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断大明 第1058节

自然,她不会知道朱慕宇就是朱栩,是皇帝,这一点,龚鼎孳知道,没告诉她。龚鼎孳心思缜密,一直都怀疑柳如是与朱栩有一腿,哪怕没有也希望他们有,将来会有,他可以借此与朱栩更近一层,成为近臣。

顾横波不知道这些,看着柳如是一直淡然的神色,心里有些恼怒,出声道:“妹妹,钱先生要被送进京城受审,这一去怕是有去无回,若是无人搭救,牢里再受点苦,怕是……今年都未必能撑得过去……”

柳如是眉头微皱,虽然她与钱谦益没什么男女之情,可对钱谦益的才学还算欣赏,也认为他身上除了一些瑕疵还算是治国之士,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死在牢里。

同时,她心里一直有个期盼,那就是进京去碰碰运气,或许还能再次见到那个人——虽然她一直都希望那个人会来秦淮河上找她。

到了这里,柳如是大致也明白顾横波的目的了,目光冷静的道“你想要诓我去京城?目的是什么?”

顾横波脸上尴尬的笑着,道:“妹妹说笑了,我怎么会诓你去京城,就算我今天不带你来,难不成你就不去了吗?”顾横波说着,心里却大是痛快,仿佛报了什么大仇一般。

柳如是眉头微蹙,顾横波说的有道理,依照她的性子,肯定还是会走一趟。

她心里默默掂量一番,道:“我不管你有什么诡计,最好就这一次,龚家已经不要你,要是再被赶出秦淮河,你就只有等死了。车夫,走吧,回去。”

顾横波听着柳如是的话,眼神里大恨,心里刚才有多痛快现在就有多恨!

柳如是没有理会她,心思已经飘往京城。

她这一年没有少打听那位‘朱慕宇’,可怎么都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并且皇帝向来神秘,一般人根本刺探不出什么,何况她还远在南直隶。并且她心里隐隐的有些担忧,外界一直传闻当今皇帝不爱红妆爱男装,若是朱慕宇是皇帝的面首,那该如何?

可依照‘朱兄’的风华,品性似乎又不是那种人。

柳如是这一刻心里前所未有的焦躁,煎熬,恨不能立刻飞奔到京城。

在柳如是心乱如麻的时候,江.苏巡抚方孔炤,左参政许杰,右参政冯江峰,应天府知府施邦曜等七八个人聚集在一起,正商讨着内阁的这几道命令。

冯江峰为人刚直,性情也有些烈,看着方孔炤等人沉声道:“大人,依照下官所说,早就该整治了。即便没有钱谦益出来挑衅朝廷,秦淮河两岸也是乌烟瘴气,整日里醉生梦死不说,抨击朝廷,辱骂皇上,我等诸位也都未曾幸免……下官提议,借此机会,不如我们就雷厉风行一次,彻底对南直隶,不,江.苏的风气整肃一番,狠狠立一次威,杀一杀他们的堕气!”

第868章 杀气腾腾的序幕

冯江峰的话颇有些杀气腾腾,虽然他到南直隶不足半年,可也老老实实的依照规矩,在下面走了不少地方,看多了也就恶心了。

一片繁华背后,是数不尽的肮脏龌蹉。外加达官贵人,勋贵公卿,豪门大户,世家大族聚齐,什么事情都能在这里正常发生,且理所当然,习以为常!

施邦曜听着是吓了一跳,连忙道“下官不同意,我南直隶历经波折,民心不稳,士林多有怨言,不能再来了。”

许杰也道:“朝廷的命令是尽可能低调,我们不能大张旗鼓,以免生出不必要的波折,还需慎重。”

“是啊,大人,不宜再有大动作,现在‘新政’正是关键之际,切不可引出变乱来……”

“大人,再缓缓,待‘新政’稍微稳固再整肃不迟……”

大堂里顿时一阵反对声,令冯江峰脸色黑如锅底,却又发作不得。

方孔炤顿时摆了摆手,笑着安抚道:“诸位不必争论,既然是朝廷的命令,想必是有计划,我等依照命令行事即可。现在的问题是,还有近两千人要‘任调’去旧港,吕宋两省,即便再低调行事也会引起大乱子,你们都说说,我们该如何行动?”

冯江峰直接就道:“下官以为,有一部人当大张旗鼓的抓,其他的就悄悄抓,用以遮掩。”

许杰双眼一亮,道:“这是个办法,就从钱谦益身上着手,那几个整天瞎嚷嚷,讽刺皇上,咒骂朝廷的尚书,侍郎们,都直接请进督政院!”

施邦曜却皱眉,道:“抓是容易,可都是六七十岁的人,若是有个好歹,我们可能要千夫所指了……”

众人闻言都是神色微沉,南直隶的关系网是错综复杂,一个老尚书,老侍郎谁都不知道会牵扯出多少门生故吏,至交好友来!

方孔炤已经越来越有封疆大吏的气度,神色不动的道:“太老就不要抓了,半路上死了也是麻烦,挑几个有名望的,大张旗鼓的抓,再让报纸渲染一下,遮盖着十天半个月。待内阁的任命文书一到,立刻装船送走!我们的主要职责还是‘新政’,明年我还要进京述职,诸位都要拿出足够的政绩来,否则皇上,朝廷责怪下来,我们都落不得好……”

这次众人都点头,现在朝廷对地方的影响力大增,由不得他们肆意糊弄,并且当今皇帝已经逼死好几个巡抚了,他们可不希望步他们后尘。

“刑狱司,督政院,大理寺要抓紧,这个对‘新政’极其重要,还有就是‘税务局’也要组建好,具体的税务条陈要继续细化,明年要颁布出来,政务方面要进一步梳理,朝廷要求的是精简机构,对于不必要的,权职低的,人数过多的,该裁的裁的,该合并的合并……”

钱谦益的事情在方孔炤看来只是小事情,他关注的点还是在政务上,转瞬间话题就到了这上面。

一群人都作聆听状,南直隶的事情错综复杂,不是简单的一两句话,几道命令,新设几个衙门就能改变的,这个需要时间去慢慢消化。

钱谦益被关进了督政院,王北承对他很客气,转头就来到了巡抚衙门,见一群人在此,他也没有添油加醋,平铺直叙的将钱谦益的所作所为都给说了。

冯江峰气的一拍桌子站起来,脸色难看的沉声道:“无德无品,无羞无耻,这样的人如何能登上高位?如何能口口声声的为国为民!?”

其他人神色都不好看,原本也只以为钱谦益是文人那‘风雅’通病,哪怕是为色所迷也勉强能接受,可这当着王北承的面还耍这种小手段,着实令人不齿!

许杰一向好脾气,这一次却也忍不住了,向着方孔炤道:“大人,这股邪风是要杀一杀了,不如上奏朝廷,钱谦益就在江.苏审吧。”

王北承现在算是江.苏高官,加上痛恨钱谦益,顺水推舟的就道:“汪大人刚刚入阁,大理寺地位骤提,我们江.苏确实需要一个立威的机会。”

方孔炤倒是比他们看的透彻,摇头道:“我们需要,汪大人,朝廷更需要,钱谦益这次冒头,内阁应该是有意要借此在全国范围内杀杀这股淫逸之风,我们可能争不过。”

冯江峰满脸怒气,倒是没有失去理智,但更加恼怒的道:“我大明正遭遇千年未有之灾情,从皇上,内阁到六部九寺,再到各地巡抚衙门,无不是节衣缩食,倡导节俭,可我南直隶纵欲享乐成风,秦淮河上夜夜笙歌,日日高唱,从不停歇,今天文坛魁首的钱谦益更是以正室之礼纳娶倡优,着实丢进了我江.苏的脸面,必当严惩!”

施邦曜等人都是默默点头,现在已经不是几年前,全大明上下都知道灾情如火,遍烧全国,确实不能再无动于衷,作壁上观了。

方孔炤看着冯江峰,轻轻点头,道:“冯大人所说有理。不过不能急在一时,这样,以督政院为首,刑狱司为辅,各衙门协助,对我江.苏的具体情形进行清查,尤其是秦淮河上的青楼歌坊,如果不能查封,那就收重税,大力打击,还有,报纸也要动起来,对‘淫乐’进行痛批,绝不能手软!”

“遵命!”王北承双眼喜色一闪,有了行动,就有了权力!

其他人都应声,都深刻的意识到,南直隶确实需要整肃了。

南直隶一场持续很久,有预谋的庞大风暴正在拉开序幕,虽然这个时候谁都没有料想到。

在钱谦益被抓的时候,孙承宗急匆匆赶回内阁,准备一番又进入了朱栩的班房。

朱栩看着孙承宗进来,放下手里的奏本,笑着站起来道:“无需多礼。”

孙承宗一怔,看着朱栩走向左手边的小客厅,连忙也跟着走去。

朱栩坐下来,一边倒茶一边的道:“坐。”

小客厅有一张小长桌,上面摆着茶具,下面是炭火,里面是一个沙发型的软塌,对面是两张椅子。

孙承宗也习惯了朱栩的平易近人,谢了一声便在朱栩对面坐下,看着朱栩在那颇有耐心的煮茶,沉吟一声道:“皇上,关于‘军改’,臣有些想法。”

朱栩将一杯冲好的茶递给孙承宗,笑着道:“说说看。”说着,他自己端起一杯茶,喝了口看着孙承宗。

孙承宗没有理会茶杯,躬着身,道:“皇上,臣认为‘军改’要兼顾效率与制衡,既不能由地方军队坐大,形成藩篱,也不能在朝廷形成权臣,掌握军权的权臣会动摇社稷。以往京城有英国公坐镇,不渝其他,现在要做多方准备。”

要说英国公坐镇京城这件事,确实是老朱家的创举,大明江山能稳固两百年,张家的功劳不容抹杀。历史上的历代权臣,阉宦,再经历土木堡,京城保卫战,尤其是皇位更迭等等一系列大事件,始终都没能动摇老朱家的皇位,英国公府始终都是泰山一般的伫立在京城,是朱家,大明的中流砥柱,定海神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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