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越泽以通敌之名,逼迫马超将秦川带到自己面前,也仅仅是为告诉秦川自己绝不会辜负当日誓言,绝不向马超透露秦川谋划于万一……
而事后,为不再受狱卒折磨,莫越泽竟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硬生生咬断了自己的舌头,以免自己被救活还能说话。
看向自己怀中已经有些僵硬的莫越泽,秦川竟是有一种想要流泪却一声都哭不出来的感觉。
自己谋划之事已经大致结束,只要时日一到,不管马超如何动作,都必然无法阻碍这凉州大势!
若马超还念着往日那好勇斗狠之法,那么只会更快将自己推入火坑之中,所以不管莫越泽说或者不说,这冀城死局已然不可改变!
“我知晓人心善恶,所以从未有过让你们与我同患难的念头……”
“可你这般年纪,本该在家中陪父母务农读书的大好年华,为什么却为了一句誓言这么傻啊!”
……
“马岱,牢中那人如今情况如何?”
被这么一个小角色这么摆了一道,马超的心情自然说不算好,就连当日想要让秦川出丑的想法,现在却是在反过来打自己的脸!
连莫越泽这种少年,尚且知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遭逢刑讯却不改秉性,最终竟硬生生死于众人眼前,纵然立场两分,这西凉军众人都要敬佩这孩童几分。
可雄踞凉州十余载,被世人称之为西凉猛虎的马超马孟起,却连这少年都不如!
“已经两日两夜不眠不休,水米未进……”
“听那前去送饭的杂役说,他只是抱着那少年一动不动,目光呆滞如同死人一般,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虽立场不同,可马岱回想起秦川与莫雨泽的主仆关系,心中难免有几分唏嘘。
马氏与曹操两方势力之间的关系早已不可调和,但仅看此人行事作风,马岱却也觉得这曹军之中并非全是些不忠不义、不明是非之人。
“那么说,如今这人已经变成了一个废人?”
马岱的一番描述,让马超听完之后眼中也精光闪闪,思索着该如何处理秦川。
虽然马超并不顾及自己在城中声望,但这些日子城中的风气他显然也听到了几分,如今仓促将秦川当街杀了,难免会让城内人心再横生波澜。
可要将秦川就这么收押下去,既可以让城中百姓淡忘此事,再可将莫越泽之死添油加醋一番散布出去,以退城中曹军细作进取之意,这一来二去让马超也敲定了暂时不再搭理秦川的念头。
“大哥这么说的话,倒也差不多。”
马岱犹豫着措辞答复了马超之后,马超当即也对着马岱吩咐起来:
“那此人就不必搭理,每日给他些饭食,饿不死就罢了……”
“等城中百姓将此人忘记之后,挑个时间将他杀了便是,也不用我们在此想法子处理此人。”
虽不明白马超为何如此安排,但马岱历来信服自己这位大哥,连忙点头就下去吩咐。
可还未到出门,马岱就如同想到了什么一般,赶忙回头看向准备接下身上甲胄的马超沉声说道:
“大哥,还有一事!”
“何事?”
闻言,马超皱着眉头回过神来,显然是因为马岱这陡然一变的态度弄得有些莫名,下意识的便皱起眉头。
马岱肘间夹着头盔,一副为难之色顿了许久,这才将前几日冀城之外的情况说了出来:
“听城外斥候回话,卤城那边似乎有异动,从几日之前兵士就开始整理行装,生火造饭……”
“这几日小弟一直差人前往卤城探听情况,可却没有一人能够回来,此事我思索日久,却一直心中有些不大安分。”
这种种反常之举,也怪不得马岱疑惑,但凡是个领兵之人听到这个消息,怕不都会是喉咙一紧。
兵马出征之时,往往要备上起码三日口粮,辅以临行之前的一顿,这般动静自然难以逃脱斥候的双眼。
但此刻卤城那边既无兵马调动,又没有受到马超军令,这突如其来的备战之举无疑是引人生疑。
“卤城是何人镇守?”
这种种情况,听的马超也深感讶异,但碍于颜面仍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境内竟然有人胆敢反叛自己,只得看向马岱问道。
随着马岱思索了片刻,这才缓缓道出了丁修之名。
“丁修?”
“我记得此人蛇鼠两端,当日我还未曾派兵前去卤城攻打,此人就直接降了我,甚至还将小儿子都送到冀城为质,他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
马超虽然性子冲动,但并不代表他愚蠢。
收缴各地势力之时,马超要么要挟此地守城之人交出妻小,要么便要大举攻伐,为求一家性命,送出妻小之人可谓是屡见不鲜。
而手中囊括他人兵马之后,马超还会让自己西凉军亲信前往当地掌军,务求掌控此地动向,这一来二去,自然也无人敢反!
“不必管他,想必是这城外闹了山贼,正值年关这事儿也不稀奇,就任由他丁修闹去就是……”
“再说,他若是真的心存反意,他这小儿子尚且还在我手里!”
……
“即康,你可真的要想清楚!”
“你这一刀下去,不光是要与马超一刀两断,更是会断送你孩儿性命!”
几日之前,姜叙早已联合卤城守将丁修摆了一场鸿门宴,将马超亲自安插到卤城的领兵之人直接灌蒙在了酒桌之上,囚禁了数日。
在随着姜叙与丁修二人进境神速的掌控了卤城当地兵马之后,没出两日,杨阜便带着在历城招揽的两万兵马浩浩荡荡的趁着夜色赶至卤城,与姜叙二人合兵一处。
“马超乃是乱臣贼子,害我凉州稳固,何须去想?”
“为让我凉州重回安定,驱逐此贼,我丁修纵然是舍去一个孩儿又有何妨!”
在丁修的一声暴喝之下,其握着战刀的手猛然麾下,随着一阵血色瓢泼,这庭院之中当即就多出了一具无头尸体。
人家尚且如此决然,姜叙也一改在冀城之中的沉稳,对着身前陈列的一众兵士吼道:
“马超背信弃义,杀我凉州刺史在前,乱我凉州百姓在后,人人得而诛之!”
“我姜叙身为朝廷亲封抚夷将军,今日愿率领尔等一同,斩杀逆贼!”
第三百九十七章 乱起
“呼……这鬼天气是越来越冷了。”
“明儿个可是正月初一,咱们兄弟两个好生值完这班岗,今夜回去喝酒去!”
牢狱之外,站在朔风之中的两名狱卒此刻可谓有说有笑,之前尚且还要呆在这地牢之内,可自打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曹军细作被捕之后,平日里轮值尚且还能看看晴天,让这兄弟俩的心情不由得好了许多。
如今这牢狱内外,人人皆知那曹军细作颇为怪异,这战事之中哪有不死人的,可这看上去年纪轻轻的细作,仅仅因为身旁之人被拷打至死就终日落寞寡欢,无疑让不少人都觉得此人太过脆弱。
“真不知道那小子怎么想的,手下死了也就罢了,早些埋了也省的费心,非要和那尸首住在一处……”
“谁知道呢,反正将军那边也不曾搭理此人,他愿意如此就让他这般,也省的给咱们兄弟费心。”
两人正谈笑之时,从战俘营外缓缓行来一个壮硕人影,只见此人面色沉毅,完全不避那左右稀碎的闲言碎语,直奔这地牢大门而来。
那身形壮硕之人走近前,看到这看守秦川的两人如此懈怠,当下额角便抖了两抖,下意识想要训斥两声。
可不知为何,这人话语还未说出口,就如同被什么东西噎着了嗓子一般,面容凝滞了许久终是一个字眼都未曾说出来。
“开锁。”
庞德手中提着食盒,面无表情的开口提醒,那地牢门前的两人这才意识到有大人物来此,当下便想行礼。
可他们二人还未有所动作,忽然转念一想这日前马超身旁的亲信,如今竟然落魄到只能去训练新兵的地步,一时间非但没有丝毫敬畏,反倒是嬉皮笑脸起来。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庞将军啊……”
“庞将军远道而来,莫非今日校场之中不用训练兵士了不成?”
虽是一副热切的语气,可二人言辞之间满满的戏谑与嘲弄听得庞德额头可谓青筋暴起,提着食盒的手背之上都攀上了几条青筋。
可这连日的讥讽,早已让庞德没了之前的心气。
自从入了冀城,马超愈发好大喜功,全然不顾此城之中的百姓和马氏之前的名声,已然是让庞德寒了心。
自己不过劝谏了几句,庞德本想着马超就算不听,总也不会对自己有所惩处,但如今的庞德处境,着实是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起来。
“我此番前来是为送餐食,开门便是有什么可聒噪的!”
庞德即便心生恼怒,但也无力与他们这两个兵痞纠缠,这一方之主都尚且如此,手下多两个兵痞又有什么所谓。
而每当庞德念及这些日子自己的处境,脑海之中却每每想到那日地牢之中的主仆二人为护名节宁可以性命为代价,虽说不清楚是否是不堪受辱,可这气魄实在让庞德颇为向往。
“若我日后有此下场,是否也会如那少年一般……”
想起秦川与莫越泽两人,庞德总会扪心自问,但未曾经历这种事情,他总也参不透。
随着庞德淡漠的看着面前两人检查了一番食盒之中的酒菜,确认并无把戏之后,这才颇为懒散的给庞德开了门。
虽说庞德声势渐微,但终归是马超一手提拔,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会重获重用,他们这两个小卒自然也不好得罪死了庞德。
至于检查饭食不过是例行公事,确认其中是否有毒药亦或是暗通消息,既然马超未曾让秦川死,那他就算伤了汗毛他们两人也担待不起!
……
这寂静的地牢之中突然响起脚步之声在自己牢笼之外停止,秦川略微抬头瞥了一眼庞德手中的食盒,有些自嘲的道:
“断头酒?”
庞德静静的看着这几日之前尚且还风华正茂之人,发丝之间多了些许白丝,而其面容黯淡疲倦,显然是多日未曾合眼。
至于一旁的尸身,早已在这地牢之中的朔风冻得发硬,此刻的莫越泽脸上血迹早已被擦拭干净,留下的只有那略带些许安心的笑容。
“死者为大,纵然心有不舍也应该早些入土为安……”
“我虽不知你们二人究竟是何关系,但这少年这般忠心,却着实让人敬佩。”
隔着牢门,庞德自然知道此处乃是能接触秦川的极限,当下便席地而坐面无表情的打开食盒,从中一一拿出了准备好的酒菜。
可庞德如此好心,秦川却并未领情,未曾抬头但那如同九幽之下传来的阴笑让庞德这傲骨铮铮的汉子都听得身形顿了一顿。
“入土为安?”
“此事待我出去之后自会办妥,可把他交给你主子那样的禽兽,你当我是白痴不成?”
秦川语气虽然平淡,但纵然是庞德也因为那话语之中传来的杀意而心神一阵,下意识便绷紧了身子。
可当他回过神来,却意识到此人如今尚且在牢狱之中,虽然未曾被缚,但仅靠他这身子怕是难以动自己分毫。
庞德也清楚以自己这张嘴恐怕难以劝动此人,再说自己今日本就不是来劝降,也懒得与秦川计较,当下便自己斟满了一杯酒水举起叹道:
“罢了,我庞德也不知为何要来给你们主仆二人送这份餐食,若是真论起来,只能是敬你们主仆之情……”
“阁下也是念旧之人,我敬阁下品行,也敬此人忠义,这杯酒也算聊表心意,替阁下祭奠!”
百感交集之下,庞德终是没有将这杯酒饮下,而是以酒酹地也算成全了莫越泽死后祭礼。
秦川原本被恨意充斥的头脑之间,听到那酒水落于地面的声音也会过些许清明,有些不解的看向了那坐于牢门之外的中年汉子。
虽说秦川与庞德二人各为其主,但此刻皆是感念已故之人,身为莫越泽生前亲近之人,秦川也算是家属之一,鼻尖略作酸楚,但还是替莫越泽谢了庞德这一杯酒。
将酒杯放下,庞德刚要开口继续,可此时外面闹起一阵嘈杂!
不多时,便有一小卒模样之人,着急忙慌得冲入地牢之内近至庞德身旁仓促开口:
“父亲,出事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平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