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思索了许久,甚至有些人在脑海之中回忆了数次秦川刚刚的所作所为,均是未曾想明白秦川此言深意……
而正当众人苦思之际,却有一人再也忍不了秦川这嚣张跋扈的做派,加上秦川那刚刚眼神,早已是让这人一怒而起!
“秦川!”
“平日里你乖张放肆些,孤皆因爱才之心可是容你些许……”
“可如今商议要务,你却报以这般玩笑的态度,莫非是以为孤真不敢收拾你不成?”
这位坐不住的,自然是那刚刚被秦川当做白痴一般注视的北方雄主,曹操!
此刻的曹操心中三分怒意、七分悲凉,自己名满天下,天下人皆将自己视作枭雄,试问这样的曹孟德,何其受过令人这般屈辱的目光!
纵然曹操极尽所能的想要保持住自己的诗人涵养,可是秦川刚刚的态度,着实是让他再也忍不了了!
正当曹操打算好生教教这年轻后辈何谓尊重之时,自己身旁近处却突然却一左一右的传来两阵轻笑,在自己这般境遇之中,却仍是敢笑出声的,无疑让曹操心中怒火更旺了几分……
“荀攸!贾诩,你们二位笑什么?”
“你们二人好歹也算秦川长辈,平日里也多有交集,今日他这般戏弄于孤,难道仅靠着两声笑意便作罢了不成?!”
曹操委实是有些情急,不由分说的便想着拉着他们二人站到一处战线之上,不过光依曹操自己的手段,实在是无法将面前这个精于谋划工于心计的小子有所震慑……
而荀攸、贾诩二公见曹操怒不可遏的模样,也是赶忙止住了笑意,不约而同的对着曹操行了一礼。
“丞相勿怪,在下不才,刚刚才体察到军师祭酒话中深意,这才笑出了声,请丞相责罚……”
“在下也是一样,虽说起初对此话有些不明所以,但细细想来,军师祭酒此计虽说浅显了些,但在计谋之中,最为简单的计策,反倒是愈发让人措手不及!”
如今这个年代能够被奉为名士之人,哪个不是胸中有货的角色?
他们这些人自然清楚,乱世之中妙策频出,哪个人想到的皆是复杂而又多变的手段,但实则手段太过复杂,其中纰漏难免也就越多,所以天下谋士胸中所所思所献的,皆是两全之策。
可对于秦川这个让他们都颇有些看不透的年轻人来说,却并不效仿世间谋士之道……
秦川一向所施谋略,无关大小与后果,总之便是管用就行!
“你们二位的意思是说……这小子刚刚的确献了策不成?”
“休要胡诌,刚刚诸位皆在此处,秦川口中所言与举止与计谋哪有什么关联,你们二人可莫要因为私下交情而蒙骗于孤!”
曹操眉头紧锁的嘀咕了一声之后,紧接着回想起秦川刚刚的举动,仍是未曾嗅探到其中深意,这才对着他们二人训斥起来。
荀攸自然知道曹操是个什么脾气,身为人主本就眼界与谋士不同,一时未曾反应过来也是理所应当,叹息一声这才摇了摇头。
“军师祭酒,此计是你来解释……还是由在下代劳?”
随着荀攸的一声试探,此刻的秦川却是颇为懒散的伸了个懒腰,将肩上所披的长氅紧了紧,摆明了是有些畏寒,哆哆嗦嗦的开口道:
“今日在下说的话已然够多了,若是荀军师不介意,不如就替在下为丞相答疑解惑吧……”
“这些日子在下可是忙了个够呛,如今住处未定,还容小子先行一步。”
有着这么两位聪明人在此,秦川自然也懒得费这些口舌继续和曹操纠缠,老实不客气地对着曹操与二公略作抱拳,这才如同逃了一般在这大殿之中脱身。
而众人看着这位年纪轻轻的少年才俊这般飞扬跳脱的模样,加之曹操都不能将他如何,也只得是面面相觑了一阵,恭恭敬敬的站于大殿两旁。
“公达,那小子究竟说什么,孤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纵使曹操对秦川没丝毫办法,但如今正主已经走了,当着荀攸之面曹操也是如同往日一般皱眉问道。
而荀攸当着曹操的面,也是脸上带着些许苦笑郑重行了一礼,侃侃而谈起来:
“丞相,其实军师祭酒刚刚已经说的极为明白,一旦河东郡粮草送至,此消息必定难以封锁,五十万斛粮草虽不至于同时运来,但粮道拖得如此之长,在这关中之地也是颇为扎眼,所以与其思索如何避免抢粮一事发生,倒不如将目光放到事后……”
荀攸自然不同秦川,身为荀彧侄儿,颍川荀氏中人,面对曹操之时自然是慎之又慎,神情态度恭敬异常,全然不似秦川那没个正形的模样。
而荀攸的侃侃而谈,听得在场之人更是眉头紧锁,不知荀攸究竟体察到了秦川何等想法。
“荀先生的意思是说……与其担心,不如放任他们派兵来抢?”
“这五十万斛粮食可是弥足珍贵,乃是杜畿千辛万苦囤积数年所得,就这么让人抢了去,岂不是枉费了河东郡百姓数年辛苦?”
程昱本就是个阴狠之人,而如今已过花甲之年,却是让他性子之中的狠辣淡去了不少,而这也是他为何这般欣赏年纪如他孙子一般的秦川的原因……
但当他意识到秦川竟然真的打算将粮草损失一部分的想法之时,这位曾经的酷吏,却是重新转醒,目光阴冷的盯着荀攸,大有一副不可置信的架势。
“丞相既要施恩放粮,这消息必然难以封锁,一旦听闻我军有粮,这些周遭潜伏势力必定有所动作,此事已然是板上钉钉……”
“可军师祭酒刚刚却是给了我们最好的一个解决方式,谁敢先抢,便把那人的命取了,以儆效尤!”
深知秦川手笔的贾诩,此刻也是在旁淡然补充开口。
而话说到此处,秦川刚刚举止已然是十分明显,而且摆明了已将答案送到了在场诸君手中。
刚刚秦川遭受冒犯,一言不合便是一通掌锢,打的众人不敢言语,心生畏惧,以权势、武力逼迫众人低头,以当震慑!
而有此手段之后,纵然是曹操都要被迫低头,连如今天下最有权势之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此刻潜藏四野的蟊贼?
第三百三十五章 禁足
“公子这计谋倒也算简单,不过这告知的手段,未免有些太过了些……”
回到住处的秦川,此刻正与王异坐在一张桌子之上吃着午饭,席间秦川将今日一早大殿之上的情景告知王异之时,却是引来了王异的些许怪异的眼神。
“哪有什么过不过的,有人既然盯上了我的位置,想要借机从中分杯羹,那也得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才行。”
“连番大战,计谋虽是出自我之手笔,但军中那些琐碎的事务皆是由公达公、仲德公与贾诩先生亲力亲为,若是他们三人的话,我自然不会如此……”
“军中将士此刻尚且未曾归营,保不齐便是一个马革裹尸的下场,那些身上并无功绩却想借机上位的人,不敲打敲打怎能让他们消停些?”
秦川面无表情的吞下了一口饭食,言语之中的冷意与淡漠却是让人闻之通体发寒。
但和秦川同坐一桌的王异却是并未觉得心有不适,反倒对身旁男子更为青睐了几分。毕竟若是此女在场,其手段怕是要比秦川还要狠毒几分。
“不过公子属实也是有些太看得起他们了,依你如今在丞相跟前地位,就算是殿前杀人,恐怕丞相最多也是责罚几句而已……”
“毕竟此番战事,这首功定然要归杜畿,但轮阵前谋划之事,就算是荀攸、贾诩等人,也无有出公子其右的啊。”
王异噙着些许微笑主动地替秦川夹了一口菜,显然没将被曹操处理之人放在心上。
不过一旁的赵云,看到这一男一女在饭桌之上本是和谐的画面,所商之事皆是杀人夺命的活计,纵然这场景已经出现了不知多少次,但其心中终归是有些感慨世风日下……
“子龙,我与你也说过不止一次了。”
“你虽是我身旁护卫,但那不过是我对外的托词,吃饭这种小事,你又何必非要等我吃完了之后再上桌?”
放下碗筷之余,秦川看着桌上所剩颇多的残羹冷炙,也是有些皱眉的看向了一旁的赵云旧事重提起来。
自打赵云跟随自己以来,若是没有自己发话,赵云与自己同席的次数简直是少之又少。
而秦川平日里心中本就思绪颇多,难免对周遭之事有所忽略,这饭都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余光瞥见在旁护卫二人的赵云时,这才忘了此事。
“子龙知道先生话中深意,可这规矩便是规矩,先生不提,子龙万万不可逾矩!”
秦川此言,赵云心中自然颇为受用,但其秉性便是这般,一向待友忠厚,认主忠义,若是常人怕是开心得紧,可对秦川来说,却明显让他心中觉得多了几分生分之感。
……
如今秦川所住的宅院,在长安城中也是不大不小,不过四处却多有破败之感,虽说未曾历经战火,但洗劫终归是免不了的。
在秦川一行人未曾住进来之时,这院中所住的皆是一些城中流民,见此地无主,便自顾自的在这里住下,以作容身。
而当日随着秦川一行人带着身后数名军中随从来此之时,见到甲胄兵刃,这些流民均是畏之如虎,跪在秦川脚边抖似筛糠,摆明了便是怕这位大人一言不合便要杀人。
面对此情此景,由曹操亲派的一队随行之人便要上前驱赶,最终还是被秦川拦下,让秦川用着职务之便,以十几斤粮食换来了这处宅院,而后又由他们好生打扫了一番,这才带着王异、赵云二人住了进来。
能以不过十几斤的粮食,换来足以让近百人安居的住处,这般买卖听上去虽说极为划算……
可是在秦川真正经历了这些之后,心中所得到的,却是满满的凄凉与困惑。
将思绪收回之后,秦川看着落座的赵云那狼吞虎咽的模样,心中也是泛起一阵恻隐:
“子龙,吃饱之后,告诉后厨让他们多做些吃食,送到府外临巷那五六口人家手里……”
“我回来时见他们畏畏缩缩的缩在巷子之中衣不蔽体,要是有多的衣服,也一并送去吧。”
这种流落城中的流民,秦川知道的自然是有许多,但是他也无法像个圣人一般,人人都去帮衬些许,但遇见了若不能尽一些自己的绵薄之力,实在于心难安。
生逢乱世、朝不保夕是何等味道,秦川之前只能从书中体察几分,而今时今日入了这历经几十年战乱的长安城,所见所闻着实是将秦川的心神彻底冲刷了一番!
“喏!”
秦川的吩咐,赵云历来听得进去,而如今又是有助于百姓之事,赵云自然乐得如此。
而还未等秦川转过头来看向王异的双目,询问心中所想之事,王异却早有预料一般,主动迈步上前帮着秦川整理起了身上的衣襟。
“公子放心,云禄姑娘的饭食我已差人送了过去,如今军中粮食虽然有些紧张,但所幸借着公子威望,军中分拨来的粮食也算足够。”
此刻秦川不用关心军务,自然是将目光重新放在了这一干人的饮食起居之上。
赵云虽为将军,但他不愿为曹操效力,纵然之前有过战功,但赵云事后却拒了曹操封赏,摆明了就要跟在秦川身旁。
而王异乃是一介女流,又是私下随军,虽说曹操平日里早有耳闻,但终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加上女子地位在这个时候属实是有些一言难尽,这责任自然是落到了秦川肩上。
“所幸是你机灵,要是我又忙碌起来,说不准这位马家小姐就得饿上几顿了。”
秦川对着王异轻笑了两声,毫不避讳的调侃了一番自己,听得王异也是偷笑了一番。
不过此情此景还未曾淡去,却硬生生被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打搅!
“丞相诏命,军师祭酒今晨殿前不尊上命,目无尊长,责令其于府中禁足三日,不得外出!”
“此令即日生效,军师祭酒若有不满,可禁足结束之后面见丞相!”
这如同秋后算账一般的军令送到秦川府中之时,一向嬉笑怒骂随心而动的秦川,也是面无表情了许久后,略感疲惫的挥了挥手遣散了那名从曹操差遣而来的传令之人。
第三百三十六章 福祸相依
“你看的可曾真切?军师祭酒并无怨言?”
“末将以项上人头担保,刚刚所说没有半句虚言,如有隐瞒,末将原当军法!”
……
台下自己派过去的传令之人,即使畏惧着曹操那阴翳的脸色,但仍是急切的开口,甚至情急之下面颊都红上了许多。
正当此人以为自己性命难保之时,却突然听到前方一阵叹息之声。
“下去。”
程昱看着曹操扶额低头的模样,自然知道此刻的曹操急需一个安静的场合,口齿微动的低声提醒了那人一声,便将其遣散。
待那人走后不久,曹操这才抬起那有些昏暗的双眸,口中喃喃自语道:
“仲德,问天虽然性子顽劣了些,但你我皆知他并非不知深浅之人……”
“孤此举不过是略作震慑,顺便验证仲德你心中所想,现如今问天都这般听从,看来你所预料之事,他自己也有所觉察。”
曹操这听上去没头没尾的一番话,知晓内情的程昱自然是清楚此言背后之意,随即也是一声轻叹。
如今已经是十月,关中之地寒意骤起,本就该添衣护暖早做准备。
可今日程昱见到一向随心所欲的秦川,竟然已然在这个时候穿上了冬衣,甚至将在许都之时自己花重金购来的狐绒大氅都穿在了身上,便已然觉察到情况有些不对。
程昱如今年过七十、曹操也已年近六十,尚且只是添了几件厚实的衣服,可秦川年岁如同他们孙辈一般,便已经是这幅模样,岂能不让程昱心中生疑?
“此番丞相仓促亲征,虽有所准备,但在许都十日实在是有些仓促,甚至连战车都未曾准备齐全便仓促出发……”
“加之此番到了关中,秦川军中事务虽不算亲力亲为,但诸多计策都是出自他口,心力如此耗费,自然是要多照看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