能提醒你们的,就是要有自知之明……”言至此,老人浑浊的老眼渐渐锋利起来,看的众人不自在起来,听他继续道:“此时并非乱世,百年前,太祖高皇帝率领开国一脉,耗尽心血和气力,死亡百万之众,才终于覆灭异族,复我中华故土,安定了天下。谁若妄图以一家一姓之私利,动乱江南百姓,此为自取亡族之道。秦家不过抄家流放之罪,而梁溪赵家,九族难全。

  煌煌大势不可逆,不自量力者,只能化作齑粉!”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面色灰败。

  造反个屁啊!

  江南巡抚郭钊,按察使诸葛泰,再加上锦衣卫的人,早就趁着缉拿白家、秦家余孽之机,派军队入驻江南各州、府、县,昨夜更是再度调动了锦衣缇骑和江南大营,强压至江南省各处。

  当然,他们若果真想要鱼死网破,玉石俱焚,也能鼓荡起偌大的风波来。

  只托庇于他们各家的佃户和奴仆,加起来也有数万人。

  再加上故旧、姻亲等相交之族,还有他们几家在乡杍间的名望,掀起百万之众起事,也未尝不能。

  只是这等仓促起事,毫无疑问会以失败告终。

  而失败之日,就是他们阖家阖族男女老幼一起上菜市口被腰斩之日,且会背负上逆贼之名,遗臭万年。

  这等事,他们又怎会去做,怎敢去做?

  方哲苦笑道:“松禅公,我等岂会如此不智?若早知赵家一龙是那等身份,当初也不会和赵家走近。那孩子可惜了……”

  褚东明冷笑一声,道:“有何可惜?不过白日做梦罢。赵家有那么点前朝皇族的血脉,其实早就连宗室都算不上了,却做起了那样的蠢梦,自取死路又怪得了谁?只恨竖子混帐,连累我等。”说罢,又看向宋岩道:“松禅公,我等此次上门,并非为发难而来。只是……实在走投无路矣。正如松禅公所言,大势煌煌,我等已无法抗衡。可若任凭新党施为,江南士族俱死无葬身之地。

  松禅公为吾江南士林执牛耳者,德望高隆,智谋如海。

  故而,吾等登门求见,只想请松禅公指点迷津,为我等江南士族,点一条活路啊。”

  说罢,褚东明躬身拜下。

  继而,方叔和、石公寿、梁正平等人亦纷纷拜下。

  宋岩闻言,苦笑道:“老朽行将就木,又有何德何能为尔等指点迷津?不过,你们先起身吧。俗语言: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大家一起商议商议,总能想出个法子来。

  虽君子不言利,但诸家收献那么多田地,无非是为一个财字。

  若无此财,则家中百事难行,连读书怕也读不起了。

  所以,归根到底,你们执念者,便是财也。

  对否?”

  这般直白的破题,让一干士林大儒们有些磨不开颜面,不过终究还是苦笑着点头道:“松禅公所言鞭辟入里,一针见血,确为此理。”

  宋岩闻言呵呵一笑,道:“老夫曾与琮儿深谈过此事,他有一些见解,倒是勉强还可入耳。老夫年事已高,精力有限,今日就不与各位商议了。等明日午后,琮儿来此处时,诸位再与他分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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