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以为，关中平原既然九成之地既然都已平定，为显丞相名望，理应择长安为集结之所……”
“自李郭之乱以来，长安几十载战火不断，黎民百姓翘首以望，丞相需尽快前往以安关中百姓民心！”
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以来，定都长安，乃是汉代开国之根基，而汉光武刘秀平王莽之乱，定都洛阳，乃大汉重现荣光之所在，这两处地方，于大汉黎明百姓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更何况曹操曾向秦川透露，此番平定关中之后，返回邺城便有称王打算，为求名正言顺，秦川自然要率先考虑长安！
毕竟重现汉家之威严这一功劳而称王，于情于理都足矣堵上天下人中大多数的口舌！
秦川的提议，无疑是颇为符合曹操心中所想，长安城乃是大汉旧都，若得光复必然能为自己接下来所做之事奠基。
念及于此，曹操也是二话不说站起身来，对着下方仍在跪在地上的各部传信之人沉声道：
“告知诸将，稍作追击之后于长安集结，合兵一处之后再做打算！”
“孤将率领兵士先行一步，倒是等诸将抵达长安之后，孤当论功行赏！”
军中众人辛苦数月，为的便是得胜班师，论功行赏的那天，加上此番大胜，三军心悦诚服，自然是巴不得尽快各自领赏、加官进爵。
不过在众人各自心中暗自窃喜之时，为此战谋划诸多的秦川，却是目光如灼的盯着曹操身旁的地图，那名叫上邽的地名……
于秦川心中，马超若是能够于此战身陨，那么秦川便也算不用多费功夫便能得胜班师。
但现如今马超仍然在凉州活跃，而且如今新仇旧恨之下，依照马超的秉性，断然是不愿就这般将战败之耻就这么给咽下！
“你可莫要让我等太久啊……”
第三百三十章 诛心
虽然此刻的秦川，巴不得尽快让马超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但如今身在军中，一切自然要以曹操的意志为准。
随着曹操下令进据长安城的军令通知下去之后，连日以来，这仓促之间修建起来的土城，终是完成了它应尽的使命。
如今既然已无战事，秦川对于军中的闲杂之事实在不算是得心应手，加上这一战之中，秦川可谓是妙计频出，曹操自然也不是那种把人往死里用的角色，如此便把军中闲杂之事，尽数交给了以荀攸、程昱为首，各参军、司马为辅的谋士身上。
对于这种结果，荀攸、程昱等人虽然早有预料，但终归是没什么话好说，老实本分的负责起这军中的诸多杂事。
面对这繁杂的琐事，程昱数次也曾寻过秦川想要大倒苦水一番，可是当程昱每次见到秦川之时，已然是肉眼可见的觉察到秦川因耗费心力而有些黯淡的神色，终还是将心中的苦水，化作了往日的称赞。
无论是临阵决策、还是另有布置的暗棋，秦川在此战之中的谋划可谓是居功至伟。
虽说平日里瞧着并不明显，但唯有这些谋士深知，不管布置何等计策，这出谋划策之人必定心中也背负着计策不成的压力。
秦川平日里尽管仍是一副轻佻、慵懒的模样，但当其心中那根紧绷的心弦松懈之时，总也难免露出些许疲态。
……
“先生。”
“她这些日子可还安稳？”
近些日子以来，结束了诸多谋划的秦川，终是以自己的方式开始休憩起了自己的神经。
但仍有一事，一直在秦川心中思索已久，而当秦川见到赵云之时，显然也已经是要将计划揭露的之时。
听着秦川那并无感情的询问，赵云自然知道自己所追随之人怕是又要有所布置，而此番秦川亲自前来，这目标自然也极为显而易见。
“子龙已经奉先生之命，照着先生给的法子强逼着她进食。”
“不过这事儿实在是有些太过蛮横，让这么个女子受此待遇，难免有些……”
赵云言犹未尽之下，心中自然是有些不大好受，毕竟这么对待一名女子，虽说是敌军将领，可要让他亲自动手，未免有些难过他自己心中的那道坎。
不过既然是秦川的命令，赵云早在许都之时便已经习惯服从，更何况若是没有秦川，马云禄的下场，怕是要比如今还要凄惨万倍！
“我知你心中不好受，不过只要她活着就已然足够……”
“再说，这些事情皆是我让你去做的，你又何必良心难安？”
看着赵云那有些不忍的神情，秦川自然也知道赵云心中难处，只得是柔声宽慰了两句。
可即便如此，赵云仍是有些迟疑，当着秦川的面吞吞吐吐了许久，终还是在惹得秦川皱眉之时，咬着牙说道：
“先生之意子龙自然清楚，不过既然是先生的命令，那便与子龙做得也并无二致。”
“不过虽是子龙一厢情愿，但还是请先生高抬贵手，莫要太过难为……”
为敌将求情一事，若是放在往日，赵云实在是做不出来此等之事。
但就凭连日与马云禄数次阵前交锋，赵云早已与马云禄有种惺惺相惜之感，就算平日里不说，但终还是忍不住为马云禄当起了说客。
“放心，我不会对她多作为难，此间事了，若是她想回西凉，我会穷尽自己之力，纵然冒犯丞相，我也会放她回去……”
“不过我所布置之事，无论子龙你是否忍心，她都必须要看到最后！”
随着秦川的身形被帘门遮掩，赵云虽说于心不忍，但终归是听到了一桩对马云禄尚且还算好的结局，自然是让一腔忠肝义胆的赵云松了口气。
往日依以来，秦川所行之事虽说狠辣了些，但口中承诺却无丝毫虚假，今日有了秦川一句话，无疑就是给了赵云最大的信心。
“是，多谢先生！”
……
马云禄所住营房，秦川已是第二次前来，相较于上次的温和，此次的秦川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那份轻松，取而代之的反而是周身那显得有些阴戾的气息。
就如同，那身居于高位的曹孟德一般！
“嘁，你是来此对我耀武扬威的吗？”
马云禄在帐中并无约束，而第一次见她的一身银色甲胄，此刻也早已被一身寻常女子服饰所取代。
看着马云禄那投射而来的带着讥讽的目光，秦川无喜无悲，轻声开口道：
“我若是那耀武扬威之人，每胜一阵，我便都会亲来一次告知你联军败像。”
“不过你虽然知道联军惨败，但其中细节，光在这营房之中，怕还是知道的不够详细吧？”
马云禄纵使长得貌美，但秦川也并非是色令智昏之人，更何况此刻的马云禄从未放弃过脱身的念头，若非门外有着赵云阻拦，恐怕她早已是片刻都不愿呆在此处。
听着秦川那平缓的腔调，马云禄眼角也是一阵抽搐，银牙紧咬冷哼道：“休要得意！联军纵然败退，可兄长却安然脱身……”
“只要兄长一息尚在，你曹军上下，就别想好过！”
马云禄那充满仇怨的目光射来，秦川倒是未曾有过丝毫紧张，反倒是怂了耸肩，自顾自的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你是说马孟起？”
“也亏你念他至此，如若我告诉你，此番联军战败，皆因他马超于阵前杀了韩遂，这才让我军趁乱得势……”
话至此处，秦川那清秀的容貌之上却多出了几分刻薄的笑意，一脸戏谑的盯着自己面前的马家大小姐讥讽着继续说道：
“于两军阵前，明面诛杀己方主帅，暗地里却谋害自家叔父，这种行迹……似乎也并不似你口中那英明神武的锦马超之名啊。”
这消息如同炸雷一般，让马云禄那英气逼人的面庞彻底凝固！
正如秦川所言所说，身为主将诛杀己方主帅，此为不忠！身为人侄，害叔父性命，此为不孝！一方势力，纵兵劫掠百姓中饱私囊，此为不廉！
“《论语》之中有言，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此乃人之八德，而马超已犯其三，我虽不能保证其八德尽犯，但却能让你瞧瞧，你家中的长兄在这乱世之中，究竟是个什么德行！”
“等到你这兄长真的逼到这个份上之时……我倒是想看看，究竟是要天诛此人，还是你要亲自动手……”
第三百三十一章 关中惨状
“自打关中陷落以来，我便许久未曾来过长安……”
“而今日能随军到此，却未曾预料到，这曾经何等繁华的长安城，如今竟然已经成了这副模样。”
数日之后，仍然留守于城中的曹军，终是将辎重、粮草、兵马整理齐备，一行一千余人行了三日光景，这才抵达了长安城中。
由于此番城郭之前鏖战了半日的一战，让留守曹军缴获了兵器、战马、辎重无数，而秦川终于也不用经手那马背之上的颠簸之苦，总算是有了个像样的马车，由军士一路护送。
至于那些在大战之中投降的联军兵马，曹操自然没有那么放心的呆在身旁，反倒是让驻扎在后方的余下三万多人，将这些人好生收编，下令前往河东郡严加看管。
不过等这一行人抵达了长安城之中，看着这座汉初之时无尽繁华的西汉都城，此时此刻四周皆是破败景色，便足以让人颇为唏嘘。
由于联军分崩离析，原本占据长安的关中势力，也早已听闻联军溃败的消息四散而逃。
而随着曹操率军入城之时，秦川与王异所见的街头百姓，各个面黄肌瘦，甚至路间还多有乞讨之人……
至于城中的边边角角，甚至还堆积着些许骸骨！
“董卓当年焚毁洛阳，一路挟持天子逃亡长安之时，曾经大兴土木，将长安城打造的穷尽奢华，但所用的，皆是从百姓手中所征缴而来的重税！”
“后长安经历了王允主事、李郭之乱，后又遭受西凉军一年数次的劫掠，历经几十载的磨难之后有这般景象，倒也是理所应当。”
这一路所见，让一向自信心硬的秦川都难免有些不忍，至于王异早已是看的眼眶发红，可见这长安城已经变成了何等模样！
秦川虽然性子阴狠了些，但那终归是对敌人而言，可这长安城之中的百姓生逢乱世却要遭受这般劫难，实在是无妄之灾。
就连他们二人都这般动容，此刻身处行伍首位，坐于绝影之上的曹操想必面色也绝对不好看。
曹操性格本就极为复杂，既有诗人的豪迈，又有侵淫政治之间的阴狠，此番关中战事初定，对待这些黎民百姓曹操自然不可能多么严苛……
但纵使一个何等豪迈之人，见到这如同人间炼狱一般的景象，恐怕这心情也断然不会多好！
……
如今曹操既然已经收复了关中大多地区，为求民生稳固，安抚黎民百姓，自然是第一时间严禁大军入城。
而此番所带的几千兵马，入城所为的无非是清理街道，将在街面之上的污秽和一些难以言状之物清理干净，否则一旦等大军到达，人数众多之下难免会产生疫病。
现如今的关中本就是一副人间炼狱的景象，要是再来一场声势浩大的瘟疫，这关中之地，怕是数年之间都会杳无人烟……
如若真的到了那般境地，曹操拿下这关中之地，与未曾收复之时，又有何等差别？
花了数日之间将街道打扫了一番之后，紧接着曹操便开始紧锣密鼓的用从联军那边缴获而来的辎重修缮城中民居，虽然这不过是杯水车薪，但此刻尚且住在城中的百姓尚且衣不蔽体，要是连个住处都没有，这个冬天怕是都难以挨得过去。
面对这般景况，曹操如今身旁本就缺人手，而秦川自然无法就这么闲着，开始主动揽下一些琐事，不求能够帮到曹操多少，但少说也要为这长安周遭的百姓尽一份力。
在城中住了数天之间，曹操更是咬着牙将所带的粮食近乎八成分给了城中的饥民，而后也差人通知河东郡将如今手头能够拿出的粮食送往关中……
不求别的，只求能够让这关中的百姓安稳过冬！
……
“丞相，这关中之地，各处田亩大多已经被毁坏殆尽，这周遭树木也被饥民砍伐，树皮用以充饥、至于木材，则是充当柴薪……”
“之前长安和其周遭盗贼横行，我等已将如今手中兵士分批次前去剿匪，不过时间仓促，进展实在有些缓慢。”
“虽说丞相进城以前曾严令兵士不得扰民，可这数年之间长安之民对兵士历来不喜，安抚民心之事也是难以开展。”
这一桩又一桩的坏消息，使得曹操也是头痛不已。
此番前往长安，曹操的本意就是要安抚关中黎民百姓，可是这经年累月的战乱，早已让关中无论是农业还是经济都一言难尽，想要尽快恢复，无异于难如登天！
“依照中原各地律法，关中百姓凡有愿意务农者，三年税赋、徭役全免，所得之物尽归己身所有……”
“待孤返回中原，想办法将中原之民迁移部分至此，尽快恢复民生吧。”
来长安一次，曹操真的发觉自己究其一生的叹息也从未有这几日多，每当有消息传来，曹操对坏消息早已麻木，只能是集思广益进行处理。
正当曹操迟疑着返回邺城之后，要派何人来关中之地治理此处之时，抬头却看到秦川手中抓着一卷竹简迈步入了大殿，脚步也是火急火燎，看的曹操更是头脑发昏。
“问天，孤此刻头疼的紧，你可莫要再消遣孤了……”
每当秦川如此之时，曹操就隐隐觉得自己血压飙升，而如今的关中局势足以让这位枭雄头痛的要命，只得是如同求饶一般的对秦川开口。
不过秦川今日到此，却一改往日的姿态，对着身处高位的曹操朗声开口道：
“丞相，在下日前曾与河东郡太守杜畿通信，经河东郡筹算之后，此番出征一事，耗费河东郡存粮不过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