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较来说,大晋这边的骑兵就要少的多的,京畿禁军几乎全是部族,蓟门关的镇北军,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一万骑兵,还是叶家两代人慢慢养起来的。
云州的种家家底要厚实一些,但是骑兵也不过一万五千人,都是花了大价钱培养起来的。
大晋这边唯一的优势就是,鲜卑部是被叶晟赶出的关外,当年极为狼狈才逃出蓟门关,只带走了很少的工匠,再加上北边缺矿石,几十年下来他们的装备极为滞后,除了弓弩之类仍然占优,铠甲以及近战的刀枪都极为落后。
如果被鲜卑部攻破北疆门户,那么他们虽然仍旧不是大晋的对手,却可以入关掳掠走足够的铁器,而且要吸引走大晋朝廷绝大多数的精力,到时候与朝廷对峙了几年的西南,就能好好的喘一口气,并且迎来天大的机会。
所以赵嘉才会说,不是什么坏事。
李信微微皱眉:“假如宇文昭要入关,多半不会去碰种家,而是要打稍显薄弱一些的蓟门关,他们攻破蓟门关,的确要褪一层皮,但是叶家几十年的家底,也就一干二净了。”
从长远的角度来看,北边的宇文部几乎是一定会叩关的。
原因很简单,北边的资源是不够一个族群壮大的,游牧民族靠牧马放羊过活,人口上限大概也就是一百万但两百万之间,再多的话便养不活就,只有进入关内,靠关内大量的资源以及耕地,才能大规模繁衍族群。
三年多时间过去,宇文昭已经把赫兰部消化干净,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宇文部的人口将会迎来一个飞快的上涨期,等到这几年出生的孩子再长大一些,食物很可能就会不够吃。
这也是历朝历代,北疆战争最主要你原因之一。
赵嘉叹了口气:“朝廷太过防备侯爷,以至于错失良机,太康九年年初,叶小公爷带着镇北军大败了宇文诸部,那个时候朝廷就应该下决心,一鼓作气打掉或者打疼宇文部,而不是坐视他们统一壮大。”
“即便是在三年前,朝廷也有机会对北疆动手,但是他们偏偏给宇文昭封了个燕王,这样一来,镇北军与种家军就算想要对宇文部下手,也都没了由头。”
“罢了,且不提北疆的事情了,等真打起来再说。”
靖安侯爷眯了眯眼睛,淡然道:“现在的问题是,我要不要进京一趟。”
“肯定不行。”
赵嘉断然道:“这几年时间,朝廷对西南防备成了什么样子,侯爷是最清楚的,现在不止汉中有朝廷的驻军,那位裴进大将军在安康又征募了五万人,现在已经训练的差不多了,随时有打进剑门关的趋势,而且这几年时间,朝廷不知道派了多少人潜入锦城,无所不用其极的搜罗天雷的消息。”
说到这里,他看了李信一眼,继续说道:“侯爷派了陈总管来锦城监督制药的事情,属下与沐英也很注重陈总管的安全,这几年时间把他保护的很好,而那些人接触不到陈总管,就想着接触真正制药的人。”
因为锦城这几年时间一直在备战,因此需要囤积大量的天雷,这几年时间在山里弄了几个作坊,专门用来生产天雷。
做工的法子是用流水线式作业,每个人负责其中一个工序,互相不知道别人做的是什么,这样一来,就可以完成大致保密。
但是即便如此,这些工人还是被朝廷的人接触了,他们或者威逼,或者利诱,用尽了各种法子,想要拿到那张关键的方子。
说到这里,赵嘉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依属下看来,再这样下去,朝廷迟早能拿到一个差不多的方子,京城里的人分明已经把西南视为匪寇,也把侯爷你视为匪寇,侯爷这时候进京,一定会出大问题的。”
赵嘉面色肃然。
“如今的天子,可不是三四年前那个刚登基的少年了,他已经亲政三年,不管是禁卫还是禁军,都已经在天子手里,侯爷进京之后,他真要对侯爷动手,侯爷多半是跑不掉的。”
赵嘉说的不错,如今的天子,已经不是三四年前那个,会被几个辅臣逼到哭鼻子的少年人了,那个位置最是磨练一个人的心性,也会扭曲一个人的性格,三年时间下来,谁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这个时候进京,太冒险了。
李信皱了皱眉头,缓缓吐出一口气。
“那我就在锦城等一等,等到京城那边有了消息之后,再考虑下一步动作。”
赵嘉坐了下来,抬头看了李信一眼。
他开口问道:“侯爷就没有什么别的心思么?”
李信哑然一笑:“幼安兄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你我是十多年的老朋友了,该说什么就说。”
赵嘉沉默了一会儿,默然道:“侯爷,鲜卑部曾经入主过中原,到现在也才两代人而已,他们只要恢复元气,一定不会甘心继续待在关外,等到宇文昭积攒了一定的本钱,他一定会想办法叩关。”
“北疆战事一起,我西南的机会就来了。”
一身白衣的读书人,又抬头看了李信一眼,缓缓问道。
“相识十多年,属下知道侯爷不是安分的人,一旦北疆战事起,那么朝廷的大部分精力就会被吸引到北疆,甚至京畿禁军也会派出一部分支援北疆,到时候京城就会变得十分薄弱。”
“侯爷便不想趁机带兵出蜀,逐鹿天下?”
第957章 生不五鼎食
赵嘉能说出这句话,李信并不觉得奇怪,事实上不止是现在,早在太康朝的时候,这个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狗头军师就一直有撺掇着他造反的意思。
靖安侯爷笑了笑。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幼安兄。”
赵嘉面色平静:“侯爷问就是。”
李信起身,先是打量了几眼赵嘉,然后笑着问道:“早在几年前,幼安兄是不是想让我造反,按理说幼安兄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心里想的应该是忠君爱国,怎么幼安兄你就天天琢磨着怎么造反呢?”
赵嘉看着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气。
“侯爷,京城里的沈宽,严守拙,他们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而且可能比我还要读的精一些,而且他们已经身居相位,不一样阴谋废立皇帝?”
“人的欲望是无有止歇的。”
赵嘉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开口道:“我刚认识侯爷的时候,便跟侯爷提过自己的平生志向。”
李信点了点头,面色平静:“当时幼安兄与我说,你想做官,守土安民,不想在陈国公府做一辈子幕僚,隐于他人身后。”
赵嘉笑了笑:“难得侯爷还记着这些。”
“不瞒侯爷,赵嘉初心未改。”
他缓缓说道:“当初随侯爷征西之后,侯爷也履行了当初的承诺,给我谋了一个溧阳县令的位置,不瞒侯爷,那两年时间里,我做县令做得很认真,济阳县城里的士绅乡老,我至今还记得他们的名字,县里春播秋收,也都是我亲自一一过问的。”
说到这里,李信沉默了。
这件事他是有些对不住赵嘉的,赵嘉那时候代替他在西南待了整整五年,帮着他整顿西南事务,好不容易五年时间满了,跑到溧阳做县令做得有声有色,又因为李信一句话,丢下了他喜爱的职业,挂印辞官,再次来到西南,帮着李信操持西南政事。
一转眼,又是五年时间过去。
人生本来就没有几个五年,赵嘉帮李信担起西南政务,已经整整十年时间,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白衣少年人,此时头上已经有了不少白发。
赵嘉坐了下来,喝了一杯茶之后,先是看了一眼李信,然后继续说道:“第一次从西南离开,回京做县令的时候,那时候我以为侯爷与朝廷的矛盾到此为止,再加上先帝春秋鼎盛,西南那边以后几十年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因此我准备安安心心在溧阳做我的县令,当个几十年官,多给百姓做些事情,等先帝年纪大了与侯爷为难的时候,我也已经老了,到时候就埋起头,不去过问你们之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