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南宋能网购 第192节

“什么!?”李堰眉头一皱,“黄相爷家……倒是种了些棉花,可他家的布行?他家有布行!?”

“说是新开的作坊……”老李掌柜的答道。

“新作坊?新作坊就能产出这么好的布?”李堰沉思了一会低声说,“看来我得去找沈相爷说说了……”

当然,即便是找了沈相爷,也只能在官面上打个招呼罢了,最后下面依然要见真章。

这个年代做生意虽然必须背靠权贵,但生意毕竟是生意,如果双方背后的实力没有差上太多,那么最终决定问题的仍然是价格。

既然黄相爷肯出近乎翻倍的价钱,那么即便李家背后的沈相爷出面打招呼了,只要价钱不给够,那种棉大户也很难重新倒向李家。

毕竟若不是与李家牵扯太深的话,谁又愿意“半价”出卖自己的原材料呢?所以除非李家也肯出同样的价格,否则这件事依然是无解的。

其实关于这件事,许多种棉大户都是乐见其成的……毕竟一直以来棉花价格的定价权都掌握在以李家为首的这些布商的手中。

由于李家几乎垄断了纺织业的关系,他们说不买谁家的棉花,那么这家的棉花基本就卖不出去了……所以一直以来种棉大户都要看着李家为首的纺织业垄断集团的脸色行事,这种植棉花的利润自然也高不到哪去。

当然李家自己也不是不种棉花,但他们更多的是种植桑叶。比起棉花这种东西,桑蚕的养殖才是更重要的,毕竟生丝的利润远不是棉花所能比拟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以李家为首的纺织大亨绝大多数的棉花都是对外采购的。

肖恒正是看准了这一点,直切他们的弱点,挑起种棉大户一直以来的怨念——由于之前棉花价格被压得很低的关系,所以即便提高近一倍的进价但依然还很便宜。

况且考虑到机械化生产的效率和成本,实际上仍然可以拿出比李家他们质量更好、价格更低的棉布。

其实肖恒是计算过的,即便是最保守的估算,在现在的棉花价格上再额外提高一倍的棉花收购价,布料的出货价也能压低到目前的3成却依然能够保持不菲的利润……

也就是说,在原材料价格翻倍的情况下,工业化生产的布料即便卖到600文也依然能够赚取一半以上的利润!要知道600文可是比质量极差的土布也贵不了多少了!而这就是工业化生产的威力,工业化对于传统手工作坊是全方位碾压的。

“东家,有件事我也不知当讲不当讲……”李大掌柜的忽然开口道。

“但说无妨!”李堰口气和蔼,毕竟这位可是李家布行的三朝元老,很多事情上李堰还要仰仗这位老人家的助力,所以这口气也不得不如此亲切。

“听闻黄相爷家的作坊,是那看楼肖恒给办置的……而且似乎还用上了什么新机械?”李大掌柜的有些犹疑的说道。

在这个时代只要大规模的开工做事就很难保存住什么秘密,因为古人从来就没有保密意识,甚至事关国家军工大事的内容都能写到书上让人随便印刷贩卖……又何况是新的纺织机械这种并不算机密的事呢?

虽然肖恒的人都是有保密意识的,而且肖恒也针对比较敏感的部门设立了专门的保密条例……但黄相爷的人可没有这种意识,虽然未必是有意出卖情报,但有些风声传出来也是在所难免的。

“如此捕风捉影之事,还是休要再提了。”李堰看了李大掌柜语言,忽然神色冷峻的说道。

“是……小人多嘴了。”李大掌柜一看李堰的态度就知道其实对方已经知道这传言了,只好小心翼翼的行礼退下。

是啊,这种事随着那新兜罗绵的大卖已经有不少有心人去查了,而作为利益相关方的李家肯定也知道了这件事……而之所以李堰不提,估计还是因为他儿子李钰向秦家提亲的事有关。

走出很远之后,李大掌柜的忽然叹了口气:“啧啧……若不去惹那煞星,李家也不会有此一劫啊。看来我是没有颐养天年那个命了,罪过、罪过啊……”

老人摇头着,叹息了一声。

……

就在李家为了今年收不上来的棉花焦头烂额的时候,肖恒与黄相爷却出现在了距离临安府20多公里外的一处小村庄。

这里,正是黄氏纺织厂的厂址所在。

“今天这台机器,是我们工业部最新出品的织锦机,每小时大概能产织锦三匹。”肖恒指着一台结构非常复杂的新机械说道。

“哦?半个时辰就能产锦三匹!?”黄相爷顿时被肖恒的数据震惊不已。

锦,这个词在现代汉语中基本上已经脱离了它的本意,成为了美好的代名词……而锦的实物则早已消失在大众视野之内了。

李家最为出名的“云锦”就是一种高端的丝绸制品。

对于现代人来说,古代似乎凡是丝织品应该都叫做“绸缎”,不过在事实上所谓的“绸缎”之中却是有着无数的分类的。

绮、绫、罗、绸、缎、纱、锦……每一个字都代表着一种不同的丝织品。

不过其中最多见的却是“绢”。

绢是丝织品中最原始也是最简单的形式,其经纬线一横一纵来回交替,用这种最简单的方法所织造出来的丝绸制品就是“绢”。

古代绢是可以作为类似黄金的一般等价物的,甚至连判罪的时候都会以当时的绢价作为参考。

例如《宋会要辑稿·刑法》中曾有记载:“计赃之律,以绢论罪,绢价有贵贱,故论罪有重轻。”

以此看来当时的记罪规则是按“当绢多少匹”来定罪的。同样是偷二两银子,若是绢价贵则判罪轻,若是绢价便宜则判罪重……

现在看来,这可是比共和国的某些量刑标准良心多了,例如X薇夫妇经济犯罪获利数亿的,最终顶格处罚夫妻二人加一起也不过是被罚60多万罢了,简直是搞笑!

若是按宋律把这数亿财富换做绢价记罪……怕不是要凌迟车裂?

绢作为最简单的丝绸制品,其本身的功能虽然很多,但它毕竟只是所有丝绸制品之中最低端的那个。

接下来的什么绫、罗、绸、缎,都比绢贵出不少,而其中最贵、最稀有的,就要数锦了。

在古代,锦对于纺织行业而言一直都是王冠上的明珠,是最尖端的制造工艺。而市场上也常年存在“寸锦寸金”的说法。

锦一般是专供皇家的,市面上很少能见到有现货出手,而寸锦寸金一说也就成了有价无市。

古人对于锦的喜爱可以说是到了方方面面,例“锦绣河山”,说的就是说河山有如在锦上刺绣般的美丽。人们也愿意用“锦绣前程”来形容一个人的前途伟大。

锦,生产工艺很难,尤其是在古代条件下……它与刺绣不同,它上面的各种图案是织造的时候就形成的,这个过程就叫做提花,而经过提花工艺而生产处来的锦就叫织锦。

而李家的云锦则在织锦的基础上使用了大量的金银等其他贵重材料进行装饰,而这个装饰的过程被叫做“妆花”——所谓的“锦上添花”就是这么来的。

织锦本身已经非常华丽了,再加上妆花工艺之后,其鸟兽是立体的,看起来活灵活现!而鸟兽的羽毛和布料上的云纹甚至会在光线的照射下折射出变化多端的绚丽色彩……

……这种工艺即便拿到现代也是异常华丽并且极具赏性性的!更何况是在基础工业和纺织业极不发达的宋代。

但是对于现代工艺来说,提花织物早已算不上什么技术难题了,也早就可以工业化的大量生产了。而现在肖恒给黄相爷展示的就是提花织机!

当然了,肖恒此时所展现的是提花织机是机械式的,需要特殊的“纹板”来控制选针机构,而后世则多使用电子式的……电子式的当然省时省力,只要把图案输入电脑,织布机就能按照数字样板来织造出相应的图案来。

不过机械式也有机械式的好处……那就是实现起来相对简单,即便是以肖恒他们现在的技术水准也能制造出来。

当然也不是没有坏处——制造纹板就很麻烦。

“……在这里装配上相应的纹板之后,只要启动机器开关就好了。”肖恒跟工人们一起安装好了纹板之后,示意卢淳他们可以启动了。

随着水力的输入,庞大的机械缓缓的转动起来,而在这有节奏的金属声中,一幅色彩绚丽的织锦就被那庞大的机器一点一点的“吐”了出来。

没错,这就是织锦——用提花织机和染色的蚕丝织出来的东西,那不是昂贵的织锦是什么?

看着“寸锦寸金”的织锦仿佛变魔术一样的凭空从那庞大的机器里吐出来,黄相爷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这!?这岂不是……”黄相爷此时的眼睛全是黄澄澄的铜钱。

“不错,这就是织锦……不过由于我们现在技术上有些缺陷,动力上也有些不足,所以这样一台机器每小时大概只能产出3匹左右的织锦。”肖恒淡淡的说。

“只能!?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只能多伤人心?”黄相爷乐得都能看到后槽牙了,“哈哈哈哈,这可是织锦啊!这可是织锦!!”

“可惜相爷没有妆花的匠人……”肖恒笑道。

虽然织锦可以工业化生产,但妆花还是需要熟练工人的,尤其是有艺术细胞的熟练工人,只有他们才能制造出华丽而又上档次的“妆花锦”。

“没有什么可惜的了……这已经足够好了,足够了……”黄相爷伸手抚摸着刚刚被生产出来的艳丽锦缎,整个人仿佛都兴奋得快要跳起来一样。

此时提花织机上装的纹板是“云纹富贵”,算是比较传统的花样之一,构图以花朵和云纹为主,颜色上采用了红、白、绿、蓝等非常醒目艳丽的色彩,应该非常符合黄相爷的审美标准。

不过对于肖恒来说……这样的大红大绿他却有些欣赏不来。

但无论这花纹好不好看,这织锦都将是对李家的致命一击。

不过肖恒看着那不断吐出来的织锦,忽然对这件事失去了兴致。

“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草民就此告辞了。”肖恒风轻云淡的说。

“慢走……走好……”

黄相爷一直送出去好远,直到看不见了肖恒的马车这才回过头来,望着那个纺织工厂心头一阵火热。

节99 正面碾压

燕云楼,二楼。

李家大公子李钰仿佛迎宾一样站在门前候着,脸上没有了平时的傲气,反而脸上堆满了廉价的笑容。

“王叔!好久不见啊王叔,您这是越活越年轻了哈哈哈……里边请里边请,我爹?我爹在二楼,我送您上去……”

李钰客客气气的把一个平时根本不放在眼里的小布商送上了楼,下来的时候眼神阴翳,不过等他回到迎宾岗位山的时候他又再次换上了那副客客气气的模样,丝毫看不出他心底的怨恨。

此时,整个燕云楼都被李家包下来了,楼里楼外的布置都是从昨天晚上就开始了的,在楼里来回奔跑伺候人的除了燕云楼的伙计之外,绝大多数都是李家从各处调来的机灵伙计。

一直以来,李家都是高高在上的,毕竟谁人不卖沈相爷几分薄面呢?和今日的李家却与往日不同,处处都透露着一股强烈的求生欲,而如此兴师动众的宴请各路布行,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王大哥!王大哥您来了!坐坐坐……我知道您喜欢喝茶,特意给您准备了贡茶,一会您一定得好好尝尝……”离家家主李堰亲自将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布商引到坐位上,还客气的与他攀谈了两句这才离开去招呼其他人。

王掌柜的受宠若惊的坐了下来,然后定睛一看发现这一桌基本上都是跟他地位差不多的小布商。大家平时只能喝点汤汤水水罢了,偶尔才能吃点李家等大布商吃剩下的残渣……

若是平时,李家可是连眼皮都懒得夹他们一下的,可现如今却如此的客气。

“几位……可曾知道今日这宴……是怎么个说法?”王掌柜的作了个罗圈揖,随后开口试探着问道。

“哼,撑不住了呗。”忽然,旁边一个胖胖的穿得很喜庆的商人撇嘴道。

“哦……原来是薛老板,敢问这撑不住了是怎么回事?”王掌柜的很客气的请教道。

“那新兜罗绵你王掌柜不也卖了不少?岂不知这背后之事?”薛老板拍了拍自己硕大的肚皮,“这人啊,有的人吃饱了就得有人挨饿,桌就这么大,饭菜就这么多,突然挤进来一个大肚汉……这时候想要吃饱当然要拉帮结伙定个规矩,否则这饭菜还不够人家一口吃的!”

“新兜罗绵……?”王掌柜的有些后知后觉,毕竟他这小布商实在是太小的,以至于小到他这个家主都得亲自下场做掌柜的……所以各方面的消息也就闭塞了许多。

新兜罗绵的大卖他是知道的,但却不知道这新兜罗绵的铺货规模有多大,更不知道新兜罗绵背后站着的新玩家是谁……他只知道这玩意挺好卖的就多上了点,除了觉得生意挺好有些开心,至于别的他倒是没有察觉。

“不错,这新兜罗绵背后的商家实力深不可测……这么多年了,李家总算是碰到对手了。”薛老板似乎有些感叹,也有些幸灾乐祸,说完这句之后就端着茶杯不再言语了。

王掌柜的也只好同样的端起茶杯,时不时的回头望一眼又由谁来了。

“嚯……费家也来了,还有姚家、徐家……”

王掌柜的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布行大佬到来,心中不禁有些激动……这些人可是他平时想见一面都见不到的大人物!此时却跟他差不多,都被那李家请来并安排着坐到了更靠前的座位上。

隐隐的,王掌柜的觉得今天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

临近中午,整个临安府大大小小上百家布行的负责人基本都到齐了,李家家住李堰走上台前开口到:“今天能请到如此多的同行汇聚一堂,是我李家的荣幸……而今天我要找大家商量的事情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最近有人硬抬棉价坏了规矩的事。”

随着李堰开口讲话,周围桌上交头接耳的嗡嗡声顿时淡了下去,不过等他说完这件事之后那议论的嗡嗡声忽然又大了起来。

“哄台棉价?”王掌柜的一愣。

“你还不知道?”同桌的那位大胖子薛老板讶异的看了王掌柜一眼。

“这……的确不知。”王掌柜的小声道。

“我家的棉田都有人找上门来说……哦,你家没有棉田。”薛老板忽然记起了眼前这位王掌柜不过是个只有个小门脸的小人物,顿时对他失去了耐心,“你啊,就听着就完了……这件事跟你关系不大。”

“这……这怎么能关系不大!?”王掌柜的义愤填膺道,“这棉价若是大涨,我们这些小布商还怎么活?”

即便是再小的布商也是有纺织作坊的,区别只是规模的大小不同而已。而像王掌柜这样的只有一个门脸的小商人基本都是作坊与门店一体的,前面卖布后面织布……甚至搞不好织布的就是他的老婆、女儿什么的,毕竟人工太贵,毕竟还是压榨自己人比较节省。

“你那新兜罗绵卖得不好吗?”那胖子薛老板忽然问道。

“这……倒是卖的不错。”王掌柜的有些闹不清那胖子想说什么。像他这种小门店没办法跟那些大布商竞争,所以同样都是新兜罗绵,他的平均售价就比人家便宜了些。别人一匹布能卖到4贯,他也不贪,只卖三贯出头,倒是强了不少生意。

“可这新兜罗绵又与棉价何关?”

“当然有关!这新兜罗绵难道不是用棉花织造出来的?”薛老板哼了一声,摆摆手的道,“你啊,你就看热闹就好了……其他的事情,让这些大人物去操心吧!”

“……”王掌柜惴惴不安的看了薛老板一眼,也就没再言语,而是竖起耳朵听着李堰都讲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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