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车马队行了一个上午,走了四十多里,照这个速度,下午再走两个多时辰,就能抵达仁寿宫了。
由于这一条京城通往岐山县的御道,沿途有烽火台、驿站、驻军点,所以比较安全,一路上没有发生什么危险。
晌午经过了一个时辰的避暑休整和饮食进水,然后继续上路,从岐山邑去往仁寿宫的路上,沿途山岭、高崖、丛林越来越多,地形变得复杂。
罗昭云为了行军安全,完全按照军中规矩,派出了一火斥候,两人一组,分成五组,彼此相隔两里的距离,考察一些险峻的地形,适合伏击的地方,都寻找一番,免得遇伏。
他的领军能力和号令、队形等,有板有眼,已经都熟悉了。
这一年中,他没少学习兵法,特别是向李靖求教,或许别人还不知道李靖的价值,但是他太了解了,这可是大唐卫国公啊!
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唐战神,不是因为他个人勇猛,而是因为他带兵能力,统帅之才。
罗昭云虚心求教,反复讨论,从李靖身上学到不少东西,加上去年在沙场磨炼,实践和理论结合后,他的领悟更深了。
杨昭有时候透过帘子,听到罗昭云的一些喝令,微微点头,对着少年都尉,有了很好的印象,觉得他日后必然是大隋的一位栋梁之才。
而小郡主杨采玉,偷偷地瞄了罗昭云好几次了,把他的举动和言行,看在眼里,十五岁的年纪,却独立冷静,指挥那些精锐武士,全都服服帖帖听他的号令,那种阳刚之气,面如冠玉的样貌,给她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己够出众了,琴棋书画都学了不少,古史经纶等等,也有涉及,可是看到同样十几岁的罗成,就如同一个青年般成熟。
“还真是一个奇少年!”小郡主觉得,哪怕自己到了十五岁,也不会如他这般独当一面。
她心中想着:找机会,一定要跟他细聊一下,让他多做几首诗,我是第一个听众,或是只写给我一人,那就过瘾了。
小郡主熟读诗书,自然对诗文和词赋很感兴趣,小妮子心性,多少有点把他当大才子来敬仰了。
………
这一路上,风平浪静,并没有遇到伏杀,倒是来到仁寿宫山峦之外十里长亭的时候,被这里驻守关卡的禁卫军拦住。
“我等奉太子之命,护送晋王入仁寿宫,觐见陛下。”罗昭云出去交涉。
“稍等,我们去请将军来。”一位校尉不敢私自放行,所以派人去请坐镇这里的将军。
那位负责驻守此官道的左卫将军名为邹廓,他迟迟未出现,在暗中盯梢,很快,有斥候回来禀告,发现数里外有两千多兵马靠近,是东宫的长林军。
邹廓身边的一位年轻俾将史怀义道:“邹将军,这些人不能放过去,否则,不利于柳、元两位大人行事。”
“这个本将军自然明白,可是,不能立即回绝,那样太过明显,节外生枝,毕竟定在今夜行动,眼看已是夕阳了,要拖住这些人。”
这支左卫军,大部分将领已经投靠元家、柳述一方了。
因为在开皇年间,左卫大将军史万岁就和高熲、王世积等人,支持太子杨勇,而史万岁在军中名气太大了,在隋朝统一天下的战争中,立下了不朽的功绩,在开皇十年,平定江南的高智慧等叛乱上,也功不可没。
开皇十七年,南宁州部族首领起兵反隋,杀隋官吏,气焰嚣张,朝廷立即命史万岁前往征讨,他带军深入敌境,兵锋锐利,所到之处无城不摧,先后消灭叛族军队三十余部。叛族首领知难胜史万岁,提出投降,归顺隋朝。
史万岁雄略过人,每行兵用师之处,未尝不身先士卒,尤善抚御,不重于行伍形式,行军作战,常不治营伍,士卒各随其安,宿营不设警备,因敌惧怕他而不敢轻易袭扰,带兵数十年,深得部卒敬佩。
可是,开皇十九年,突厥进犯,史万岁率军迎战,吓退步迦可汗大军,并挥马追击百余里,大破突厥军,斩杀数千,又继续跟踪追入沙漠数百里,凯旋而归,但却遭到杨素等人陷害,被隋文帝不分青红皂白地击毙朝堂,剪去了杨勇一方军中支柱。
那些史万岁的部将等,全都心中愤怒不平,暗中被元阀拉拢,全都归顺杨勇旧势力一方,等待就是这个政权更迭的时候。
邹廓当年是史万岁的副将,感情深厚,而史怀义,则是史万岁的儿子,这些人,对杨素恨之入骨,但都知道,杨素是陛下身边红人,更是杨广的坚定支持者,只要杨广登基,他们这些人都无法找杨素报仇,所以,他们更偏向杨勇重新夺权,登基为大隋皇帝。
左卫将军邹廓沉思道:“再等等,拖延住他们,天色一黑,再放晋王和侍卫过去,来个瓮中捉鳖,至于后面的两千东宫率卫军,肯定不能放过去,就让他们在三里外扎营,等约定的时辰一到,就派兵杀过去围剿,以谋反的罪名,杀无赦!”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过隘口
晋王杨昭下了马车,待在太过闷热,夕阳将落,黄昏时候风转为清凉,这时候站在山外原野上,倒是有些凉爽。
“殿下,这个左卫将军好大面子,咱们都在外面等大半个时辰了,还不见出来。”一位贴身侍卫,向晋王报不平。
“再等等吧,也许左卫将军,真的有事不在营地,而且,现在陛下病重,的确是关键时刻,禁卫军谨慎一些,严格把守,还是挺尽忠职守的!”
杨昭这个人性格仁厚一些,所以想问题,看事情,都朝着‘仁’的方向去看。
君子看众人,人人都似君子;小人看别人,个个都像小人,就是这方面的道理。
“吱呀!”
关卡的匣门被打开,一群衣甲鲜明的将领鱼贯而出,迎接晋王来了。
“属下邹廓,前往仁寿宫议事,刚赶回来,听闻晋王殿下驾临,不但有失远迎,还累殿下久等关外,实在罪不可恕!”邹廓一撩战袍裾裙,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就要承认罪责。
杨昭态度倒是有些和蔼,不思有假,双手虚托出去,微笑道:“起身吧,邹将军不必多礼,本王也没有等多久,权当在外面透口气了,不妨事!
邹廓站起来道:“殿下一路行程,车马劳顿,不如在关隘营内休息一宿,明日早晨,再去仁寿宫吧?”
杨昭摇头一笑道:“不了,这里距离仁寿宫山脚,不过十里路程,加紧赶路,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到了,本王心中挂念陛下安康,还是尽快赶到仁寿宫,去见一面陛下皇爷爷!”
邹廓连忙点头道:“一切都听从殿下安排,不过,后面的两千军马,没有皇上圣谕和诏书、手令,末将绝不敢放行,还请殿下恕罪!”
杨昭皱起了眉头,他心知肚明,那两千人马是东宫的精锐,这次调来仁寿宫,就是以防不测发生,如果被拦在这里,那么作用就弱了太多,一旦有事,照应不过来。
“这是我父王传下的口谕,太子监国,皇爷爷病重,父亲的太子手令,也该生效了吧?”
邹廓为难道:“回殿下,我们十二卫府,只听从陛下调遣,有兵符调兵,无兵符,哪怕诏书来了,都不能移动,太子让调动这些人马过关,没有陛下那方面的命令,末将实在不敢放行,职责所在,请殿下包涵!”
杨昭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们只是执岗的将军,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越是这样不近人情,却又给人一种正直不恶的感觉,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以身破法。
“既然如此,就让周将军他们暂时驻扎在隘口营外,等到了仁寿宫里,本王会请父王定夺!”
邹廓拱手一礼道:“多谢殿下深明大义,不跟末将一般见识。”
“呵呵,你们尽忠职守,我怪你们什么,要是大隋男儿,个个都秉公执法,尽职尽责,何愁泱泱大隋,不能蒸蒸日上,富国民强!”杨昭是一个理想型的皇室子孙,平时看得孔孟之书较多,所以更倾向于文治、大义、王道这些格调。
此时,邹廓下令开启大门,列队恭送。
杨昭重新蹬车,在罗昭云等侍卫军的护送之下,进入了隘口城寨。
邹廓、史怀义等将领亲自陪同,一直送出了另一端的营寨辕门,才止步目送。
这时候,斜阳早已落山,天色朦胧,正是黄昏时分,暮色四合,散雾弥漫大地、
史怀义望着车队远去的影子,又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压低声音道:“山谷御道那边,都埋伏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