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共是三百四十二个人。
在小陈集,李信手底下这四百多个人死了三十九个,又有不少重伤的没办法动弹,除了这些人以外,其他的人几乎一个不差全部到齐了。
李信站在一个铜钱箱子上,咳嗽了一声。
“兄弟们,我脚下就是朝廷发下来的赏钱,这一次朝廷比较阔绰,赏钱翻了一倍,一个人头赏两贯钱。”
所谓一个人头两贯钱,就是杀敌一人赏钱两贯,小陈集一战中,那些北周敌人大多是仓皇逃窜,因此这些羽林军几乎每个人都有机会杀了一两个,此时终于到了分钱的时候,这些人都兴奋不已。
李信面色不变,继续说道:“之前路上的时候说好了,回京的时候,本校尉一个人再多发一贯钱,今天我已经把铜钱都兑好了,稍候便会一并发给你们。”
这一下,整个羽林卫上下都是欢声雀跃了。
毕竟有些人没能捞到人头,有了李校尉这句话,大家都有钱可以拿。
于是乎,就在羽林卫大营的校场里,李信把这些铜钱一一散发了下去,发完了之后,李信脚底下还剩下两箱铜钱。
大家都沉默了下来。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这些钱是干什么用的。
这是抚恤金。
李信也沉默了一会,然后从衣袖里取出一本册子,开口道:“这上面,写着战死兄弟们的住处,你们谁愿意抬着这两箱铜钱,与我一起去各位战死兄弟的家里,探望一下他们的家人?”
“我!”
“李校尉,俺陪你去!”
三百多个人,一下子全都激动了起来,挣着抢着要去抬这两箱沉甸甸的铜钱。
李信心中也有些不舒服,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大家不要急,我与郎将请示一番,让他给个手令,我带你们一起去就是了。”
羽林卫的武官只统兵不调兵,想要一口气把他们全带出羽林卫大营,就必须要有上面的命令。
最终在李信的坚持下,有一百个人策划带出了羽林卫。
这一百多个人,轮流抬着两个箱子,浩浩荡荡的出了羽林卫大营。
老校尉王钟本来也想跟去,但是他年纪大了,见不得伤感的场面,摇头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回去喝闷酒去了。
就这样,一百多个人跟在李信身后,按照名册上的地址,一家又一家的找寻。
能够进去羽林卫的,多半是京城人或者京畿人,都不会太远,因此还不是特别难找。
这些少年羽林卫每到一家,都深深弯下腰,以示歉意。
许多年轻一些的羽林卫,更是痛哭出声。
这天底下,最贵重的就是生死相交的袍泽之情了。
第202章 羽林孤儿
本来发抚恤金,是应该由户部来做,李信他们最多辅助,但是因为承德天子的重视,户部干脆卖了李信一个好,把这笔钱一口气都给了李信。
如果是一般的将官,从里面刮一层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是李信吃不来这种人血馒头,而且他也不缺钱,这笔抚恤金就一分不少的发了下去。
朝廷的抚恤标准,是战死的将士每人十贯钱,羽林卫的抚恤要稍高一些,大概十二贯左右,李信自己又掏了点钱,给补足了二十贯,挨家挨户的发了下去。
二十贯钱,省着点用,可以让一户普通人家开销好几年时间了。
后世人人都说人命无价,但是那是后世,在这个时代,人命是有价格的,在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看来,二十贯钱已经足够让人去死了。
就拿去年大雪里的李信来说,那时候李信的性命,别说二十贯钱,就是两贯钱也是不值的。
因为这个时代很少独生子女,一个家里大多有好几个兄弟姐妹,这笔抚恤金足以让他们过日子,拿到抚恤的人家,都还是对李信感恩戴德的。
毕竟很少有这么实诚的官人,能够把抚恤十成十的发下来。
因为这三十多个人,要挨家挨户的去送钱,因此还是颇为耗费时间的,为了方便一些,李信把一百多个人分成了两个队,另一队让沐英带着,分头去分发抚恤。
毕竟沐英怎么说也是将门出身,不至于贪这几贯钱。
尽管如此,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李信才发到最后一户人家,这里不在城里,而在京城南郊的一处村子里,接近傍晚的时候,李信才赶到这个名叫陈家村的村子。
李信手下的这些少年人,父辈大多也是羽林卫,羽林卫的俸禄不低,他们一般是住在城里,三十九个人中,只有八个是住在城郊的。
其中之一,就是住在这周家村,名字叫陈初一。
陈初一今年才十六岁,比李信还要小上一岁,父亲死在了北边,他在去年被恩荫进了羽林卫,是最早跟在李信身边的一批人,李信曾经问过他这个名字的来历,很是怕生的陈初一告诉李信,因为他初一生人,所以取名叫做初一。
现在,他也死在了北边。
李信手里捧着陈初一的羽林卫刀甲,想起了那个一说话就会脸红的少年人,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两天,他送了二十多户人家,这个陈初一,是其中年纪最小的一个。
趁着天亮,李信走进了陈家村。
一个身上背着枯木,穿着汗襟的少年人,隔着一条路看到了他们,探头探脑的张望。
羽林卫是天子亲军,京城里的达官贵人都避之不及,当即就有一个队正开口呼喝道:“少年人,没有什么好看的,让开!”
少年人看起来十四五岁的样子,背着一筐树枝,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准备跑开。
李信皱了皱眉头,他上辈子还有这辈子都是农户出身,自然看不惯有人这么对待一个少年人,当即开口斥道:“干什么,看一看也不成了么?”
那个开口的队正当即低头不语。
李信伸手唤住了那个少年人,开口问道。
“小兄弟,你方才在看什么?”
“在看你们的衣服阿。”
这个脏兮兮的少年人有些腼腆,低头道:“我阿兄也有你们这样黑色的衣服,不过他跟你们不太一样,他衣服上没有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