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公留步。”
眼看李易的衣摆从身旁掠过,刘菟连忙侧身道:“下官,下官直说便是。”
李易停步,转身问道:“你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下官明白。”
刘菟连连点头,请李易两人坐下,随即把自己上任忻州五年以来的种种受贿之事,全都说了出来。
说起来其中很多馈赠,若是以唐律来判定的话,都很难定为收受贿赂。
李易在旁边听着,一直等刘菟没再开口,才问道:“说完了?”
刘菟点头:“下官不敢欺瞒郡公。”
“不敢最好。”
李易这时伸手拍了拍刘菟的肩膀:“我这次来呢,其实就是希望你能做出表率,将你最近两年所得俸禄之外钱财的六成主动上交朝廷,这是你要缴纳的‘来源不明巨额财产所得税’。”
“这项税务目前只是试推行,但未来肯定是要推广至整个大唐的,你若能积极主动纳税,便是有功于此事,本郡公也会念你一份情。”
又是一大段话脱口而出,刘菟听罢有些不明所以。
等待他的不是问罪、抄家?
只要把近两年在外头捞到的钱财交上六成就行?
竟然有这等好事?
原本都已经放弃抵抗,甚至已经做好入狱准备的刘菟,这会有些劫后余生的错觉,看向李易的目光满是惊喜和不可置信。
“郡公此言当真,只要交钱便,便不再追究?”
“我只是来找你交税的,其他的事我不会插手。不过你要是不交税,可能我也不需要其他人来插手。”
李易轻飘飘一句话说完,刘菟忙不迭点头:“我交,我交,郡公说交多少,便交多少。”
第228章 不会带团队,就得自己干到死
“我又不是强盗,什么叫我说多少便交多少?”
李易有些不太满意的看了看这胖子,说道:“你先清点好你的家资,正式税律很快就会从洛阳传来。”
刘菟点头:“是,是,下官明白。”
李易稍稍摇头:“你还是不够明白,你是忻州司马,督促忻州其他士族交税是你的分内之事,现在明白了吗?”
刘菟闻言面色一滞,深深吸气:“下官,下官一定尽力而为。”
“知道这事有难度就好,你放手去做,我会在忻州看着。”李易不免点头,随后问道:“但你得给我一个时限,我总不能在这长住吧?”
“这,十日”
“嗯?”
“七日,不,五日,五日内我一定给郡公一个答复。”
“好好干,你这才能用对了地方,将来前途无量。”李易再度拍了拍这家伙右肩,随后说道:“我这便先走,你且喂鱼歇着,就不必送了。”
刘菟躬身行礼:“郡公慢行。”
带着几分轻快出了刘府,裴矩不禁摇头:“我在你这个年纪,可没你小子老辣,这刘司马被你惊讶、许诺这么一折腾,想不为你出力都不行。”
“裴兄见笑了,我不过对用人有那么一点小心得罢了。”李易稍稍摇头,一脸轻松惬意。
忻州豪强那么多,难道他还真一家家的跑?
且不说累不累吧,他一个郡公、大将军、四州都督、天使,如果处理这些事情,都自己一样样来,那谁还会把他这个郡公放眼里?
就算面上不说,背地里也会笑他是个二傻子。
裴矩见李易这样子,有些纳闷:“你武学修为高,还能用天赋来解释,可这为官之道、用人之法,没有积累也能生而知之?”
对于这个问题,李易选择笑而不答。他总不能告诉裴矩,早在两三年前他就明白一个道理。
不会带团队,就得自己干到死啊!
当初在不良人,李易就不是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他基本上只抓大头,余下枝节都交给其他兄弟,这样他们不但有功劳,还能再最安全的环境下攒够历练经验。
而两次出征,李易的‘用人’、‘放权’就更大胆了。
可以说当初徐虎、刘垣绝对是大唐自主权最大的都尉,而打大宋时苏定方更是以副都督的身份,完成了全部的作战指挥。
当然。
要真正做到收放自如,其实并不容易。
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被架空。好在李易目前的‘事业’才刚刚起步,根本谈不上架空不架空。
………
“以情融道。”
“真是有点难为人。”
从刘府出来,李易直接去了州府,在见过忻州刺史之后,李易就在馆驿住下,潜心研究起裴矩说的宗师之秘。
只是还没正式着手,李易就碰到了一个难题:“所谓的以情融道,所指究竟是情绪还是性情,又或者二者皆可?”
如果是指情绪,喜怒哀乐哪一种会比较好?
万一将来情绪不到位,那不就跟杨过最后一样,再也用不出黯然销魂掌。
所以如果要选择,至少应该是自己身上一种时常保持的情绪吧。
一念及此,李易不禁挠头。
自己身上最常出现的情绪是啥?
淡定算不算?
除了淡定以外,自己好像不太会大喜或大悲。
“现在的问题是,要怎么把淡定融入自己的武道?”
“这可能吗?”
李易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头绪。
连在武学层次,要怎么理解淡定二字他都有些拿捏不住。
是单纯的波澜不惊?
还是所谓的‘敌军围困千万重,我自岿然不动’?
理不清头绪,李易干脆闭上双眸,慢慢梳理自己的过往。其中有今生的,也有前世的,毕竟他也不是从出生起,就有这种见怪不怪的淡定特征。
一年一年又一年。
李易尽可能的回想,从幼时起的每件事。
良久后,缓缓睁眼。
得益于修为的提升,脑海中潜藏的很多碎片记忆都能被他一一寻出。上辈子一桩桩、一件件往事,全都浮上心头,其中不乏喜怒哀乐。
“经历过一次人生沉浮,所以现在的自己才会特别淡定。不是因为失去了喜怒哀乐,只是不会随便让自己失去自控能力。”
脑海中闪过一语结论,李易伸了个懒腰,透过窗户不难发现天边已然星光闪烁。
就到晚上了?
不知道自己苦思半天所得结论是否能算收获的李易,翻身下床来到院外,坐在庭院中的裴矩朝他招了招手:“来陪老夫小酌两杯。”
李易摇头:“喝酒就算了,手谈一局如何?”
“月下对弈,倒也无妨。”
“那好。”
李易转身回屋,从自己的系统空间取出了一副围棋。
带着棋盘来到凉亭,便问道:“裴兄先行?”
“我可不和你客气。”裴矩取了白棋,先将一子落在右下星位。
李易自然是执黑棋,也跟着落子。
二人你来我往数十手,裴矩忽然开口:“你今日棋风,有些古怪。”
李易问道:“裴兄为何这么说?”
裴矩捋须笑道:“当初你缠着我下棋会不断试探,压迫感十足,今日怎么变得平和起来?”
“那会的心情,和现在不太一样。”李易没有隐瞒,实话实说:“现在要我恢复那种压迫棋风,我反而有些施展不开。”
“棋如此,道亦如此。”
裴矩笑呵呵点头:“我看你冥思一下午,应该是想通了什么。”
李易有些诧异:“裴兄这都能看出来?”
裴矩摇头:“瞎猜而已。”
瞎猜?
你觉得我会信吗?
只是裴矩明摆着不想往下聊,李易也不好死咬着不放,当下把目光放回棋盘,干脆抛开杂念专心下棋。
然而这一局,李易输的很彻底。
刚过八十手而已,就被吃了百目大龙。
但很奇怪,李易输了却依旧轻松自得。这要放以前,哪怕不会有明显负面情绪,最起码会想着复盘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再来?”
“好,再来。”
第二盘,李易依旧是输。
第三盘、第四盘、第五盘……
当圆月爬至头顶,李易一晚上最起码输了七盘。
将棋子一枚枚重新收回,裴矩笑问道:“还下吗?”
“不了,下这么久已经够了。”李易打着哈欠摇头,并没有连输一晚上的郁闷,反而很是快乐。
这让他想起上辈子小时候玩游戏,重点是游戏输赢吗?
重点是想玩啊!
没有目的、没有算计,单纯就是要玩。
“多谢裴兄成全,我好像懂了一些。”李易这时再度开口,起身时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当初在皇宫,裴兄究竟让了我多少?”
裴矩想了想,给出答案:“你小子的棋力,顶多就和青璇八岁时相仿。”
听到这话……
李易觉得自己有被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