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纪 第519节

疾行途中,总是将神识看向远处四方,恰恰忽略了脚下,而忽略的地方偏偏就是凶险所在。只见丈余远外,宽阔平坦的去处如同刀切而就此塌陷,且左右无边,深浅莫测,分明一个巨坑。尤其那漂浮缠结的雾气,竟然使得法力无从凭借。方才若是掉下去,祸福难以预料!

“我有言在先,九幽之地凶险遍布,却有人置若罔闻,奈何……”

妙闵慢慢赶到近前,微微喘息之余不忘抱怨。他好似伤势未愈而体力不济,这才落后数十丈,却也免去了一场虚惊,又道:“此乃九处绝地之一,幽潭。有幽烟不渡之说,极难逾越!”

那深潭之上所缠结的雾气,正如一层凝聚不散的寒烟。远远看去,犹如平地,却实为陷阱,稍有不慎便会淹没其中。

“既然如此,由你带路如何?”

无咎转过身来,神色征询。

妙闵却是连连摇头,为难道:“我伤势未愈,有心无力啊!”

无咎也不勉强,更不啰嗦,踏起剑芒,循着深潭的边缘右行而去。他这回多了几分小心,且求稳妥。

妙闵跟在妙山的身后,一行三人继续赶路。

所谓的幽潭,怕不有数十里的方圆,大半个时辰之后,终于绕行而过。

再去不远,荒山挡路。

那光秃秃的石山,寸草不生;怪石起伏之间,雾气沉沉。

石山过去,又是山峰横亘而起,同样的死气沉沉,同样的荒凉阴寒。更有呼啸的阴风吹得人心头发冷,并不得不止住去势而徘徊不定。接着碎石遍地,山岭横斜,枯涧纵横,沟壑交错,断崖绝壁。而途中虽也寒风飒飒,黑雾弥漫,并伴随着鬼哭狼嚎,且阴气阵阵而魂影乱撞,而一路走下来却也有惊无险。

不知过去多久,又一次去路断绝。

前方出现一道千丈宽的峡谷,左右峭壁高耸,当间却是直直塌陷下去,并漂浮着一层雾气而深浅、长短不明。

那是一个大坑,左右为峭壁阻挡而难以绕行。而坑中除了黑雾之外,似乎另有玄机……

无咎踏着剑芒在坑边徘徊,身后有人“扑通”坐在地上。

“此乃九幽之地的最后一关,幽泉。绕行不得,唯有渡水而过。而接连两日不眠不休,我这把身子骨着实不堪应付啊!”

妙闵喘着粗气,显得极为疲惫。他又摸出玉瓶倒出几粒丹药吞下,接着说道:“钟广子与各家高手迟迟未见现身,你我不妨稍事歇息再行计较!”

妙山也是满脸的倦色,冲着无咎默默一瞥,随即收起剑光,就地坐下歇息。

无咎在坑边落下双脚,低头凝神打量。

那笼罩大坑的雾气下方,还真的有泉水聚集,却乌黑诡异,神识难辨,没有光泽,且波澜不惊而毫无生机。所谓的幽泉,分明就是一潭死水。

“妙闵长老,能否就此指教一二?”

无咎转过身来,藏于大袖中的两手分别多了一块灵石。自从踏入万灵谷以来,连遭凶险,又没日没夜赶路,他也难免感到疲倦。奈何前途莫测,强敌紧逼,使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唯有抖擞精神强撑下去。而若是回想起自己身上的五把神剑的来历,哪一次不是九死一生的惊心动魄。所谓的仙道,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岁月的执著,一种寂寞中的枯守;而对于自己来说,何尝不是一条刀尖上的险途。不进则退,却又退无可退……

“指教不敢担当,咳咳!”

妙闵轻咳两声,说道:“据我所知,万灵谷,乃纯阴无阳之地,又以其中的九幽为甚。故而,此处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幽烟不渡,万物断绝!”他说到此处,闭上双眼,手拈胡须,沉吟又道:“有云,岸前皆魍魉,岭下尽神魔,洞中收野鬼,涧底隐邪魂……”

他这人长得慈眉善目,笑容一敛,面相上便多了几分庄严,且口若悬河侃侃道来,颇有学识渊博的高人风范。而他话音未落,便被坐在不远处的妙山打断:“妙闵,你怎能拿着丹道口诀骗他?”

“啊……丹道不外乎阴阳之说,倒是与万灵谷相通。无咎他修为精深,理当懂得。”

妙闵的两眼似睁似闭,语气无力道:“正如这幽泉不浮,还须本命相济,方能祛阴渡厄,咳咳,容我调息片刻……”

什么叫理当懂得?分明欺负自己半道出家不懂道法。

无咎有心讨教,却一无所获,还被云山雾罩糊弄一通,偏偏又无可奈何。他冲着妙闵投去深深一瞥,转向妙山点了点头,撩起衣摆坐下,漫不经心又问:“妙闵长老,你是否知晓冰蝉子这个人?”

妙闵的两眼猛然睁开,随即又紧紧闭上,随即连连摇头,竟然一声不吭。

妙山始终在默默看着无咎,忽而低下头去若有所思。

无咎不再多说,嘴角露出一抹怪笑,忽又神色一动,抬眼看向远方。

黑暗中,数十里外的情景依稀可辨。来时的悬崖峭壁之上,一道道人影飘然而落……

妙闵与妙山皆有察觉,扭头眺望。

“哎呀,钟广子带人追来了,这般步步紧逼,全然不得片刻停歇!”

妙闵抱怨一声,站起身来。他匆匆走到无咎的身旁,抬手示意:“此处固然幽深水寒,而凭借你我的修为足以应付。且另寻歇脚之地,事不宜迟……”他话没说完,带头往前踏去。眨眼之间,人影穿过寒雾,直接没入寒泉,丁点儿水花不惊。

妙山稍作迟疑,起身随后跳了下去。

无咎却是依然冲着远方眺望,直至那数十人影变得更加清晰,他这才不慌不忙后退几步,转身飞纵而起。

入水刹那,无声无息,而浓烈的黑暗与彻骨的阴寒瞬息涌来,顿时有种坠入深渊的错觉与慌乱。

无咎本想施展水行术,又怕阴寒蚀体,忙催动法力护体,窘迫顿时缓解。而整个人却如石头般急坠而下,转眼间已达数百丈之深,旋即双脚直直杵在坚硬的石头上,竟震得他周身的筋骨一阵脆响。他定了定神,凝神看向四周。

神识虽然难以及远,而数百丈内还是一目了然。

妙闵与妙山均已瘫坐在地,显然被摔得不轻。如此水深的地方,竟然没有淤泥,且颇为光滑坚硬,看起来有些古怪。

无咎稍加辨别方向,迈开脚步。而水深所致,使得他的步履稍显沉重。

妙闵与妙山各自起身,跟着往前挪行。

数百丈的水底深处,三人去势缓慢……

而如此不过一炷香的时辰,看似凝滞寂静的黑色泉水突然流动起来。便如同夜色中刮起一阵风,恰好从此间横掠而过。

无咎与妙闵、妙山正自一步一步寻觅而行,突然被水流推动,缓慢的去势顿然加快。三人不明所以,只管趁势往前。九幽地,行到此处,始终有惊无险。若能就此脱身,或也值得期待。

不过,湍急的水流愈发猛烈,犹如狂风乍起,随即化作一道黑暗的激流奔涌浩荡。

三人察觉不妙,为时已晚,皆双脚离地而身不由己,好似三片落叶随波逐流急卷直去。

无咎急忙抬手抓出魔剑,而远近除了妙闵与妙山之外,便是奔涌的激流与无边的黑暗,根本寻不见任何对手。

须臾,前方突然传来一声轰隆闷响。

激流再次加快,俨如咆哮的蛟龙而一发不可收拾。随即又是一声轰鸣,三人霍然凌空,各自眼花缭乱之际,又“扑通、扑通、扑通”落下而水花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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