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虽说就事论事,可终归是未曾拿出一套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法,不由得让谢元良冷嘲热讽起来。
而秦川见此情形,低低的笑了两声,悠然长叹一声:
“将军之意,我已知晓的七七八八,可这破局之法却并不难寻……”
“既然将军此刻已经无法交出杨阜,我有一计到可以让将军辨明此刻城中人心!”
第三百七十九章 虚与委蛇
“姜叙!”
“五日之期已到,本将军却一直未见杨阜踪迹,你该当何罪?!”
后日的府中,当着众人之面,马超俨然是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依着日期开始问罪姜叙。
此时此刻的姜叙面色发白,疲态尽显,仿佛如同大病一场过后的病人一般遭逢马超这般为难,一时间也是难以辩驳。
五日功夫未曾拿到杨阜,那便摆明了此人如今怕是早已不在冀城,耗费再多功夫也难以将此人抓到手中。
当初马超以近乎逼迫的态度逼着姜叙接下此事,本就是抱着能抓就抓,不能抓也可顺势敲打一番冀城本地势力的态度,而此刻看着杨阜那窘迫的神情,马超心中可谓是颇为快意。
“来,让我看看你会作何态度……”
马超握着自己腰间战剑,一脸玩味的看着下方低头立于场中的姜叙,眼中寒光频现。
“少将军,姜叙办事不力,五日之间未曾捉拿杨阜,皆我一人过错……”
“将军要杀要罚,我姜叙不敢多言,但还恳请少将军勿要为难我一家妻小,末将死而无憾!”
只见姜叙并未有丝毫强硬之举,竟是当着众人之面全然不顾了往日抚夷将军颜面,硬生生的对着马超遥遥跪了下来,卑微至极!
马超见状也是一愣,这些日子姜叙所受刁难,皆是自己从中授意,皆是为了逼迫姜叙行那最后一途,为自己掌控冀城全程人心而补上一道空缺!
身为朝廷亲设的抚夷将军,不管怎么样也好歹要顾及一个颜面,被他马超逼迫成这般模样,马超早已料算此番姜叙前来可能会抱着反意,因此这才在廊间暗藏了几百刀斧手,只等姜叙发作便一拥而上,将其乱刃分尸!
但姜叙那憔悴的模样,在辅以如今的态度,全然出乎了马超预料!
……
“什么?让我父亲对马超卑躬屈膝?”
前两日的饭桌之上,听闻秦川所说计策,还未等姜叙发话,谢元良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言语之中尽是震惊!
姜叙虽不算位高权重,但好歹也是朝廷亲设的职位,在凉州当地多少也有些声望,如何能对反贼低头?
秦川却是一脸淡然,全然不把谢元良的大惊失色放在眼中,继续说道:
“马超要的,无非就是将军低头而已,现在将军已经落尽颓势,既然他要如此,将军倒不如遂了他的愿望。”
“当日将军放走杨阜,怕是早已做好了权且臣服于马超的准备,如今马超对将军并不尽信,这才为难将军至此!”
当日败退夏侯渊之后,马超回城便自封自己为征西将军,都督凉州军务,而姜叙身为抚夷将军,地位与当代军区司令别无二致。
正所谓天无二日,马超如今想要借冀城之地再起兵锋,那么就势必要剪除掉姜叙这么一个眼中钉,所以这才百般刁难。
既然明面上不可与其争锋,那倒不如退而求其次,将冀城兵马尽数归于马超麾下,姜叙即可保下一家性命,又可从此地抽身,这才是秦川心中所想!
……
“好!既然你都这般说了,来人!”
“将姜叙拖出,午门斩首,以儆效尤!”
虽说姜叙此举的确出乎马超意料,但一看到姜叙低头,马超自然不会错失良机,当下便下了军令。
众将听闻这话,纷纷面色猛然一变!
当日马超入城之后即刻收押了凉州刺史韦康,随后便将其当众斩首一事,俨然已经坏了这冀城军民对马超的信任。
而姜叙身为朝廷封赏的抚夷将军,本就掌握冀城一城兵马,此刻他再一死,那么冀城便彻底沦为了马超根据!
“将军……”
“将军破城当日便忠于少将军,之后一直尽忠职守,那杨阜不过是微末之人,手中无兵无权翻不出什么浪花,少将军何至于此!”
一听姜叙要死于马超之手,此刻府中众将纷纷出声劝说马超莫要冲动。
而在马超身侧的庞德见状也不敢迟疑,连忙主动现身为姜叙求情。
“少将军,此事万万不可!”
“姜叙盘踞冀城已久,城中兵士尽是他亲自培养,此时要对他动手城中怕是会生变故!”
当初马超背信弃义执意杀掉韦康之时,庞德就已经尽力阻拦却终是没有得偿,而此刻马超又要杀姜叙,那便是摆明了要将自己置于不仁不义之境!
“大哥,此人现在不可杀!”
“大哥既然想要他手中兵权,大可借此机会将此人驱逐,但却万万不可伤他性命……”
“姜叙一死,城中兵士必然沸腾,到那时一旦掀起兵变,曹军再闻讯而来,内忧外患大哥该如何自处?”
马岱此刻自是吃惊于马超的冲动之举,连忙出声劝阻,生怕马超一时冲动之下做了错事。
若是旁人之言,马超大可不必理会,可此时此刻自己身旁最为信任的二人不约而同的出声阻拦,显然让马超都有些猝不及防。
姜叙此刻虽然跪在场中,但对其周遭情形尽落于耳。
随着姜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猛然之间抬头决然之色尽显!
“末将自知罪无可恕,但末将麾下士卒皆是无辜……”
“请将军革除在下抚夷将军之职,容小人告老还乡!”
……
“马孟起真的不会对我动手?”
“你只要将手中兵权交出,那么便如同被拔了牙的老虎,他马超何必还会为难于你?”
秦川盯着姜叙那有些迟疑地神情,当下便不假思索的宽慰起来,丝毫不曾在意这冀城的兵马究竟归属何人。
马超想要的,便是这一城兵马,唯有手中有了足够的兵力,他才能彻底在凉州立足,而不是借着人家的兵士看着别人的脸色度日。
冀城危局不是一朝一夕便可破局,此事秦川在来此之后几个时辰便有所决断。
既然眼前情况已经足够危机,秦川自然也不在乎让冀城的情况更加难看些许,反正也没什么差别,不如任由他马超胡作非为便是。
只要这城中尚且留存意图反抗马超的民心,那么秦川便无所谓这兵马究竟归属何人之手!
第三百八十章 卑劣
在马岱与庞德二人极力相劝之下,纵然马超气急,但终归是冷静了些许。
姜叙如此受自己刁难,马超为的便是如今他手中这名正言顺的一城兵马。
眼瞅着兵权即将落于自己之手,马超自然巴不得现在就让姜叙死无葬身之地,可马岱与庞德二人的阻拦,硬生生让此刻情急的马超恢复了些许理智。
“现在杀他的确难以服众,当日破城之时我因一己私欲杀了韦康这才落得如此窘境,要是再将这姜叙也杀了,怕是城中真的会横生动荡……”
“此刻杨千万与兴国阿贵正在冀城之外虎视眈眈,汉中的杨昂虽说受张鲁之命前来相助,但大概也是想看看这凉州到最后归于何人之手。”
“此刻贸然将姜叙杀了,属实不智!”
此刻姜叙认栽,马超自然有理由将姜叙手中兵权接过,而马超心中所念皆是如今冀城之兵,只要兵权到手,那么姜叙死活都无关痛痒。
想明白了此间道理,马超脸上愠色稍缓,当下便摆出一副讥讽的神情盯着跪于台下的姜叙道:
“连众将都为你求情,姜叙,在这冀城之中你这人缘果然不错……”
“不过即便如此,擅自让杨阜逃脱仍是活罪难逃,传本将军军令,将姜叙拖下去,帐责四十,以安军心!”
话说至此,马超的脸上无疑闪过些许快意之色,当日冀城军民皆兵以抵御自己兵锋一事,纵然现在去想也让马超深以为很。
但现如今当日抵抗自己为首的韦康已经身处异处,而姜叙又在自己手中沦为阶下之囚,纵然逃了一个杨阜,仅靠他在凉州当地声望,依着马超料想也翻不起什么波浪。
可马超此刻的自鸣得意,无疑是在台下这些本就被迫屈从于马超的这些韦康旧部的心中添了一把火。
现在马超占尽优势,本应该尽力安抚军中将士和城中百姓,但现如今却依仗着自己手中兵马作威作福,全然没将他们这些降于马超的冀城将士们当人看。
而姜叙此刻已然认罪,显然就已经是给马超了一个台阶,但马超仍是执意要对姜叙施以军法,岂能让他们不怒?
不过还未等这些人开口,那跪在台下一直未曾言语的姜叙此刻却满脸感激之色,甚至在众人的面屡屡对马超叩首起来。
“多谢少将军宽仁!”
“不过还请少将军且慢行刑,末将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姜叙猛然摆出这么一副姿态,无疑让不少人都愣在原地,不过是被他马超饶过了一条性命,何必非要对他感恩戴德?
而马超听到姜叙另有所请,当下眉头微皱,竟是直接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似笑非笑的盯着姜叙冷笑起来:
“你倒是会挑时候……”
“刚刚犯了军法,此刻却要与本将军讲条件?”
马超被姜叙这番言语被气得也不由得笑出了声,但既然姜叙有要求,此刻优势占尽的马超自然也不介意听听他有什么高见。
言罢,马超也顺势当着众人的面将脚踩在了桌面之上,其嚣张跋扈可见一斑。
而姜叙见状深吸口气,略带些许叹息的开口道:
“一月之前,在下小妾于家中去世,可当时城中事务繁杂,末将一直不得抽身……”
“今日因末将疏忽,不慎放跑了恶贼杨阜,小人深感不安,请少将军容臣解甲归田回乡治丧,此后做一闲人,还请马超大人应允!”
这话一出,无异于是平地炸响了一道惊雷!
如今冀城降于马超的将士人人皆希望姜叙能够态度强硬,表露出自己不愿归降马超。
但现如今不过家中妻妾过世,身为抚夷将军的姜叙宁可卸下肩上官职也不愿继续在这冀城逗留,这无异于是让原本驻守冀城的韦康旧部霎时间心凉了半截!
“你说什么?”
马超闻言也不由得流露出了些许愕然,看向姜叙的目光更是多了几分不可置信。
他原本以为姜叙经历此番之事也许会请求自降身份,以显示自己不愿与自己争权夺势,退而求一处安稳之所而已。
但如今姜叙的选择竟是直接要将手中兵权交予自己,不再插手冀城事务只求脱身,此举在旁人眼中或许是祸事,可在马超眼中却是天降之喜!
“姜将军!”
“姜叙!”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期盼姜叙能够与马超对立的其他人纷纷想要出声劝阻,而马超自然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直接站起来呵止住了这些人的动作。
“闭嘴!”
“姜叙将军念及家人,于心不安之下乃是大丈夫行迹,哪里容得尔等评头论足!”
如此意外之喜,马超自然容不得这天赐良机白白错失,如今他本就手中缺兵,恰逢姜叙这般识相,之前有再多为难之举自然一股脑的抛到了脑后。
这样情急的态度,显然是让刚刚打算劝阻姜叙的韦康旧部一眼看出了这马超装模作样之下乃是何等狂喜,一时间看向马超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愤怒。
“既然姜叙将军去意已决,那本将军自然也不好强留……”
“至于那刚刚的处置,念及将军年岁已经不小,不妨就免了,且姜叙将军在这冀城之中旧友甚多,这些日子理应好好辞别一番,本将军若是再有所为难,倒是有些不近人情了哈哈哈。”
说到最后,马超甚至已然是压抑不住自己心头的喜悦,在这么一个让人唏嘘的场合之下反倒是哈哈大笑,全然没有言辞之中的丝毫可惜之色。
在马超的情不自禁的大笑之下,那跪在台下的姜叙赔笑的神色之后,在众人未曾看到的地方却也多了几分强忍悲痛的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