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越是难解，他袁天罡就越想弄明白。
这一点，他面前的李淳风却不一样。
抬手落子后，轻声道：“你我学卦术的本心，并非是要一言断人吉凶祸福。有人以史为鉴，有人以天为鉴，难免殊途同归，都是想警醒世人。今日就算你在此子身上卜出凶挂，你不能也不该对他如何。”
“未来事将如何，尽信卦不如无卦。”
李淳风说完，棋局已然明朗。
袁天罡捏着手中棋子，良久都没再落下。
………
三个时辰后，天色放亮。
众多入宫上朝的官员，都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夜里听到的动静。
片刻后，一队卫士护卫着秦王入宫。
天策府诸多大将护卫左右，领头的便是王府护军秦琼。
带兵上朝，哪怕只是护送至皇宫紫薇宫外，这也是个了不得的信号。这说明秦王觉得，即便是入宫他的安全也没有保障。
也就是秦王入宫的后一秒，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一并走来，身边同样跟着不少护卫。
看到这一幕，一些胆子比较小的官员现在都想直接告假了。
他们是真担心，太子秦王一言不合直接动手。到时这二位主可能好好地，周遭无辜的人反倒容易遭灾。
今日早朝，注定不会太平。
………
紫微宫内气氛异常，此刻李易却在隔壁宅院安心品茶。
喝了小半壶龙井，李易终于开口：“庄主大人，下次再有这种麻烦事，能不能先告诉我一声，也好让我有个准备。”
上官海棠沉默片刻，叹气道：“昨晚的事，不是我能做主的。”
李易带着几分不满说道：“神侯已经让庄主常驻洛阳，怎么会再派‘地’字一号密探来插手这里的事情？如果昨晚他真被搜了出来，你和我岂不都有危险？”
“这你放心，师兄来洛阳已有一个多月，等了这么久才出手，便是为了有足够的把握脱身。”
上官海棠解释了一句，顿了顿才继续道：“何况你这边的进展如果能再快点，师兄他也没必要继续给太子、秦王拱火，说起来你得谢谢他。而且他哪怕被抓，也不会向大唐吐露半个字。”
“呵~”
李易没打算和她争执，但心底多少不以为然。
一年以来他审过多少犯人？
那些家伙里头，哪个看上去不像硬骨头？
最后结果呢？
该说的、不该说的，全招了。
“不说那位高来高去的密探了，我今日过来还有另外一件事。”
“何事？”
“似乎从庄主再次联络我到现在，都还没给我发过一次卧龙山庄的月费？”
听到李易突然提‘钱’，上官海棠很是诧异：“你缺钱吗？”
李易：？？？
什么叫我还缺钱？
不管我缺不缺，你该给的还能赖账不成？
李易一脸哗了狗的表情，上官海棠却在说道：“你自己算算，不说大唐给你的俸禄，光是鸿雀酒楼一日都能进项近十两。更别说秦国暗中开设的赌场，你去一次就能拿走二三百两纹银，你现在身上不该缺钱啊。”
“庄主，难道我不缺钱，那月费就不给我了？”
“自然不会克扣你的钱银，但我若给你太多，你怕不是日日都要在花魁房里留宿？”
上官海棠自觉给出了一个很充分的理由，随后道：“你放心就是，该给你的月费、奖励，一样都不会少。等你回了大明就知道，神侯给你在顺天选的宅邸，可比隔壁的小院子气派多了。”
“那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自然是完成神侯交代的任务，你没看我也留在洛阳吗？”
“这怕是遥遥无期咯。”
“说什么遥遥无期，就怕你到时根本不舍得离开。”
上官海棠笑着打趣，随后想起什么：“有件事忘了问你，昨晚你们后半夜闹的那么大，今日朝会应该会炸开锅吧？若朝堂上为此事争吵不休，会影响你升迁吗？”
“真是感谢庄主居然还惦记着我能否升迁。”
李易撇嘴回应，随后摇头：“天子早就习惯用各打50大板的方法处理他两儿子之间的事，我敢肯定早朝吵不起来。”
“至于我的升迁任命，估摸今天就能下来。”
第98章 效仿周公，安邦定国
辰时三刻。
紫微宫大殿里的喧闹声渐渐消停。
李渊冷着脸下朝离开，太子与秦王对视良久，两人眼中的怒意已然掩藏不住。
就在方才。
尉迟恭状告李媛遣人行刺，李媛则状告尉迟恭污蔑。
两人各执一词吵的不可开交，但最后李渊却是谁的话也没听。直接将尉迟恭出征突厥的功劳给抹了，同时革除李媛的刑部侍郎一职。
李渊各打五十大板的处理，让有望靠这次大战从柱国晋升上柱国的尉迟恭，不得不继续等待机会；李媛更是只剩一个郡公头衔，再无其他实职。
至于空缺出来的刑部侍郎，李渊也没给两兄弟相争的机会。直接给尚书省下令，将在外担任岐州司马的上官庭芝召回升任侍郎。
而这位上官庭芝，正是上官婉儿的父亲，如今秘书省少监上官仪之子。
“老黑，咱们走。”
日常和尉迟恭拌嘴吵吵的程咬金拍了拍尉迟恭肩膀，目光扫过太子一系几人：“总会有机会找回来。”
“嗯。”
尉迟恭稍稍点头，虽然知道天子并非在罚他，但以他现在的地位，好不容易能有这种大功劳，转眼说没就没，心底还是难以平复。
另一边李媛更是觉得冤枉，他这次是彻彻底底被人算计。
唯一的官职都丢了，这不是让他在府上混吃等死？
“我们走。”
太子冷着脸开口，很快就带着自己的心腹回到太子府。
回来之后，开口第一句便是要针对秦王府：“从明日开始，给我罗织秦王府那些属臣的罪状，我要把他们全都赶出洛阳城，剔除秦王羽翼。”
“你们联络人手在朝堂上弹劾，我会说动几位贵妃相助。就先从房玄龄、杜如晦二人身上下手，务必将此两人逐出城去。”
太子这话说完，魏征当即开口：“我曾在多处听闻昔日秦王率军征战得胜时，诸将多敛财，房玄龄却在暗中勾连他人，弹劾他结党营私可谓有理有据。”
“好！”
太子当即点头，虽然他身边少了好几位智囊，但只要有魏征在，他就一点不慌。
在他看来，魏征之才胜过房、杜十倍、百倍。
另一边，秦王府。
李世民回来之后，先是好好安抚勉励了尉迟恭一番，随后便提醒其他人，让他们也要多加小心。
然而相比太子那边的阴招，房玄龄等人其实更担心李世民这种始终下不定决心和太子‘决战’的性子，会让他们所有人万劫不复。
在秦王府会议结束后，房玄龄、杜如晦将长孙无忌给拉进了凉亭：“辅机，太子咄咄逼人的样子，我们已经见识到了。现在双方都没有回旋余地，而天子也绝不会袒护秦王，我们不能等太子把刀架到脖子上再做应对。”
长孙无忌这时也露出了一分无奈：“你所说我何尝不知，可是”
杜如晦插话道：“没什么可是，今日我二人只问你，你是否支持我等劝说秦王诛杀太子，行周公之事安邦定国。”
长孙无忌深深叹息一声：“你二人以为我没这么想过吗？可你们不敢劝秦王，我就敢随便劝言？这可不是寻常人家兄弟反目。”
一向擅谋不擅断的房玄龄，难得果决道：“若是我们三人一起呢？”
“还不够。”
长孙无忌眯着眼睛，随即道：“要力劝秦王，人无需太多，但还需一二悍不畏死之勇将，尉迟恭可算一个，另外可寻张公瑾，同时要将士信也喊来。”
听到长孙无忌这么说，房、杜二人哪会不明白，这心眼贼多的胖子怕不是早就想清楚了一切。
就是没主动提出来。
只是房玄龄有些意外：“不先告知知节、叔宝、君集三人？”
按理说，在秦王府诸将里。
论李世民绝对心腹，肯定有秦琼、程咬金、侯君集三人的位置。
密谋这种大事，居然不叫上他们？
长孙无忌当下给出解释：“叔宝三人乃秦王肱骨，你我不可与他们走的过密，此乃为臣子的本分。今日若不是你二人寻我表明态度，我亦不敢做此念想。”
房、杜听完不禁点头，他们两长于政务、军事的谋算，相比之下长孙无忌更会把握人心，对上更有分寸。
除了不得不叫上的，其他人能不叫就不叫。
这么一来，若事成之后秦王再有反思，也会谅解他们用心良苦。
如果他们不知轻重把众将全拉上，一起去劝诫秦王，那将来秦王会如何看他们三人，就无人能知了。
三人商定之后，便立刻分头寻人。
当天夜里，六人就一齐来到秦王府。
身为护军、贴身保护李世民的秦琼见六人深夜造访也有些诧异，因为秦王今夜并没召集心腹议事。
而当六人进入内宅，在院子里道明来意后。
李世民脸色顿时阴晴不定，半晌后才问道：“此事都有谁知晓？”
长孙无忌当即躬身：“大王，只有我六人与您知道。”
“嗯？”
李世民这时表情又变了变，看向前院方向：“叔宝不知？”
长孙无忌点头：“叔宝如今有拱卫秦王府的重担，我等便没去寻他商议。”
听到自家大舅哥这么说，李世民不禁气笑：“你莫不是以为就凭你们六个，便能辅佐我行周公之事？”
房玄龄接话开口：“大王，您若同意，秦王府上下必当倾尽全力。”
李世民此刻心底也是纠结万分，杜如晦见状不由继续添上一把火：“大王，如今天下纷争，洛阳城唯有您可以平定寰宇，这是上天给您的本事，您理应继承大业，大唐才能兴盛百代千年。”
也是这句话，让李世民摇摆不定的内心出现了偏移：“既是如此，明晚便将府内众人都叫来，你们几个明日若能拿出个妥当之策，我们便依计而行。”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