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别看眼前这李沐白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但本质上仍然是金人的一个小小的奴仆。
这就是北方汉人的悲哀。
尽管才高八斗，尽管有宰辅之心，但残酷的现实依然让他们只能做奴才，只能做一条会说话的狗。
不过肖恒的眼中并无怜悯，因为眼前这位至少还有反抗之心，至于复兴社究竟为何要依附于金人权贵，那就不是肖恒所能探寻的事情了。
至于为何完颜琴本人没来，这一点肖恒倒是并不意外。
毕竟此时金人的使团刚刚抵达临安府，而完颜琴不禁负着向大宋国主递交国书的任务，同时也要会见无数达官贵人，抽不出时间来那简直太正常了。
“李公子，好久不见……楼上请。”肖恒拱手施礼道。
“肖公子请。”李沐白依然还保持着那份文士风范，举手投足之间的礼数也远比肖恒更加标准，然而面对着如此完美的礼数，肖恒脑海中却总会浮想起他的身份，也会猜想这李沐白内心是否像外表这样淡然呢？
肖恒不是他，所以肖恒永远无法知道他的感受。
等两人在四楼的某个包间落座之后，李沐白率先开口问道：“此前肖公子承诺的武器铠甲不知现在准备的如何了？”
“你们可以随时提货。”肖恒没想到对方如此的急切，这屁股都还没捂热乎呢就开始提问，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金人所面临的形式有多么紧急了。
“那就好。”李沐白似乎松了口气，似乎终于确定了一件大事。
肖恒则饶有兴致的看着他道：“李公子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并无此事。”李沐白依然保持着那副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表情，无论是身姿还是面上的神色都没有半点动摇，但肖恒总觉得这家伙的心里不像脸上这么平静。
“不知李公子觉得大金与蒙元之战有几分胜算？”肖恒试探着问道。
“此事自有贵人决断，由不得我等妄自评论。”李沐白说的话看似毫无漏洞，但却也表明了他的无奈。
是啊，尽管看似高贵但他的本质依然只是个奴才，至于战争那是主子们要考虑的事情，他只要做好主子吩咐下来的事就好，其他的不用他也用不着他操心。
李沐白此番话看似滴水不漏，但肖恒却敏锐的嗅到了他对这件事的无奈……看来即便是李沐白也对金蒙之战持悲观态度。
但尽管肖恒已经猜到了对方的忧虑，但他还是夸赞道：“大金强盛，区区蒙元不值一提。”
“……”李沐白万年不变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此次前来除了铠甲武器之外，主上还有要事想与肖公子探讨，只是碍于公事繁忙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亲自与肖公子相见……”
“哦？要谈何事？”肖恒奇怪的问道。
“火器之事。”李沐白郑重其事的说。
“火器？”肖恒装傻，“你们不是已经得到了火器图纸吗？”
“那图纸主上归朝就立即遣人去造了……可造出来的东西却货不对板。”李沐白认真的说，“这次主上叮嘱我一定要得到肖公子手中的火器。”
“哦？”肖恒挑了挑眉毛。
之前肖恒抛出去的那些坑蒙拐骗的玩意回去只要造几个出来就知道肯定不对劲了……不过肖恒早就有应付对方的说辞。
“货不对板？莫不是你们的工匠水平太差？那神火飞鸦我可是看过的，那威力可是生猛得很！”肖恒继续装傻，“再说了，即便货不对板您也得去找朝廷啊，我这里可是什么都没有的……”
“肖公子就不比隐瞒了，今次主上就是奔着你手中的火器来的！”李沐白笃定的说，“江南的火器局我们都探便了、问遍了，都不知有秦大人曾经使用过的那些火器。就连那神火飞鸦的图纸都是您的手笔——”
道这里肖恒刚想反驳，那李沐白却突然抬高了音调继续道：“——别不承认了！火器局最初的神火飞鸦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还是您随手一改让这中看不中用的玩意有了那么点用处。”
肖恒沉默了一会，忽然苦笑到：“这么说，你们都调查透了？”
“这是自然，主上为了此事不惜砸下万两白银……前前后后所有知情人士基本都被询问过了，您就不用再抵赖了。”
“这样啊……”肖恒摇了摇头。
这大宋的官场都已经烂透了，金人使节团离开的时候估计就预备了后手，然后大宋的官场也是足够配合，居然还真让对方把底细给摸得一清二楚。
“肖公子怎么说？”李沐白步步紧逼的追问道。
“既然这样那就没办法了，我只能跟你说……”肖恒的表情慢慢的严肃起来，然后身体微微的前倾，认真的看着李沐白的眼睛，与此同时李沐白也正色与肖恒对视。
两个大老爷们对视着差不多半分钟，肖恒这才缓缓吐出三个字：“……没的谈。”
说完肖恒就缓缓的坐了回去。
“没的谈？”李沐白大吃一惊，没想到肖恒居然如此的决绝。
“你们花了这么大的心思，我也的确没办法抵赖了。”肖恒耸耸肩，两手一摊脑袋微微一晃，“没错！我的确没把之前用过的火器给你们，但那又如何？关于火器的问题就没！的！谈！”
“你你……你就不怕……”李沐白有些绷不住表情了。
肖恒打断道：“如果你今天只是为了火器的话，就到此为止吧……而且你要搞清楚！要怕的不是我而是你们！想当初我靠200人就把你们打得屁滚尿流，若是两千人呢？两万人呢？你们应该庆幸我的团练只有200人的名额。”
“什么！？200人！？团练！？”
李沐白已经隐隐知道之前金人在平江府外的大溃败另有蹊跷了，经过千辛万苦的探查终于将目标锁定到肖恒身上……但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肖恒当初在在场上居然只出动了200人！
虽然不敢相信但李沐白隐隐觉得肖恒说的应该是真的，因为团练这种东西的名额都是在台面上摆着的，只要花点功夫就能查到。肖恒没有必要在这么容易被戳穿的地方撒谎。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你回去动用你的人脉好好查一查，看看我究竟说没说谎。”
说罢，肖恒起身离去。
只剩下李沐白独自一人呆若木鸡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200人？区区的团练居然……不行！我得赶快告诉忒母勃堇（万夫长）！”
节130 密谈
两百人打退数万大军这种事听起来似乎是天方夜谭，但这却并非不可能做到。
纵观历史上曾经有无数这样的事例，远有500西班牙火枪兵征服玛雅文明，近有美利坚的海湾战争。
当武器、机动性、信息收集能力以及战斗方式都全面领先的情况下，这种战果就会自然而然的发生。
所以说肖恒的那句威胁可是非常现实的，现在闲置着肖恒战争能力的因素就只有大宋王朝的一个批文，一旦大宋官家给肖恒解开了枷锁，那么不用多，只要2000新军肖恒就敢北上灭金！
而到了那个时候别说打了，就算跑都未必跑得掉！金人引以为傲的铁浮屠和拐子马都将在肖恒的现代化军队面前飞灰湮灭！
不过有些事情可以做但没有必要。
现在的肖恒本身的实力还比较低，想要大规模暴兵就必须要借助南宋政权的支持，而代价就是付出部分军队的控制权。
肖恒对于南宋政权并没有什么好感，而且都好不容易穿越了，自己想要争霸天下那辛辛苦苦去打生打死还算个理由，可问题是肖恒本人又没有这个意愿，那么他又何苦为了赵家的江山出头呢？
而且以肖恒的能力最后必定会功高盖主的，若是官家来个杯酒释兵权倒还好，若是来个良弓藏走狗烹那岂不是赔大了？
肖恒发展武力的目的至始至终都只是为了自保而已，而想要自保军权是万万不能交到他人手中的！甚至还要尽量保持军队内部的纯洁，决不允许任何外界势力将触手深入军队，只有这样肖恒才能自始至终掌握住自保的能力。
在与李沐白对视的安段时间里，肖恒已经把利害关系考虑得清楚了，这才有了后面那些话。
对于金人而言，这200人若是掌握在肖恒手中那还可以争取，若是掌握在南宋皇帝手中……那这个问题可就大了！毕竟以他们看来以皇帝的能力必定能大规模的发展心是军队，到时候来个几万大军他们金人可就要亡国灭种了！
也正因为如此，第二天天还没亮，一辆牛车就停在了秦府的门口……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号称公务繁忙抽不出时间来见肖恒的大金皇子忒母勃堇完颜琴。
听闻如此大人物屈尊光临，肖恒立即起床洗漱，然后亲自来到门口来迎接这位来自北方的大人物。
“有失远迎……罪过罪过。”肖恒一出门就异常客气的拱手施礼，只是虽然他嘴上客气但却没有迎上去，反而是站在自己家士兵保护范围内远远的喊着。
“完颜公子今日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啊？”
肖恒抻着脖子喊道。
“……”
完颜琴没料到肖恒居然如此防备他，最后看看自己的侍卫不由一声叹气，对着牛车上招了招手，随后走出了侍卫们的保护范围，自己独自一人来到了肖恒面前。
“肖公子，好久不见。”完颜琴也破天荒的对着肖恒行了个汉礼，那动作的标准程度甚至要远高于肖恒，倒是让肖恒好是尴尬。
在完颜琴身后，刚从马车上下来的李沐白看到完颜琴已经站站在肖恒的士兵包围圈里了，虽然有心阻止但最终却也只是叹了口气，也向前走入了肖恒士兵的包围圈内，并自觉的站在了完颜琴的身后。
肖恒看了李沐白一眼后对完颜琴道：“完颜公子，您这是……有事？”
“实不相瞒，有要事想与肖公子面谈。”完颜琴完全无视了周围的那几个侍卫，一脸真诚的看着肖恒说道。
既然人家都那么诚心了，肖恒也不好将其拒之门外：“这里不是说话之所，完颜公子，里边请。”
说罢，肖恒后退一步，让开了大门。
“请。”完颜琴说罢毫无惧色的在众多士兵的注视下走入了秦府。在他身后，李沐白也亦步亦趋的跟了进来。
等肖恒引着两人来到厢房之后，肖恒吩咐了茶点后就坐到了完颜琴对面。
与平常与人会面不同，这一次厢房之中依然站着四名士兵，而厢房外的门口也还有四名士兵。
肖恒倒不是怕别的，主要是害怕眼前这位完颜琴武功高强，突然给他来个近在咫尺人尽敌国什么的……而且现在他的身边也没有公主殿下压场，所以多多少少是有些心虚的。
他可是真的看过这个时代武功高强的人士究竟有多么厉害，公主殿下就不多说了……至今为止肖恒依然记得她那一招“简单的几何学”，在动对动的情况下在几十米开外箭无虚发！只此一招就堪称神迹！
而肖恒所认识的另一个武功高手韩子青虽然没真的见他出过手，可光是演《岳飞传》时所表现出来的马上功夫就已已经令人膛目结舌了。
所谓穷文富武，这完颜琴身为皇子又有着万夫长的名号，想来多半也是有功夫在身的，多多防备总没有坏处。
李沐白对于肖恒如此的防备还是有些不满的，但现在主人都还是春风满面的所以他也不能说什么……其实肖恒也知道在房间里布置士兵基本上与摊牌无异了，可他又不得不防。
不过话说回来，两次与这位完颜琴打交道最后都会发展到类似摊牌地步，也不知道这次之后肖恒还有没有机会与眼前这位北朝皇子再打交道？
“之前我已经与李兄说得很清楚了，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转诉的。不过没关系，既然完颜公子亲自来了那我就在表明一下我的态度好了……若是其他的事情咱们都可以谈，若是与火器有关抱歉，我还是那个态度——没的谈！”
肖恒直截了当的说。
“此事沐白与我说了，我也知道肖公子的态度了。请放心，这次我来绝不是为了火器而来。”完颜琴也很坦诚。
不过他也没办法不坦诚，若是继续谈火器的事情搞不好会直接闹僵，毕竟除了火器现在大金最需要的还是武器铠甲、布匹粮食。肖恒手中的那些精良而又廉价的武器是他无法割舍的。
“那就好。”肖恒点点头，而就在这时茶品点心也被端上来了，借着这个机会完颜琴也故意与肖恒聊了两句诸如“茶品不错”、“点心美味”之类的话来拉近距离。
“关于之前订购的武器铠甲一事……”完颜琴看着肖恒拖了长声。
“都在仓库里，只要你们准备好钱立即就能拉走。”肖恒答道，只要不谈火器其他的都好说。
“那不知……若是我还需三千套铠甲呢？”完颜琴试探着问道。
“额外的三千套？”肖恒挑了挑眉毛。
“不错。”完颜琴点头。
肖恒看着他微微一笑：“只要钱到位明天就能提货。”
完颜琴显然是在试探肖恒手中的作坊究竟实力如何。按照他的推测，这额外的3000套铠甲的订单怎么也要三四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肖恒居然库存了这么多铠甲！？
你不是只有区区200人的队伍吗？为什么要存这么多铠甲！？
当然这话无论是完颜琴还是李沐白都不好问出口，但脸上的惊讶和疑惑却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了肖恒他们的想法。
“这批铠甲是别人订购的，但若是完颜公子需要的话当然要优先满足你的需求。”肖恒撒谎不眨眼。
这批铠甲根本就是库存的，目前他手下差不多有1000多的男丁，这些人在逃亡路上都要披上铠甲做后备队使用的。
而剩下的铠甲中还有1000套是给这些男丁们备用的，而最后的那1000套则是肖恒准备带去四川府给那里正在训练的新兵用的。
不过生意嘛，当然要先赚钱。至于铠甲这种东西，只要肖恒一声令下，用不上一个星期就能生产出3000套铠甲的甲页，再组织老人妇女们劳动一下，最多半个月时间就能保质保量的生产出来了。
“那……六千套呢？”
没试探出来肖恒实力的完颜琴只能再次加码，不过这次肖恒却不接招了：“完颜公子，买东西您得先准备钱啊！只要钱到位一切都好说……”
“好。”完颜琴只得点头，“明天，明天我就派人来取货，只是到时候我若是再订铠甲肖公子可就不要推脱了……”
“不会的，看你们要多少。若是要的少了直接提货也不是不行。”肖恒这句话倒是没说谎，因为仓库里虽然没有更多的铠甲了，但肖恒的这些士兵们可都至少是人手两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