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周忱浑身机灵，酒气瞬间散了一半，赶忙问道：“怎么回事？”
“猜不也能猜到么？”
“说我口蜜腹剑，顶撞祭酒，不配待在学堂里面。”
口蜜...
周忱一愣，作为挚友，他当然知道陈重的行事风格，可那一面都是对大奸大恶之人，此辈死不足惜，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何不可！
至于顶撞祭酒...
周忱也都明白。
他突然想起了第一次和陈重见面的场景。
他背着书箱高谈阔论，看不惯现在朝堂之上腐儒的行事风格，认为自宋朝之后，理学已经陷入僵化，以此统治大明，定会使大明重走前宋的老路，只有注入新鲜血液，才可使天下焕然一新！
那会周忱还以为碰到了祢正平一般的狂士呢，可随着陈重愈来愈深入的讲解，他也越发吃惊。
陈重的理论，他只是粗浅的了解，便觉得骇人听闻，因为实在离经叛道，他当时便想要割袍断义。
可结合在苏杭这一路上所见所闻，确又觉得陈重说的真有道理。
当他带着疑问询问，得知陈重并未清谈狂论之辈。
他是真心实意的想要用自己的理论来解决大明的问题，周忱陷入其中无法自拔，于是形影不离。
了解的越多就越佩服，在他看来，陈重...
乃是大明之董仲舒，张载，程颐，朱熹。
可一个新的理论推广必然会经历层层阻碍，所谓顶撞祭酒，就是从此而来。
祭酒王达不过是一道小菜而已，后面...
周忱伸手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酒，忧虑说道：“这下酒菜不就又来了？”
“王达学艺不精，在学堂中几次三番被你辩论的哑口无言，用出这种下作手段并不奇怪。”
“只是他这一招非常阴险，你我本是为了科举而来。”
“太祖皇帝规定，不从学院毕业便无法应试，现在...”
“王达那家伙，是想彻底断了你的出路啊！”
陈重看着杯中摇晃的酒水，微微说道：“我并未将王达放在心中，只是...”
“有仇不报也不是我的性格！”
“哼！”
他将所有酒水全部倒在地上，周忱瞬间明白又有人要倒霉了，好奇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走！”
应天府，作为大明的京师，汇集了南来北往之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一人穿着布衣走在大街上，虽然形容好似百姓，但步伐中不自觉带有的雍容和华贵，还是暴露了他的身份。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四周，摸着胡须爽朗大笑：“哈哈哈~”
“从建文四年到现在，这应天终于恢复了洪武年间的繁荣啊。”
身旁一人紧紧跟随，见状应和道：“这都是皇爷您励精图治之功。”
此人，正是当今永乐天子，朱棣！
“哈哈哈！”
“三宝，你这家伙。”
“难得出来白龙鱼服一遭，多说几句让我高兴高兴！”
“是！”
所谓三宝者，郑和也！
两人在街道上穿行，走累后寻了个安静的地方休憩片刻，朱棣忽然问道：“最近京师里有什么有趣的事情么？”
“有趣？”
郑和思忖片刻，刚想摇头，忽的想到了什么，忙的说道：“之前礼部尚书曾上奏过，应天府府学中有个学生，他...”
“府学学子？他怎么了？”
“他对四书五经有一些自己的见解，并且能言善辩，总是能够说得府学祭酒王达哑口无言！”
朱棣一愣，道：“王达？洪武年间的进士？”
“正是！”
在经学方面让一个进士说不出话来？
“之前府学组织了一次院试，王达三番五次的强调，必须为圣人立言，用八股文作答。”
听到这句话，朱棣心中闪过一丝厌恶。
为圣人立言，就是说一切话语都必须引用圣人的学说，并且以此来解释目前发生的事情。
最后的结果大多数都是刻舟求剑，张冠李戴！
百无一用！
郑和言道：“其他学子都是这么做的，可此人偏不！”
“他用自己的想法洋洋洒洒争对目前分析了一通，结果...”
“考了个倒数第一！”
朱棣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还有呢？这点事不至于让一个礼部尚书大费周章的专门上奏吧！”
郑和言道：“皇爷明鉴。”
“此人口若悬河，但是行事风格...却实在有些...”
“府学里的人都说他是祸害。”
“若金榜题名的话非得是桑弘羊杨国忠一般的奸臣不可！”
郑和把陈重将市棍骗的倾家荡产之事完完本本的说了一遍。
朱棣听完后也愣了片刻。
那些读书人虽然背地里苟且不少，但起码明面上装的一个个正人君子，这家伙倒好，毫不掩饰自己的性格！
和自己...
有点像！
朱棣心中油然而生一丝兴趣，手指在腿上轻轻一扣：“郑和，去将他的试卷拿来。”
“我倒要看看！”
“这么个妙人，能写出什么来！”
“是！”
郑和匆匆离去，没过多久便将卷子拿来，朱棣诧异的看着背后：“王达没有来么？”
知道自己调阅卷子，居然不来面圣？
郑和解释道：“此封试卷已经被扔到废纸堆当中，奴婢自己带人就找到了，没有碰到王达。”
“哦~”
朱棣展开试卷一看，那一排排清秀的字让他渍渍称奇。
“这一手字便不逊色本朝大家啊。”
他扫了一眼，却越看越入迷，呼吸渐渐粗重急促起来，半盏茶后竟腾的站起，直接将试卷合了起来。
郑和愣了，自从登基以来，他从未看见朱棣如此失态过！
朱棣不停踱步，嘴中喃喃自语：“北方...东方...西南...西北...”
“这...”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忽的展开试卷，一字一句的再次品读起来！
过了许久，他才怅然若失的将卷子放下！
郑和小心翼翼问道：“皇爷，怎么了？”
朱棣注视着他，忽的哈哈大笑起来：“郑和，带我去此人家中！”
“快！”
“是！”
朱棣抬头看向天空，心中不自觉浮现三个字...
隆中对！
第3章 自由飞翔
烈日炎炎。
府学。
周忱在外面放风，听着里面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不由得好奇问道：“你这是干嘛呢？”
“和我待了这么久还没有学会将理论应用到实际啊！此乃兵法中攻敌之弱也！”
兵法
周忱嘴角抽搐一下，他后面的小房子是茅厕啊！
这里面也有兵法？
不到一分钟后陈重满意的走了出来，摆个手势说道：“搞定了！”
“额...”
“接下来怎么办？”
“据我实际观察，王达应该是山珍海味吃多了，脾胃不调，每天大概这个时候都得来方便一下。”
“等就是了！”
“我还给他准备了另一个东西呢。”
“哈哈哈~”
周忱一愣，这个笑...
好阴险啊！
只是...
他躲在草丛当中看着远处大门，心中突然扬起一股奇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