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笑容。
“用不着萧老爷好心,这么多年,李信不认识你们萧家,也过的很好。”
萧明礼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知道侯爷对当年的事情心里有气,老夫不敢奢求原谅,只是想化解这段仇怨。”
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对着李信弯下身子。
“青兰的母亲走的早,老夫也不懂得如何教女儿,知道她十六七岁怀了孕,当时气的好几天也没有吃下饭。”
“后来老夫让她把孩子打掉,准备给她找个门户低一些的,嫁过去,勉强也能安生过一辈子,但是她不肯。”
萧明礼低着头,苦笑道:“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老夫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把她赶出家门,不然孩子生下来,咱们肖家就要成为祁阳县的笑柄。”
其实萧老头说的没错,大晋的社会环境有些类似于另一个世界的北宋,虽然礼制还没有到骇人听闻的地步,但是改嫁都会被人嚼舌根,更何况未婚先孕。
站在肖家的角度看,肖家除了无情了一些,也没有做错什么。
“侯爷身在其中,自然应该憎恨肖家,这一点老夫无话可说,此来送一送侯爷,只是想让侯爷知道当年的细情,不至于继续憎恨肖家。”
李信闭上眼睛,沉默了许久。
最后他睁开眼睛,开口问道:“萧老爷这话,是说我娘亲咎由自取?”
“青兰那时年纪还小,她懂得什么?”
萧明礼咬牙道:“可恨的是骗她的那个人,那个人一走十几年没有音讯,他但凡回来一趟,哪怕是把青兰纳进房里做妾,青兰也不至于背负十几年骂名,落得这个下场!”
说到这里,萧明礼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李信。
“李侯爷,你在京城,见到……那个人没有?”
李信点了点头:“见到了。”
萧明礼长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本来无论如何,萧家也该去京城找那个人要个说法,既然他认了你,也没有亏待你,萧家家小业小,便不掺和了。”
李信冷笑一声:“谁跟你说我认他了?”
萧明礼愣住了。
因为他派去京城打听消息的人还没有回来,时至今日他还是以为李信是在京城继承了那个渣爹的家业,才会有这样的威风。
李信微微昂着头,傲然道:“萧老爷听好了,本侯大晋的靖安侯,也是大晋第一任靖安侯,跟那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萧明礼微微张着嘴巴,整个人僵住了。
李信冷笑道:“知道我为什么能在京城里爬的这么快么?”
“因为总有一天,我要找你口中的那个人清算他的罪孽。”
“我已经找到他了。”
李信面无表情。
“等我再高一些,就可以去找他算账了。”
萧明礼愕然,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李信已经是靖安侯,兵部侍郎,当朝驸马了,但是还是不够高,也就是说那个人,比李信还要高?
那那个人到底该有多高?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气,淡淡的看向面前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
“萧老爷,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侯爷请问。”
李信开口道:“如果我这次回来,不是什么靖安侯,也不是什么兵部侍郎,只是一个一文不名的小混混,萧老爷还会不会认我母亲,会不会赶着回来,与我说这番话?”
萧明礼一辈子说了很多次谎话,本来早应该驾轻就熟了,但是这一次他怎么也说不出口谎话,沉默了许久之后,涩声道:“大概……不会。”
“这就是了。”
李信呵呵一笑:“在你们萧家眼里,礼法脸面大过亲情,权势地位又大过礼法脸面,我娘当年做的对不对,暂且不用多说,只说她这么些年一个人在祁山上苦熬,每天刺绣挣钱,到后来眼睛都已经要睁不开了,你们萧家看得见看不见?”
“萧家可以不认她,但是差她一口饭吃了?”
“萧老爷也说了她那会儿年纪还小,萧老爷有没有想过,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带着孩子在山里,到了夏天为了给孩子驱赶蚊虫,一夜一夜不睡觉是个什么光景?”
这些都是舅公曾经给李信讲过的故事。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的确,如萧老爷所说,当年的事情母亲有对有错,萧家先养了她十六七年,后来她也一个人受了十六七年的苦,我想怎么也该抵了吧?”
“我派人查过你们萧家的底子,祁阳县有个肖家镇,你们便是从那里进的肖家县城,到现在,萧家在肖家镇,少说也还有上千亩地,你们差她一口饭吃是不是?”
“你们不认她,便不能搭把手帮一帮她?”
李信冷眼看向萧明礼身后的萧修齐。
“萧老爷的这个儿子,你们萧家的大公子,没记错的话他有五房小妾,娇妻美婢何等快活,他但凡记着他还有一个妹子,我娘也不会三十三岁便死了!”
“可是萧家上下似乎都忘了有她这么个人。”
“她仅仅是得了一场风寒啊!”
李信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你们家不差她那一口饭,但是你们没有给!”
“如今本侯其实也可以给你们家一口饭吃,甚至只需要我一句话,你们家就可以从祁阳县跳出去,不再只是一个小地主,而是可以成为一个在永州排的上号的家族。”
说到这里,李信面无表情。
“但是这句话,本侯不愿意去说,这口饭……”
“本侯也不想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