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天是聪明人,当初在军中行事,他最为擅长从细微之处料算全局,只是因为黄盖一纸降书,便能看出江东所使乃是诈降之策,这般能耐,岂能看不出昨日究竟是什么架势?”
曹操淡笑着解释着,虽然说的云里雾里,但程昱却率先意识到了什么。
当他想明白了此件因果之后,对秦川那般盛怒前来找曹操讨要说法的举动,也立马得出了一个结论!
“丞相的意思是……问天昨日的举动,并非是像丞相问罪?”
曹操闻言,略微笑了笑,却是在程昱的皱眉之下摇了摇头。
“问罪可能也算原因之一,但却并非主要……”
“先生昨天的举动,怕是像看看孤对此事究竟是何态度,也想借着自己这番举动,确定此事究竟是不是孤动的手!”
昨日秦川与曹操针锋相对,而且还当曹操官署之中所有人对曹操如此不敬,本就让程昱极为担惊受怕。
“这是为何?难不成问天此举只为探究丞相态度?”
程昱自然只能以自己如今能够想到的足以说得通的理由去考度,但是却让曹操一阵摇头。
“谬矣!问天之才,足以看得出,若是昨日真的是我想要动手,虽然其后有子文麾下兵马,可若真的动起手来,没有一人会帮问天!”
“如若孤想要谋害他性命,直消让兵士人马向前,将问天格杀当场即可,何须用那么大的阵仗,甚至让几百人前去设伏?”
这般道理,曹操自己都能想得明白,秦川自然不会不懂,不过让曹操有些想不明白的是,秦川为何刚一入城,便要以这般大张旗鼓的姿态当面挑衅自己……
程昱此刻也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虽然程昱并不十分清楚秦川与曹操二人究竟在耍什么把戏,但终归是知道他们二人并没有明面上的那般水火不容。
正当程昱打算请辞回家休息之时,门外丞相府官署之中门吏疾步前来,在门外高声开口道。
“启禀丞相,门外满府君求见。”
“传!”
自己心中所思之事终于有了消息,自然让曹操颇有些坐不住,二话不说便让满宠先进来再说。
片刻过后,满宠急匆匆的走入厅堂,对着曹操便是一拜。
“满府君,可曾探查到什么消息?”
曹操眼神一泠,看着台下满宠便开口道。
“回丞相,许都守备关墨一家包括仆从在内,已于昨夜全部在家中自缢!”
此话一出,不光程昱的脸上愣了半晌,就连曹操一向对着自己心腹和颜悦色的模样也彻底消失不见。
如今的曹操,如同怒狮一般狠狠地对着跟前桌案一拍之后怒极反笑;
“哈哈哈,许都守备何等重要的职位,只为掩盖消息,竟然让其一家老小全部自杀?”
“如此一来,如何还能查的出是何人擅自将城上重弩移出城外,布置如此杀局?!”
第一百一十四章 难有结果
许都城外秦川遇袭之事,不多时便成了这许都近些时日最为骇人听闻的消息。
自打曹操掌控许都以来,除了曹操数年之前在含章殿前,即将与袁绍在官渡决战之时,在殿前杀了数十名汉臣以来,这数年之中许都从未出现过这等事情。
更何况此案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在野外刺杀从荆襄返回的此战功臣,如此行迹自然是让许都内外都议论纷纷。
尽管这位从荆襄返回的大人物还未曾经由曹操赏赐,可这件事情明显与寻常市井之中地痞流氓斗殴的案件决然不同,能设置这般阵仗,明显就是来杀人的,而且还能布置这么多箭手,无疑是已经触及了曹操的底线!
不过由于这许都守备一家尽数悬梁,想要追根溯源彻查城头弩炮为何堂而皇之被人动用之事已经没了根据,如今丞相府上下也只能将目光尽数投向了那场伏杀之中唯一的活口,便是被秦川掰折了下巴的刺客!
不过此人已经由满宠亲自压入许都县大牢严刑拷问,并非送入朝廷的大理寺,可见曹操对此事何等看重!
满宠曾担任高平县令,因将犯人拷打至死而被迫辞官,后被曹操重新启用,一向以执法严格著称。
曹操让此人亲自前去审讯,无疑是铁了心要从这活口的嘴里撬出些许东西,一方面是为了给秦川一个交代,而另一方面无疑也希望知道这许都之下,究竟是谁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
“先生,我还是不理解,为何你觉得曹贼……曹丞相并无杀你的理由?”
这几天秦川一直老实呆在自己的住处,除了吃饭睡觉之外,便是坐在堂内发呆,思索究竟是何人非要致自己于死地。
而赵云对秦川这种莫名的自信也极为不解,犹豫了许久,这才趁着秦川收回了思绪趁机问道。
“若丞相想要杀我,当日你与我在丞相府跟前,他大可让士卒一拥而上,将你我就地格杀,何须大费周章既要在城外设伏,又要让自己的亲儿子去救?”
秦川冷冷开口,虽然说的极为在理,可这一切不过都是自己的推断,并没有丝毫证据。
赵云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并未顺从秦川的想法,反而继续发问。
“这那里能说得准?曹操心思深沉,行事从来不能以常理度之,再说若是曹操顾及大庭广众杀了先生,于自己颜面有损因而作罢,那不是也能说得通?”
赵云所说固然也有一番道理,但在秦川眼中,曹操虽然狡黠,但却绝对不会行如此举动。
“子龙,曹操当年,当着满朝汉臣的面杀了不知道多少人,丝毫没有畏惧于人言,难道今日对我动了杀心,却偏偏要顾及这身旁之人?”
“尽管曹操是个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的性子,可以我如今在荆襄水军之中的声望,加上与程昱的关系,此刻曹操杀我,只会让其麾下离心离德,甚至让荆襄将士胆寒!”
“此刻南方虽然初定,一时半刻并无什么波澜,可若是以我一条命搞得荆襄将士人人自危,此举对曹操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秦川说话之时,眼中光芒也是越来越亮,虽然之前的确自己对曹操心中着实是有几分愤恨,可现如今自己头脑冷静下来,却是第一时间将曹操的嫌疑彻底摘了出去。
“那究竟是谁非要至先生于死地?先生从未来过许都,自然也不会与任何人有如此深仇大恨……”
赵云忠肝义胆,在沙场之上不会落于人后,但却是未曾体会到这人心鬼蜮。
而秦川自打来到这个倒霉的时代,做得便是与别人玩心眼的事情,对人心一事,秦川自己也未尝能够想得明白,自然不可能给赵云一个准确的答案……
“总之,虽然前几日的确闹出了不小的风波,但最起码我如今能确定的,并非是曹操想要杀我,这范围已经小了不少……”
“子龙,你我才来许都,虽不至于事事退让,但最起码还是得对曹操带几分尊敬……”
秦川开口之时,看向赵云的眼神之中也多了几分凌厉。
若是曹操能够查出此事原委,道出这事儿究竟是何人做得,那秦川自然不会多说。
可若是曹操查不出来,秦川也不介意借着曹操的力量自己去查,看看究竟是谁在自己尚未入城之时便将矛头对准了自己!
赵云虽然尚武,但却并不是个傻子,秦川刚刚一提自己就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也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先生,这不是私下吗,纵然有些不敬想必先生也不会在意……”
赵云虽然故作轻松,但脸上那尴尬之色却未曾消退,反倒是秦川虚按着自己的伤口,悠悠然的瞟了他一眼,缓缓地开口道。
“据我所知,当初我在乌林水寨,曹操麾下的校士可是无孔不入……”
“虽然这屋中我早已将下人给屏退了,但若是隔墙真的有人偷听,想必子龙此刻你已经摊上事儿了……”
赵云听得秦川这么若有若无的提醒,登时脸色就如同吃了虫子一般难看!
不过赵云对自己这般失言也没什么法子,毕竟话都说出去了自然也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但稍后情绪平静了不少,赵云这才重新郑重的问道。
“先生,这事儿,您究竟打算如何去处理?”
“先等着看曹操的处理结果……”秦川沉默片刻,继续开口道。
“不过对方能动用如此手段,必然是下了血本,恐怕到最后也查不出什么来……”
这一番刺杀,上百箭手、乃至城防弩炮都可动用,仅仅是为伏杀自己这一队人马,这本钱不可谓不重!
既然能下这么大的本钱,那么善后必定也会做得严严实实,要真的想藏匿身份,恐怕也定然滴水不漏。
“先生既然已经料算到曹操那边查不出个什么劳什子,为何还要继续等消息?”
赵云一脸疑惑地看向缓缓站起身来的秦川,更是有些不解的问道。
“我正是要等曹操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才要顺理成章的从他手里接手过来……”
“这幕后之人想要杀我,就必然得做好被连根拔起的准备,我从荆州带回来的人,怎能就这么白死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盈亲王
许都之中一处宅邸,硬生生占据了小半条街面,无比奢华,仪制齐备,这在许都之中明显是极为少见。
自打曹操奉迎天子入许都之后,一向奉行节俭,就连自己妻妾身上所穿衣物都是缝缝补补,绝对不会容许麾下任何人有如此豪奢的住处。
此刻一位年轻人,正坐在藤椅之上看着那院内各式草木,手边只留了一名身穿宫廷服饰的宦官,小心谨慎的侍奉着此人。
年轻人随手从果盘之中摘出一粒葡萄,仿若在思考什么一般极为缓慢的将其丢进了自己的嘴里。
而其一旁的宦官,则是手举果盘,小心谨慎的汇报起前几日丞相府跟前的事情,与秦川从城外带来的那两百多人头!
“如此一来,咱们弄得手段,非但没有将那人杀了,反倒是让他安然赶了回来?”
年轻人听过之后停了稍许,脸上露出些许玩味的开口。
“王爷,听丞相府的人说,曹操猜到此人遇险,第一时间便让鄢陵侯曹彰亲自前去救援……”
“想必是安排的人手看到许都之中有人赶来,怕暴露王爷身份,这才全部自尽。”
宦官眼皮垂下,小心谨慎的说出了府外打听而来的情报。
而那年轻人听到这话,更是笑着摇了摇头。
“罢了,没杀掉就没杀掉吧,本来本王就没想着杀他,不过能借着这个机会让他与曹贼保持些许距离,倒也不错。”
把玩了一阵腰间的玉佩,这年轻人脸上难免也露出些许遗憾。
自己从丞相府中打听到曹操再南方启用了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货色,本就没什么大的想法。
可当自己知道此人经由曹操启用之后,破了孙刘的联手攻势,而且还将江东周瑜杀退之后气急而终,当即就意识到不可让此人入许都。
自打曹操打下冀州以来,不止一次放出风声来想要迁都邺城,因此对许都的掌控也愈发的少。
毕竟不管是明面上还是私下里,曹操对汉室的掣肘已经是无法容忍,加上汉献帝如今年岁日长,对朝堂的掌控也开始逐渐加重,更是与曹操隐隐有势如水火一般。
曹操早起发家,借助的便是汉室的声望,得到汉室臣僚明面上的支持,自然便迎来了大批士人归心。
当初朝廷不稳,皇帝年少,自然是需要这么一个外人前来扶持,但现如今少说也有十年,献帝早已成长,自然不愿意这宫闱大权都落在一个曹姓外人手中!
但随着曹操势力愈发庞大,手中权力日盛,自然也没有想过将权力交出去的念头。
试想就算曹操愿意将权力交出,其麾下的将领、谋士、士卒也断然不可能就这么说不干就不干了!
此番曹操虽然未曾在南方历经任何失败,但终归是有些劳民伤财,加上西边马腾、韩遂等人异动不断,自然是让朝廷之中不少人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倾覆掉曹操的霸府之举。
在有汉献帝刘协授意之下,加上汉庭之中不少官员支持,有此天时地利加持,自然就有人主动去做献帝的手中刀。
“盈亲王,奴才实在不知道为何要选一个如此敏感的时间点动手……”
“就算照殿下所说,可此人刚刚回京,那曹……曹贼自然要对其多有照顾,如此这般动手,那岂不是平白无故落人口实吗?”
身旁宦官所说,听得盈亲王刘平也是一阵好笑。
这刘平本是与刘协一母同胞的兄弟,当时后宫纷乱,其母畏惧双子之象被奸人用以诋毁自己,便秘密将刘平送出宫去,由宫外亲信抚养,改名杨平。
其兄刘协经由董卓之手顺利登基,而当董卓死后,知晓其中辛密的太尉杨彪自然不可能将这遗落宫闱之外的血脉就这么忘了去,趁着曹操征讨袁绍之际,这才让杨平重新认祖归宗,封盈亲王。
刘协、刘平二人一母同胞,虽未曾一同长大,但颦笑之间却多有相似,看的那宦官一时间也忘了坐在自己面前的那人,究竟是盈亲王,还是那坐于龙椅之上高高在上的天子!
“我只是觉得此事动手最为有趣罢了……”
“如今汉室恨曹操入骨,各地兵阀虽忌惮曹操,但无人不想代替曹操坐在这个位子之上!”
“曹操从南方赶回,为的就是稳固许都,而其返回许都之后各处宵小都得小心谨慎,如此时间自然是谁都想不到的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