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六日，就该常何巡视玄武城。
………
翌日，早朝。
身为当朝从四品下归德中郎将，李易头一回来到紫薇宫外。
不知不觉，自己居然混到了寻常时日也得上早朝的地步了。虽说是常参，可放眼整个大唐，能上朝的官员可是千不足一。
只是等越来越多的官员抵达殿外，李易不禁咂舌。
大唐高官是真不少。
文官一系先不说，单说武官一列，大将军就有十几人。三品、四品的将军更是多达三十余位，而像他这种中郎将，密密麻麻站了不止50人。
至于再往下的郎将，足足近两百号人分散在最外围，显然这些人连入殿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殿外参加朝会。
随着官员差不多到齐，太子、秦王、齐王以及长公主终于出现在李易视线中。就跟掐着表似的，几人几乎是同时入宫，走的还不是同一个门。
众目睽睽之下，李易也不好上前向李秀宁行礼，只得站在队列中等待时机。
最起码，常何巡视玄武城的日期他得传达出去。
“上朝！”
随着一声高喝，太极殿殿门被缓缓推开。
没有什么特殊的礼仪列队，众人就这么鱼贯而入，各自找到各自的位置。李易头一回上朝，自然是紧跟常何身边。
辰时正点，李渊的身影从大殿内门出来。
黑着一张脸，不用问也知道这位天子最近心情非常不好，刚坐下来就沉声问道：
“太子，秦王。”
“今日你们又打算送给朕什么惊喜？”
眼看天子神情不对，李世民眉头微蹙，目光随即看向自己的好大哥。然而李建成这时却是眼观鼻、鼻观口，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不用开口，下面自然会有人替他说话。
很快便有御史出列，罗列出了关于秦王府中长史杜如晦、司马房玄龄的诸多罪行，其中着重讲的便是结党营私，蒙蔽圣听。
反正话能说多重就说多重，说的两人简直到了罄竹难书的地步。
一名御史弹劾，紧跟着又是大理寺出列弹劾，直斥秦王府的程家父子不守规矩。
金吾卫狱只是临时看押犯人的地方，长期关押要不就送刑部，要不就送大理寺，再不济洛阳城南北二县的县狱也能关押犯人。可程处亮抓了要犯，却私自扣留在金吾卫狱，这才导致有贼人劫狱的事发生，还害得众卫卒枉死。
不消片刻，弹劾秦王府的官员密密麻麻站了两排。
“好一出大戏呐！”
李易是头一回这么近距离的看‘宫斗戏’，目前从场面上看，秦王府这边是遭到了碾压，就连程咬金都铁青着脸，没法反驳半句。
当日要是人没丢，哪怕折损再多，他都能找理由。
现在金吾卫死伤惨重，看押的犯人也丢了。关键是这群人不直接攻击他程咬金，反而各种中伤他儿子，这让程咬金心窝子疼。
听着太子一系大臣的叫嚣，李世民自然不能让手下心腹受委屈，只是正当他刚迈开步子的时候，程咬金自己出列道：“启奏陛下，那日金吾卫捉住重犯，是老臣暗示金吾卫不必交人，也是老臣教子无方，未能守住大狱。”
“末将实在惭愧，愿去官请辞，还望陛下恩准。”
第101章 以退为进，入宫对峙
程咬金一句请辞，让原本还有些闹哄哄的大殿霎时安静下来。
这个往日总敢在朝会上耍泼无赖的老东西，居然要请辞？
这不是玩笑？
就连出列弹劾他们父子的官员都没想到效果能这么好，一击便让程咬金服输。
如果说其他人听到这个消息，还只是惊讶诧异的话，那么站在前头的李世民，这会已然有些慌神，忙不迭出列道：“陛下，知节乃我大唐重臣，如何能凭这只言片语，就在朝会上逼迫大将辞官？”
说完之后，还回头瞪了眼程咬金：“知节还不退下，太极殿岂是你耍小性子的地方。”
这么说，自然是要保护程咬金。
只是程咬金并未后退，反而坚定道：“秦王美意，老夫心领了，今日既然都要我老程家给个交代，我把就交代给你们，我就此脱了官帽，还请陛下收回我大将军之职。”
程咬金躬身说完，坐在龙椅上的李渊沉吟了许久，突然看向李建成：“太子，如今是你在监国，你以为此事如何处置？”
从上朝开始就没说话的李建成闻言动了动胳膊，随后出列道：“陛下，程大将军虽说教子无方，但金吾卫狱被劫，首罪并不在他。惩以小戒，让大将军替我大唐牧守一方，待日后知错悔改，再调回洛阳也无妨。”
很意外的，李建成并没痛打落水狗。
然而听到他这么说，秦王一系的几位文臣眼底都流露出几分恍然。
站在队列靠后位置的李易，此刻也嗅出了点味道。
李建成是真的不想一棒子把程咬金摁死吗？
那肯定不是。
真有机会，李建成绝对不会放过。
而就像他自己所说，抓着一些小错做文章，其实不够让李渊下定决心彻底弃用程咬金。明知道如此，他不如故作大方，实则达成另一个目的。
他只是要对李世民下手而已，等解决了李世民，这些大将他该用还是得用的。
所以，此刻能把程咬金这混世魔王送出洛阳。
就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李建成算盘打的响，却低估了程咬金的‘智慧’，混世魔王再度出列行礼：“老臣年迈昏聩，连年厮杀又有旧疾，已无力为陛下效劳，还请陛下准我辞官回家。”
他现在是铁了心要辞官！
换句话说，哪怕大将军不当了，他也不会在这种时候离开洛阳。
一时间，房玄龄、杜如晦相继出列请辞。
辞官，他们还能留在洛阳。
只要留在洛阳，他们就能继续为李世民出谋划策，为他秦王保驾护航。
相反，如果真的接受了外派职务。
别说一年半载回不来，哪怕是一个月不回，洛阳都得变天。
“好、好、好。”
“你们可真是我大唐的好功臣！”
龙椅上，李渊简直是气的全身发抖。
他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这一个二个的，宁愿当他儿子府上没名没分的幕僚门客，也不愿当他大唐的臣子。
“还有多少人想请辞，今日都给我站出来！”
“不论何人，只要想请辞的，朕都准了！”
“秦王，你府上还有哪些人要辞官？让他们都站出来！”
李渊这会是真的怒了。
他一直觉得，是他平定了各地的叛乱，安抚了百姓，才有如今的大唐。
可事实上呢？
自己两个儿子，哪个威望都不比他低。
那大唐到底还需不需要他李渊这个皇帝？
“儿臣有罪，甘愿受罚。”李世民此刻不得不低头认错，同时心底也愈发坚定了某一个决定。
“你们，可真是朕的好儿子！”李渊拂袖起身，离开前不忘叮嘱：“那几个想辞官的，朕成全他们，玄真你亲自来办。”
被李渊点名的裴寂无奈苦笑，但也只能点头。有太子和秦王在，他这个百官之首当的也是非常难受。
随着李渊身影消失，一众朝臣纷纷退出大殿。
李易故意放慢脚步，看上去是想避开太子、秦王一系的大臣，实则与从身前匆匆走过的武子么音入密的方式说了一句：
“二十一日，常何巡视玄武城。”
………
接下来的几天，洛阳城忽然陷入诡异的平静。
辞去官职的程咬金、房玄龄、杜如晦三人干脆光明正大的住进秦王府，等于是摆明着告诉所有人，他们效忠的是秦王而非天子。
李建成虽然成功把程咬金从十二卫大将军的职位上赶了下来，但算来算去其实并没占到多少便宜。
程咬金辞官，直接让他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也就没再继续针对秦王府的其他人。
就在众人以为这种平静或许能维持几个月的时候，六月二十日秦王妃长孙氏入宫与万贵妃叙旧，‘好巧不巧’的在尹德妃、张婕妤处，瞧见了太子、齐王的贴身之物。
向来有品性恭顺之称，在后宫俨然是窦皇后第二的万贵妃，当场便惩罚了张婕妤，并且将事情告诉了李渊。
另一边长孙氏出宫后，李世民也为此事找上了裴寂，就差直说李建成祸乱后宫。裴寂知道事情非同小可，赶忙前往紫微宫。
没人知道紫微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翌日一早裴寂就遣人寻太子、齐王、秦王前往宫中对峙。
一时间，太子府、秦王府都跟着动了起来。
李建成带着李元吉、魏征，由罗艺领兵护卫先行出城然后走北门入宫。
出城不一会儿，魏征忽然停下脚步：“太子，我总觉得秦王此次诬陷另有它意，怕是真有歹意。”
危急时刻，李建成选择相信对方：“你说怎么办？”
魏征开口：“还请派几名传令兵，让薛万彻将军他们来接应。”
李建成点头，把这事交给了罗艺。
几人继续上路，没多久就到了皇宫北门方向最外围的圆壁城。
圆壁城南门，刘垣领着本营将士分散守着城门附近。他自己则笔直站在城门处，心底不断回想着李易告诉他的话。
今日不论看到什么，都只要呆在城门处别动。
至于李易本人，此刻正坐在右监门卫府衙，与值守的将军裴矩对弈。
“年纪不小，棋力倒是老辣。”
裴矩笑呵呵看着棋盘，他能感受到来自黑棋的冲天杀气。
李易手里捏着棋子，同样一脸笑意：“和将军过招，我自然要全力以赴。但不知将军今日是否还要藏拙，再让我赢下半目？”
第102章 快乐门之各显神通
陪裴矩下棋，是李易这些天在右监门卫的‘重要’任务之一。
和其他形象粗犷、如同武夫的大将比起来，裴矩简直比魏征、房玄龄更像儒学大师，一脸从容气度非凡。
本来这并不关李易什么事，但有次裴矩从他身旁擦肩而过，李易注意到了他耳后根有那么一丢丢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