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马超虽然嘴上说将此事揭过,但当着自家兄弟的面人,仍是有些在意于自己算计落空,待庞德走后便自顾自的嘀咕了起来。
马超如此模样,看的马岱可谓是一脸苦笑,当下便打趣起来:
“兄长莫不是以为庞德将军故意走漏了此事吧,当日攻城,庞德将军率本部兵马身先士卒,死伤可谓颇为惨重,他可没有理由暗通姜叙示警啊。”
马岱说起此事本意就是让马超莫要多想,可一听到庞德名字,马超反倒是来了脾气。
“莫要跟我提他,这些日子庞德总是在我身旁絮絮叨叨什么养民休憩之事,听得我耳朵都起茧了!”
“阿贵、杨千万那两人虎视眈眈,这些日子已经接连两次来向我通报要缴纳粮草财物一事,这冀城尚且还没捂热,不从百姓手中拿,难道要用军粮填补不成?”
马超当初拉拢兴国阿贵,氐族首领杨千万可谓是花了重金,本意便是想着借助他们二人手中之兵,尽快拿下一块容身之地。
可羌、氐两族的兵马虽然善战,可却极难管教,加之又不擅长攻城,最终还是马超用着奸计骗着韦康开城献降,这才占据了冀城。
“攻城一事他们两人兵马本就未曾出力,现如今却来讨要,实在是可恶至极!”
“等到冀城稳固之后,管他什么阿贵还是杨千万,还有那远在关中的夏侯渊,我马孟起必然一个不留,尽数都给他们收拾了!”
……
秦川的食肆之中,虽然每日仍是一副热闹的模样,可这几日的掌柜身旁,反倒是多了一位生面孔。
“你父亲既然执意要留你在我身旁互通有无,我这手里实在是没有什么合适的位置给你……”
“与其让我费那心思,你不如平常帮着姜维算算账目什么的,他这年纪尚幼难免会有差池,有你在旁我也放心。”
回忆着秦川那看上去如沐春风的笑脸,可在谢元良眼中却充满了不屑与鄙夷。
但奈何姜叙临行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为保全秦川在冀城安危,姜叙身旁有无什么可以留下的亲近之人,只能将身为养子的谢元良留在了冀城之中协助秦川。
甚至为了掩人耳目,秦川连赵衢、卫安二人的面都未曾见过,一切互通之事皆是由谢元良亲自代劳,可见姜叙何等看重秦川。
谢元良这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姜维自然看在眼中,原本这食肆之中的账目自己都已经是有些得心应手,如今身旁突然多了个人,可谓让他颇感不适。
“元良哥哥,这里的账目好像有点问题,你帮我瞧瞧是不是我算错了。”
当日驿馆之内,谢元良与荆绥两人大打出手之事可谓历历在目,姜维本就不信任此人,现如今又看他竟这般怔怔发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赶忙寻了个事情给他做。
别看姜维年纪尚小,可这段日子跟在秦川身旁别的没学会,却是把秦川的神情仪态学的七七八八。
至于那温和笑容上前求人办事的模样,可谓是与秦川平日里如出一辙,看着谢元良血压都隐隐高了不少。
第三百八十六章乱说
“你小子,人家之前护你周全,你却如此刁难人家,也不知道年纪轻轻和谁学的!”
荆绥现在也成功的从掌一军的重任,沦落为了这店面之中的小二,此刻店中尚未来客,听闻姜维如此刁难谢元良,当下也是托腮揶揄起来。
“乱说!”
“我哪有对人刁难,分明是好心好意!”
被人一语道破心事,姜维纵然心性比当初好了不知多少,但毕竟年少终归是脸上藏不住事儿,当下便羞恼起来。
荆绥好歹也是历经世间沉浮,哪里看不出姜维神情有异,当下便是一声冷哼,随手将谢元良带离了柜台。
“你也别太将这小子看的简单了,大人曾言此子绝非寻常孩童,假以时日必定有所成就,你初来乍到,可别被他那副稚童模样给骗了!”
当初荆绥曾与谢元良有所交手,除却像秦川对自己这般有知遇之恩之人,对其他玩弄心计之人历来不喜。
姜维虽尚且年少,可行事举止之中可都吐露着并非他这个年纪孩童能有的心思,荆绥对谢元良本就没有什么恶感,私下里自然要提醒一番。
“多谢荆兄相告,我也未曾料到过,不过半月不见,这小鬼竟然能变作这副模样……”
被脱离苦海的谢元良,听闻荆绥这话脸上也是有些无奈,当下自是好生答谢了一番。
前些日子尚且还要为如何在这乱世容身而发愁的姜维,转眼之间竟是成了这冀城之中颇为红火食肆之中的掌柜,这一上一下之间的转变可谓是让谢元良都不知该作何评价。
而半月的打磨,已然将姜维打磨成了一个颇为合格的商人模样,就连谢元良也有些感慨这世道实在是奇怪的紧!
“小事,若你真的想要报答,那等晚上关了店门,请为兄喝上两杯就好!”
荆绥性情历来旷达,谢元良又如此谦逊,当下也连连大笑。
谢元良对荆绥这么一副自来熟的模样显然也是颇为受用,这凉州本就苦寒,平日里酒水这玩意儿可谓辛辣无比,但却极为廉价,请上两杯自然不是什么难题。
而荆绥自打加入陷阵营以后,平日里饮酒可谓极少,现如今好不容易闲了下来,总是要喝上两杯才能入睡。
这一来二去,反倒是被荆绥勾起了这肚中的馋虫。
“大人,主人在后院请您前去……”
二人正在交谈之时,一个扮作小二模样的店中人突然行至荆绥身后,恭恭敬敬的开口让谢元良都吓了一跳。
刚刚两人凑在一起之时,谢元良特意看了一眼两人身旁并无其他人影,而自己不过堪堪说了两句话此人便突然冒出,无疑让谢元良有些猝不及防!
不过荆绥对这般情况似乎早已习惯,大大咧咧的回过头去点点头道:
“大人叫我吗,得嘞,我现在就去!”
“谢兄,那我就当此事你答应了,我先去见一眼大人,待晚上关了店门你我再谈!”
言罢,荆绥也不做丝毫迟疑的去了后院,留下谢元良站在原地苦笑不语。
姜维这般年纪却周身上下皆是一股老成之色,而此人明明武艺卓绝,皆是军中本事却能这般率性真诚,这截然不同的性格竟然都能安心呆在这店面之中,实在极为怪异。
“真不知道那人究竟是用了何等法子,才能让这些迥然不同的人凑在一起……”
“他虽不曾在我跟前明言,可这店中无论是打杂的伙计,还是后厨的厨子,虽说平日里人畜无害,可一言一行皆不是寻常之辈,真是奇了怪了!”
……
“大人,你找我?”
荆绥来到后院之时见院中无人,当下便猜到此刻秦川现在何处,当即便走进了那院落一角显得有些穷酸的柴房之中。
见到秦川此刻叮嘱着荆绥手下兵士将石磨之上的稀碎白色粉末整理装袋之时,荆绥也赶忙躬身行礼。
“我予你几封书信,你差几人替我送往长安交到夏侯渊手上……”
“长安据此有八百里,此信务必在七日之内送达,万万不可耽搁!”
秦川一边说着,随即便从怀中拿出几封封存好的布帛交到了荆绥手中,言辞郑重看的荆绥也不禁浑身一震。
当初秦川入城之时,曾提醒荆绥和其身旁之人,无论如何不能谈及关中风俗,以免行踪暴露。
但现在秦川竟然主动提起此事,那其背后之意无疑是昭然若揭!
“大人的意思是,要动手了?”
这些时日虽说在秦川身旁做这店内小二,即便算不上憋屈,但对他这么一个之前手中拿的皆是凶器之人,猛地让他拿上抹布和茶壶,显然不是什么容易接受之事。
而如今秦川都已经暗示的如此明显,荆绥自然也颇感激动,暗想自己这苦日子终于是到头了!
荆绥眼中闪烁的兴奋之色自然逃不过秦川的双眼,随即也淡淡一笑:
“将信送到便可,再等半月你我的蛰伏便可结束了。”
“这店面虽说只开了不到一月,可是却能让我将这本金赚回来,倒也出乎我心中预期。”
秦川如此打趣,听得荆绥也嘿嘿一笑,也效仿秦川一般开起了玩笑:
“既然大人有意,那等回到邺城之时干脆也开上这么一家如何?”
闻言,秦川虽笑的开怀但终归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此番回到邺城,还尚且不知道自己将面对何种之事,自己虽有一时之智,但精力终归是有限。
到时候左手校士府,右手尚且还得替那位高高在上的曹丞相殚精竭虑,像今日一般如同闲人在这城中经商一事,怕是难以实现。
“告诉你手下的人,这些日子尽可能再低调些……”
“马超那边似乎对姜叙提前离城一事有所觉察,这些日子对城中盘查的力度愈发加紧,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这般情急让你将消息送出冀城。”
秦川虽在食肆之中,但有着姜叙之前在城中的关系,反倒是对击沉之中的情况愈发了解。
荆绥自然知道秦川此番提醒乃是何意,连忙郑重的点了点头。
“大人放心!”
第三百八十七章 生变
“将军,主上的意思是,回到长安之后便不必再返回此地了?”
“这些日子弟兄们已经为大人所谋之事出了不少力,回到长安之后便好生修养,不必再多做劳累了。”
莫越泽听到荆绥吩咐之事,脸上的意外极为明显,就连他也万万未曾想到,自己幼时被父母卖到蔡氏宗族之中当做死士训练,今日竟然还能有如此好运。
当初在荆襄蔡氏手中,莫越泽便早已知道自己此生怕怕是都难以逃脱死士的命运,恐怕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因为族中一个命令而去刺杀或是为别人顶罪而死,日子可谓是过得毫无任何希冀可言。
但他的人生,就因为那日荆州城外与一人的会面就此改变。
许都城外的一场埋伏,让莫越泽失去了不少同行之中的相熟之人,虽说有些人他连名姓都未曾记得,可他们死时凄惨的面孔却深深地烙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后来听闻,自己今后要效忠的新主子,竟是当着许都相府上上下下的大人物们,与这北方最有权势之人当众叫板,只为了给他们一个公道之时,莫越泽此生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大人物的事情,莫越泽自知自己难以了解,不过仅凭这位新主子的一番话,他在那场酒楼之中的劝离一事之中选择了留下,只求报效。
日后那非人的训练,许多人皆是撑不住主动提出背离了成为他人手中武器的想法,但凭着自己心中的一腔热血,他终是咬牙死撑了过来。
蒲坂一战,自己歼敌四人,渭南一战,莫越泽与自己的同袍以不曾折损一人的代价将关中联军的后方扰的鸡犬不宁,彻彻底底的奠定了此战胜机!
虽然莫越泽从未希冀过自己暗自宣誓效忠的主上能记得自己的名姓,可这辗转千里来到这苦寒的凉州,却因为这一道军令能够让自己脱身,显然让他有些不可置信。
“荆绥大人,这是什么道理?”
“主上在凉州大事未定,便让我等返回长安,难道是觉得我等不配与主上同生共死不成?”
在其他几人都暗自庆幸自己即将脱身险地之时,莫越泽那显得有些激动的神情无异于是让他成为了众矢之的!
这世道,活下来就已经颇为不易,如今好不容易能够换来一条不必在血海之中打滚的机会,怎么还有人会主动留下?
“你们几人在军中最为年少,并非是大人不愿让你等留下,而是交予你们的任务更为重要!”
“大人如今在凉州人手不够,若无长安兵马驰援,仅靠凉州当地兵力决然无法与马超对敌,所以,尔等务必前往通知夏侯将军!”
在秦川跟前,荆绥大可轻松写意些许,可当着自己手下兵士,荆绥稍有仁慈就可能会有倾覆之险!
因此,平日里荆绥那张可怖的面容,在这些人眼中就如同恶鬼一般恐怖!
话一说完,荆绥便也不再废话,随即让身旁一老兵给每人分发盘缠,让莫越泽等人自行择机离开冀城。
“你这小子,什么时候了还这般固执,简直是死脑筋!”
“碰上这么一个懂的体恤我们这些小角色的主上,那是我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年纪轻轻的非要与我们这些人一道送死,这不是傻吗!”
接过了那老兵手中递来的包裹与盘缠,莫越泽的脸上仍是没有半分喜色。
“王大哥,我已不是稚童,当年被父母卖到蔡氏宗族之中我便知道!”
看着这个执拗的小子,那老兵脸上也罕见的生出了些许怒意,可最终仍是揉了莫越泽的脑袋一把。
“跟老子比,你就是个孩子!”
“现在老老实实听主上之命,滚去长安!”
……
回忆着刚刚才在食肆之中发生的事情,莫越泽形如机械一般的跟在出城的队列之中,对身旁的百姓的嘈杂置若罔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