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明面上的意思如果六皇子做了皇帝,天下便不会再有这么多灾劫,老百姓也不会跟着现在的皇帝受苦了。
然而这句话,暗地里还有更深层的意思。
那就是只要六皇子登基,西南军就会撤兵。
这第二层意思,小民百姓或许看不明白,但是朝堂上的读书人,大多可以一眼看出来,事实上这一层意思,也是写给这些人看的,很明白的告诉他们,只要更换天子,大晋还是大晋,朝堂也还是朝堂,你们这些官老爷,也还会是官老爷。
这种贴大字报的法子,还是李信少年时用过的招数,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法子经过十多年时间,还是很有用,最起码在这个消息传播并不怎么迅捷的年代,这个法子可以让一件事迅速传遍大街小巷。
当然了,面对这种动作,京兆府也不是全无作为,第二天一早,京兆府就开始全城收缴这些被人贴出来的大字报,并且张贴了告示,明确说明若有人敢私藏反贼文书,直接下狱,与反贼同罪论处。
京兆府努力的数天时间,才把京城里的“大字报”收缴了九成有余,不过还是有一些檄文在京城里偷偷流传,相比于大字报来说,更可怕的是口口相传,毕竟赵嘉檄文里写的,虽然把天子骂的很惨,但是总体来说还是靠谱的,而老百姓的口口相传就大不一样了,几个人下来,就有可能把原本的一件事传的面目皆非,夸张到可怕的地步。
因为这件事,京兆府在全城抓捕几十个乱说话的人,城中的老百姓一方面担心西南反贼会不会打进京城,另一方面还要时刻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京兆府抓进大牢里去,一时间人人自危。
与此同时,京城的朝堂,也暗流汹涌。
本来,不管是大晋的百姓还是大晋的官员,都对朝廷颇有信心,毕竟几十年来大晋的实力已经得到了天下人的认可,但是西南军这几个月来,势如破竹一般从西南打到了京城附近的庐州,已经颠覆了所有人对于大晋军力的认知,这些骨头本来就不硬的官员,现在心里已经开始担心自己的身家性命了。
京城十二个城门,早在十天前就悉数关闭,现在所有人都很难进出,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达官贵人,或者托关系或者使钱,想尽一切办法离开京城。
西南军还未进城,京城里便已经人心惶惶。
朝堂上也受了些影响,元昭天子已经数日没有召集宰辅们议事,而这一天的大朝会,文武百官齐聚未央宫准备朝见天子的时候,一身红衣的大太监萧正,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了过来,走到房子微面前之后,他微微欠身,开口道:“房相,陛下身体抱恙,今日的朝会便罢了吧,陛下吩咐了,有什么事情便送到尚书台去,尚书台需要呈送御览的,可以交给咱家。”
房子微左右看了看自己的同僚们,无奈低头苦笑:“敢问大公公,陛下身体如何,需要臣等探望否?”
萧正微微摇头:“房相放心,陛下只是偶感风寒,过些日子便好了。”
“那便好。”
房子微吐出了一口气,转身对着文武百官开口道:“大公公的话,诸位也都听到了,有什么需要送上来的奏书,就都送到尚书台去,事情着急的,尚书台今日就可以给诸位回复。”
“好了,有奏章的随老夫去一趟尚书台,无有奏章的,便各回衙门办差。”
“都散了罢。”
老公羊离开朝堂之后,这位房相变成了朝堂中资历地位最高的文臣,他这一番话说出去之后,文武百官对视了一眼,纷纷散去了。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房子微才回头看了萧正一眼,微微低头问道:“大公公,陛下……无碍否?”
“房相放心,不碍的。”
房子微点了点头,继续开口道:“大公公,眼下朝局复杂,京城之外还有大敌环伺,老夫作为尚书台的左仆射,有事情要面呈陛下,请大公公带路。”
萧正面露为难之色,他低头苦笑道:“房相,非是奴婢不肯带着房相去见陛下,实在是陛下现在,不在未央宫里。”
“不在未央宫里?”
房子微皱眉道:“那陛下在?”
“回相爷,陛下在……将作监。”
此时,将作监里,一个一身普通衣裳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一堆灰色的药粉,眼睛里密布血丝,目光兴奋。
“这东西……能用么?”
躬身站在他身边的将作监监正低着头,恭声道:“陛下,臣等已经试过了,虽然仍旧谦逊西南天雷的药粉,但是已经相差不大……”
“好……很好。”
天子目光兴奋,咬牙道:“朕给你们一天的时间,给朕弄出第一批天雷出来,明天晚上,朕要在校场,看到我大晋的天雷!”
第1067章 焉能辜负?
现如今,天子已经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天雷身上,指望弄出天雷,可以完成绝地翻盘。
在他看来,西南军能够以少胜多,一路从西南打到京城城下,靠的全是天雷,只要朝廷也能弄出天雷,即便短时间内不能战而胜之,也可以用天雷从容守住京城,然后再大规模制造天雷,击退西南叛军。
再以后,打进西南,一鼓作气把这些西南叛军扫荡干净。
其实他这个想法,是很有问题的。
首先李信能够势如破竹,几个月时间就从西南打到京城,天雷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是,能够给投石车充当炮弹的那种天雷,以及这些年西南总结出来的火器用法。
而且即便现在朝廷真的把天雷制了出来,时间上也有些来不及了,西南那边有专门制作天雷的匠师,并且有的已经制作了十多年以上,技术成熟,从太康九年开始,西南就在慢慢储备天雷,到现在这么些年过去,西南火器的数量已经到达一个惊人的数目。
这也是沐英能够一路上狂轰滥炸的原因。
再一个就是,西南的火药质量,也是要胜过京城的,就算京城连夜赶工,一两个月时间能制作出来的天雷有限,况且有投石车这种利器存在,城墙上很难站人,一旦给西南军攻破城门进入京城,双方短兵相接的情况下,朝廷一方没有西南军专有的投掷兵,也没法子应对火铳等火器,总体还是占有极大劣势的。
现在,对于西南军来说,问题不在于朝廷有没有火器,而是如何能够突破驻扎在京畿的二十多万禁军,要知道这是大晋最精锐的中央禁军,仅凭西南军的十来万人,如果在没有火器的情况下正面碰撞,可能会被禁军一下子冲散阵型,即便西南军拥有火器,也需要全力应对。
有时候运用到极致的冷兵器军队,要比还处在初级热武器阶段的军队,强大的多。
这也是在另一个世界里,两宋就开始大规模使用火器,而一直到清末弓箭大刀依旧在使用的一部分原因。
李信进驻庐州之后,开始让汉州军与宁州军对调,驻扎在皋城的宁州军,慢慢开进的庐州城,接替的汉州军的工作。
而奋战了数月的汉州军,也终于可以好好歇息歇息,李信亲自下令搜集庐州待宰的牲口,让这些将士们好好的沾了几顿荤腥。
李朔带领着宁州军,一部分在城外扎营驻扎,另一部分进驻了庐州,接手了城墙的守备工作。
而李朔本人,也在夜色之中,赶到了李信的住处,向李信汇报军务。
“大将军,宁州军基本已经到了,后续还有一些,预计明日下午,将会全部到达庐州。”
这会儿李信正在书房里看书,闻言抬头看了看李朔,开口道:“坐下来说话。”
李朔恭敬低头,自己在李信的书房里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李大将军目光仍旧盯着手里的旧书,淡淡的开口道:“这几个月时间,宁州军跟在沐英身后,招揽新军,我没有过问过程,现在庐州城已被沐英攻下,你的宁州军现在有多少人了?”
“回大将军。”
李朔低头抱拳,沉声道:“末将领四万宁州军出襄阳,现如今主战兵力有七万五千人左右,另外还有三四万可用之人,不过这些人有的是地方的厢军,有的是普通百姓,还有一些流民,大多没有打过仗,也没有当过兵,战力堪忧,末将的意思是一些不怎么重要的事情,可以让他们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