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断大明 第1063节

小永宁,张姝也都跑过来,站在朱栩边上,齐齐的看着大和尚,表情都是敬佩,不敢怠慢。

张筠微诧,待看到朱栩嘴角的勾一闪而过,顿时抿嘴,也抬头看向大和尚。

大和尚再次合手,微微躬身道:“既知前路不通,何不早日抽身折返,心归自在。”

朱栩看着大和尚,道“大师在曲解在下的意思,在下说的是前路难渡,你说的是不通。”

大和尚看着朱栩,一本正经的道“难行便是不通,公子若是执着,终归于人于己无益,徒增烦忧。”

朱栩摇头,道:“大师此言差矣,世上之事哪有十全十美,若是世人都因困难而退缩,事事不前,我等生于天地有何益?为人子当奋发向上,令高堂衣食无忧,荣耀乡里,为官者当积极作为,为国为民,不负天下……本公子以为,生于天地责任大过一切,凡是得过且过,甚至为了躲避求于神佛……这样的人,除了浪费粮食,于己于人于国,有何益处?”

大和尚合着手,眉头微皱,沉默了好一阵子,突然笑着开口道:“施主好口舌,贫僧所言,乃是不可为之事,不可为偏为之,普通百姓尚可,若是为官者贻害甚大。佛家语,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施主执迷不悟,终有后悔之日。”

朱栩背着手,笑着道“何为‘不可为’?如何判断‘可为与不可为’?”

大和尚抬着手,看着朱栩道“人心向背即不可为,人心所向即可为,公子贵不可言,当知其中道理。”

朱栩微微抬头,有些忍不住的笑道“大师以‘人心’为要,在下确实反驳不得,不过人心在前在后,终究是要跋山涉水之后才见分晓。我虽然没有‘天下人非之吾往矣’的魄力,但矢志不达誓不罢休的决心还很多,你应该就是见过信王皇兄的那个和尚吧?”

朱栩话音一落,王一舟脸色骤变,猛的一跃上前,其他禁卫也飞奔过来,围住了大和尚,手里的兵器显露,若是大和尚有半点不轨,下一刻就会横死当场!

四周的香客吓了一跳,纷纷跑了出去。

大和尚丝毫没有慌乱,微微躬身道:“慧净见过陛下。”

朱栩背着手,目光审视一眼,道:“你刚才以‘人心’来点题,何以来确定‘人心’?你说的是你认为的‘人心’,而朕要的是天下的‘人心’!纵然一时有所不济,天下沸扬,亦或者人言可畏,史书如刀,朕也甘之如饴,矢志不变。倒是你,一个出家人,六根不净,镜台蒙尘,可有反思?”

朱栩摆出了身份,大和尚自然就不能继续强辩,话到了这个份上,他也知道多说无益,躬身在那,道:“贫僧身在佛门,心恋红尘,终是修行不够,陛下俯瞰天下,现苍生如蚁,大地似火,已是水火不容,祸福就在旦夕,还请三思。”

朱栩点点头,道:“朕很早之前就明白两件事,第一,不能与文人斗嘴,哪怕他自己扇嘴巴,也能圆畅自如,面不改色,唾面自干。第二,不能与和尚争论,因为他们满口仁慈,虚托来世,缥缈无寻,只要不能证实,那么他们就是对的……你说了半天无非就是要告诉朕,朕是错的,要听你们的,可是你们就真的对吗?你们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大和尚张口就要说话,朱栩一摆手,道:“朕说了,朕不喜欢和你们争论,无非就是一个死循环,争来争去就是浪费时间,拖延事情罢了。既然你冒头,朕也给你个机会,去陕.西吧,与信王做个伴,对了,顺便问问他,京城这些谣言是怎么回事……”

大和尚脸色微变,抬手向朱栩道:“陛下,信王只想做一个富贵闲王,你又何苦相逼?”

朱栩嗤笑一声,道:“在你看来都是朕在逼迫他,可看见朕给他的机会?就如上次在陕.西,他连朕一面都不见?就如此决绝,认定朕要害他?”

大和尚想不透朱栩要做什么,眉头微沉着,道:“是,贫僧今日就动身前往西.安府。”

朱栩淡淡点头,道:“好好开解开解他,既然不愿意来京城,那就好好待着,也无须担心什么,京城里的流言蜚语……就当没有听到吧。”

大和尚隐隐觉得朱栩的话里有话,却又捉摸不透,好一阵子,道:“是,贫僧记下。”

今天算是意外收获,朱栩摆了摆手,道“去吧,朕不会派人送你,跟着你,路上自己小心点吧。”

大和尚神色不动,心里却是一叹,皇帝比他预想的还要难对付,合着手,躬身道:“遵旨。”

朱栩没有再理会他,看着张筠道:“费了不少口水,走,咱们去看看禅房里的茶。”

张筠脸上有着异样之色,很快收敛,轻轻的跟在朱栩身后。

大和尚看着朱栩的背影,心里长长一叹。他本不想多事,只是忍不住,奈何果然如外界传言一样,当今皇帝刚愎自用,听不进他人之言,毫无胸襟,徒费口舌。

‘罢了。’他心里再叹一口气,转身去他的厢房,准备收拾东西。

这个时候,朱栩已经来到了一间檀香袅袅的厢房,刚坐下,门外的曹化淳就挡住了小永宁与张姝,道:“公主,二小姐,你们都厢房在这边。”

永宁刚要说话,张姝就拉着她道:“公主,快走,我跟你有话说……”

“人家要跟皇叔在一起……”小永宁还没说完,就被张姝拖走了。

第873章 禅房暖春

禅房的门被关上,只有朱栩与张筠对坐。

朱栩拿起茶壶,给张筠倒了一杯,然后自己倒了一杯,拿到鼻子前闻了闻,旋即摇头道:“白塔寺香火这么盛,招待香客的居然用这陈年老茶……”

张筠俏脸有些紧,坐在朱栩对面,呼吸都小心翼翼。

朱栩喝了一口,抬头看着她的表情,失笑道“怎么,就这么怕与朕单独相处?”

张筠脸上微微露出笑容,轻声道:“皇上,这与礼不合。”

“这个借口不好。”朱栩笑着放下茶杯。他与张筠的状态有些怪,说不上恋爱,更不像相亲,身份地位摆在这里,他弯不下腰,竟然有些公事公办的感觉。

张筠心里砰砰砰跳动,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放在桌下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

朱栩感觉到了气氛有些奇怪,咳嗽一声,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吗?”

张筠耳根开始发热,轻轻低着头,道:“一切都听皇上的。”

‘这样聊不下去啊……’

朱栩捏着下巴,道:“你对外面刚才的事情怎么看?”

张筠现在是心慌意乱,勉强的思考了一会儿,道“民女认为,皇上是对的。”

“说说看。”朱栩端起茶杯,但旋即嘴角微抽,这感觉就像他在御书房面对来奏呈的朝廷官员。

张筠嘴角抿了抿,道:“民女虽然不知道皇上要做什么,但信王毕竟是皇上的兄长,仁厚相对是应该的。”

“仁厚?”朱栩失笑了一声,道:“这整个大明,也就是你说朕仁厚,这满天下的不知道多少人骂朕是‘刻薄寡恩’,‘天性凉薄’,连手足之情都不顾,更难听怕是那些大人们都不敢告诉朕,你都未必听过……”

张筠看着朱栩,轻声道:“民女没有读过多少书,但也知道,古往今来,凡是圣德帝皇,无不毁誉参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皇上为了天下苍生而不顾名节,已是圣君之相。”

朱栩看着张筠,虽然这话里难免有她的私人感情因素,但朱栩听着确实舒服——因为他听到的马屁实在是少的可怜,他的那些大人们,要么谨小慎微,要么敬而远之,甚少有人敢拍马屁的。

朱栩心里对张筠很满意,有一个能理解的人在身边,总好过一个唯唯诺诺的花瓶摆在后宫里日日相对。

又端起茶杯,朱栩笑着道“好,这个话题跳过,另一个,嗯,为什么不向朕求情?”

张筠俏脸微怔,看着朱栩道:“敢问皇上,求什么情?”

“上官家。”朱栩看着她。

张筠眨了下眼,而后抿了抿嘴,直视着朱栩,轻声道:“因为民女相信,皇上是不会故意为难上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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