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父拒绝了,他北上一趟风险很大,没必要……为了我这么个老头,以身犯险。”
这个时候,叶茂差不多已经把书信看了一遍,他把书信重新塞回信封里,默默的看了自己老父一眼,开口问道:“爹,师叔他……是要造反么?”
叶鸣睁开眼睛,缓缓谈了一口气。
“为父也说不清楚,长安他……心思跳脱,做事情从来不按章法,不过…他肯定是不甘心走你祖父老路的,一定会挣扎着要走另一条路。”
“他要走什么路,为父也看不分明。”
连续说了这么多话,叶鸣也有些疲累,他休息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为父去后,叶家的家业就要……落在你的肩上。”
“碰到事情的时候……不管他……李长安做什么,也不要去管朝廷做什么,而是要问问自己……要做什么,叶家要做什么。”
说完这句话,叶鸣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他缓缓闭上眼睛。
“拿不准的……可以问你四叔……也可以问你师叔,但是毕竟……还是要你自己做主。”
说完这句话,叶鸣重新躺在了床上,嘴里嗫嚅。
“老爷子……创业不易,要……守住这份家业。”
说完,叶鸣就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叶茂跪在老父床边,低头垂泪。
他的两个儿子,也走了进来,跪在叶茂旁边,父子三个人在叶鸣床前跪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天将腐朽的时候,曾经的叶少保,镇北大将军,吐出了最后一口气,撒手人寰。
事实上早在两三天之前,叶鸣就已经到了极限,不是要等叶茂回来,他多半早已经走了,如今见到了独子,交待完遗言之后,放心离去。
确认叶鸣没了呼吸之后,叶茂跪在地上,以头触地,哽咽道:“爹……”
他的两个儿子,跪在他的身后,跟着叶茂哭出了声音。
“祖父——”
宁陵侯府的三个儿子,跪在房间外面的院子里,听到里面的哭声之后,也都跪在了地上,低头垂泪。
“大伯……”
叶家四代人,到现在除了在汉中动弹不得的叶璘之外,剩下的六个人,全在这个院子里了。
大晋元昭四年十月初七,第二代陈国公叶鸣溘然长逝。
陈国公府挂起白幡,宫里立刻派人过来吊丧,丧礼之中,经过朝臣商议,追封叶鸣为太保,并赐叶茂袭爵,成为第三代陈国公。
京城的丧礼草草的办了三天之后,叶茂就带着一百多个部曲家将,护送着叶鸣的棺椁出京,送到宁陵安葬。
宁陵是叶家的故土,叶鸣本人也是在宁陵出生的,虽然从老四叶璘开始,一直到叶家的第三代人,都是在京城出生,但是按照老爷子生前定下来的规矩,无论叶家人死在哪里,死后都要回宁陵祖坟安葬。
京城到宁陵,差不多有一千里路,哪怕叶家不缺马,带着棺材也要走大半个月时间,好在这会儿已经入冬,尸体不至于很快腐烂,再加上叶茂准备了好几十匹马日夜轮换,用了半个月多一点时间,就把父亲的尸体送回了宁陵。
宁陵只是一个不太起眼的县城,陈国公叶晟就是这个县城最出名的人物,没有之一。
哪怕叶晟几十年不在老家,宁陵县的叶家也成了当地的乡绅,十里八乡都非常有名。
叶鸣的棺材到了宁陵之后,宁陵县的老百姓都夹道围观,有的知道这是国公爷的棺材,还跪在地上给棺材磕头。
身披白布的叶茂,牵着马默默的穿过人群,来到了城郊的叶家庄。
这个庄子本来不叫叶家庄,但是叶国公一战成名之后,故乡的叶家人也自然得了好处,虽然叶晟没有帮衬过宁陵叶家哪怕半点,但是宁陵叶家还是飞速壮大,几十年下来,宁陵的叶家已经有了五六百人,这个庄子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了叶家庄。
宁陵叶家的庄主,知道叶茂要回来,带着一众家人,在村口迎接,见到了叶茂之后,一个跟叶晟同辈的老人家,弯身对着叶茂行礼。
“见过国公爷。”
叶茂把缰绳递到身边下人手里,弯身对着这些老家人拱了拱手。
“各位叔伯兄弟,都是自家人,用不着叫什么公爷,进了叶家庄,叶茂也是家里人。”
说着,他对行礼的族老躬身道:“叶茂见过长辈。”
“先父病逝已经有一些日子了,晚辈赶着给老父下葬,等事情忙完了,再跟诸位叔伯兄弟叙旧。”
他是新一任的陈国公,身边又跟着部曲家将,叶家庄的人自然不敢胡闹,立刻就有人在前面引路,带他去叶鸣在老家修建的祖坟。
叶晟走了之后,叶鸣曾经在叶家庄住了两年多时间,叶家庄的人都认得他,此时叶鸣也撒手人寰,叶家庄的晚辈也都跟着披麻戴孝,他们还接过了叶家部曲的活,十几个叶家庄的小伙子,身披白布,抬着叶鸣的棺材前往墓地。
墓地距离叶家庄并不是太远,只有两三里路,很快就到了叶家的祖坟,不过快到坟地的时候,一个腰间系着白布的白衣人,挡住了去路,这个白衣人看着叶鸣的棺材,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弯身,对着棺材深深作揖。
走在最前面的叶茂,自然看到了这个白衣人,他走上前去,对着白衣人行晚辈礼。
“师叔到了。”
从锦城偷偷赶到宁陵的李信,缓缓吐出一口气。
“可惜没能见到师兄最后一面。”
第960章 师叔与师侄
李信是力排众议,才从锦城出发,快马赶到的宁陵。
锦城到宁陵的距离,比到京城略近一些,大概有两千六百多里路,快马十来天时间也就到了,他跟叶家之间情分很深,说是同气连枝也不为过,按理说叶鸣生病的时候他就应该去京城看一看,虽然各种限制,导致李信没有能到京城去,但是至少他应该来送一送叶鸣的遗体。
与叶茂简单说了几句话之后,他抬头看了看叶茂,缓缓叹了口气。
这段时间,叶茂先是从蓟门关赶回京城,回京城之后不到一天,叶鸣就去了,他又在京城操持丧事,办完之后马不停蹄的送到宁陵来,这都是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这个身高九尺的大汉,面容有些枯槁,眼睛里密布血丝。
“你不用理我,我来只是为了给师兄还有叶师磕个头,你去忙你的。”
李信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忙完好好歇一歇,不要把身体弄垮了。”
叶茂默默低头,转身与宁陵叶家的族老一起,指挥棺材下葬,一行两三百人弄了大概一个多时辰之后,叶鸣的棺材终于埋进了叶家的祖坟里,被放在了叶晟的旁边。
李信也过去搭了把手,一行人把沉重的墓碑,埋放在叶鸣的碑前。
碑上写了一排长长的红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