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就是这样,当战争进入到火器时代之后,后勤补给的地位就越来越重。
其实无论在哪个时代,战争都是综合国力的较量。而现代战争尤其考验后勤能力。
肖恒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过是刚刚折腾出了一个工业化的雏形罢了,想要大规模的生产枪支弹药、车辆火炮等等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而在这种情况下,肖恒的部队只能维持一场中低烈度的冲突……别说是蒙元和大金了,就算是跟南宋小朝廷打一场正面战争,肖恒都没有稳赢的把握。
当然,这只限定在正面战场上。
以个人而言,肖恒在短短半年内积蓄起来的财富已经多到令人难以想象了,然而站在国家层面上,肖恒现在赚的这点钱根本连零头都算不上!
在有记载的数据中,北宋财政收入峰值在1.6亿贯,南宋财政收入的峰值也有1亿贯!
这可是一年一亿贯!
而在肖恒现在所处的这个年月,南宋的财政收入应该比历史记载的峰值还要再高一些——毕竟肖恒所在的这个时间点,南宋续命了上百年,工商业的发展更加成熟发达,所以财政收入更多一些也就顺理成章了。
所以,即便肖恒将所有的收入都拿出来建设军队的话,若是都按照现在这200多人的装备水平的话,顶多也只能再扩军600人左右。
这么点人连跟蒙元大军较量的资格都没有。
两人聊着天,肖恒也慢慢的给刘志灌输一些现代战争的理念,而就在这个时候,远方忽然传来阵阵马蹄声。
听到这急促的马蹄声后,车队立即停了下来,并且作出了防御姿态。
远方的马队也发现了肖恒他们,稍微评估了一下肖恒他们这边的威胁之后,马队悄然绕了个圈子,远远地绕过了肖恒他们这段路,然后继续向前狂奔。
看着远去的马队,肖恒不禁陷入了沉思。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遇到这种陌生的马队了,一般老百姓家哪来这么多马匹?可看这些人的行为却也不像马匪强盗之类的,倒是令人心生疑惑。
……
节03 徽州小城
如果说第一次碰到马队时肖恒只是有些奇怪的话,那么现在肖恒可就有些在意了。
南宋可不比大金,南宋这边牛羊都算是贵重牲口了,而马可就更金贵了——即便最差的驽马,也跟上好的耕牛差不多一个价钱!
所以说肖恒最初骑着上好战马入城的行为的确有些不妥。
而像这次肖恒就吸取了教训,这次出门根本就没带好马,只带了八匹普普通通驽马罢了。
可就算已经这么低调了,那八匹马再加上四辆比普通牛车大许多的四轮马车,肖恒的车队只要出现在人群中就必然是所有视线的焦点。
在这个年代,官员出门一般乘坐轿子,如果实在比较远的话会乘坐牛车。
比较富裕的商人家里一般也会养一些牛来拉车,而更小的商人会养驴。
驴可以拉小板车、可以骑也可以直接驮货物,平时没事的时候还能拉磨,可算是最经济实惠的牲口了。
不是豪门大户都不会养马。
而肖恒他们遇到的第一批马队大概有十几匹,刚刚遇到的更是超过二十匹!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这两拨马队属于同一个组织,但肖恒仍然觉得有些担心。
土匪?
山贼?
还是什么地方上的豪强大户?
这若是不探明了,那么等他们撤离的时候就很有可能出问题。
等那队人马彻底跑没影之后,肖恒这才放下双管猎枪,从车顶翻下来。
“大宋地图。”肖恒伸手道。
旁边立即有士兵递上来一份卷轴,肖恒拉开将它平铺在车座上。
“前面好像是徽州……”肖恒看到这个名字之后就沉思起来。
自从方腊起义之后,歙州就改名为徽州,虽然表面上说“徽”为美的意思,但实际上“徽”字本意为“绳索”、“捆绑”。用这个字来命名此地,估计还是希望对这片土地加强约束,此地的民众也少闹腾点。
而肖恒一看到徽州的名字就想到了方腊,一想到方腊就想到了白莲教……
嘶……该不会!?
考虑到之前白莲教在临安府外几乎半公开的活动,难道说现在的白莲教已经积聚了足够的力量,想要闹出一番动静来不成?
若是这样肖恒他们的撤离路线可就有些危险了,如果白莲教立即起事,已经没有了北方压力的朝廷估计很快就会派兵平乱。
但若是白莲教只是收而不发,等待着时局变化……那一旦蒙元击败了大金并且顺势南下,这白莲教的余孽必然起事!
到时候肖恒他们撤退的车队很有可能就被堵在这里了!
“不行,这件事一定要弄清楚!”
虽然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只是肖恒的怀疑,但这种事还是要查清楚为妙。
“走,我们去徽州府。”肖恒大手一挥,翻身上车。
随着肖恒的命令,车队继续前进。
……
徽州府说起来似乎跟临安府、应天府差不多,可实际上当肖恒远远地看到那个小城的时候,不禁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站在小山包上远远向下望去,那徽州府不过巴掌大点,一眼就能将整个府城收入眼底!
这可比后世的小镇子规模还小!除了有个城墙之外还没秦府所在的那个小码头热闹呢!肖恒甚至怀疑这徽州府有没有后世的社区大。
等他来到这徽州城下的时候肖恒终于确定了,这徽州府的确没有后世的社区大。
正面的外城墙一眼就能望到头,稍微估算一下大概600多米,而刚刚在小山上看到的这府城的全貌差不多是个不规则的正方形——这样来看的话这小城另一面的城墙大概也是600米左右。
这样一块600米见方的小城镇,若不是有着城墙的话这规模真不如大一些的村镇。
这徽州城虽小但却五脏俱全,这城墙虽然不过三米多稍微矮了点但毕竟也是正经的城墙。而这城门呢,也挺像那么回事的,但城门上方却光秃秃的连个城门楼都没有!
不过这徽州城也不是完全没有优点,它就建在一处河汊口处,几条支流的交汇不仅给小城带来了丰富的水源,而且河流也形成了天然的屏障,让小城只需面对来自两个方向的敌人。
等肖恒的车队来到城门口的时候,那守门的兵丁顿时精神起来,拎着秃了毛的红缨枪,带着浓重的口音问道:“$%^&?”
这一问给肖恒问懵了,肖恒和旁边赶车的士兵都没听懂他说的是什么。
“咳咳,那个……敢问您说的是什么?慢一点重复一遍好吗?”肖恒带着善意的笑容问道,与此同时还伸手递过去一串铜钱。
“……”那兵丁看了看铜钱,伸手接过来,也没再跟肖恒废话,只是再次用加密语言说了句什么,然后使劲地摆手示意他们进去。
他这份好意,肖恒也就领了。
车队再次启动进了城。
“我说辉哥,你就这么让他们进去了?这外地佬可是挺阔绰啊!咱们使使劲应该能榨出不少油水来!”另一个守门的士兵有些眼馋的看着车队的尾巴。
“啪!”
那兵丁正看着肖恒的车队,没留神被辉哥一巴掌拍在了后脑勺上。
“不想好了?这一看就是贵人的车队,你还敢榨油水?”辉哥恨铁不成钢道,“守城门就好好守城门!别净想写没用的!”
“贵人?”那挨打的兵丁一愣。
“人家说的是都是官话,一看就是行在所来的!”
这辉哥口中的“行在所”指的就是临安府,类似后世管北京叫“京师”、“首都”之类差不多,都是代指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就凭口音?”那挨打的兵丁还有些不服气。
“口音,打扮,气势……你看人家那些护卫身上穿的都是什么?那一套顶你三个月饷钱了!”辉哥哼哼唧唧的晃了晃手里那串钱,“原本我还想直接放他们进去呢,谁知人家不愧是行在所来的,出手这叫个大方!”
“辉哥,晚上请我吃酒啊……”那挨打的兵丁涎着脸道。
“我看你想吃屁!还吃酒……刚刚你怎么不敢上呢?还推我上去!”辉哥说完就把那串钱往自己怀里一揣,竟是一点分赃的意思都没有!
而那挨打的兵丁只是艳羡的看了他一眼,却也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想来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了。
……
另一方面,肖恒并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这小城真太小了,小到差不多就是个大一点的公园的面积。
而且考虑到这边都是一两层的小楼,转遍整个徽州府连一个小时都用不上。
徽州府衙的位置倒是挺好找的,就在徽州城的西门不远,肖恒等人很快就找到了县衙停了下来,肖恒取了一封帖子交给守门的兵丁传了进去。
不多时,正在县衙内值班的县令就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见到肖恒如此年轻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姿态放得极低。
“……这位就是黄相爷的子侄吧?果然一表人才啊!快快快,快请进,我要设宴为你接风洗尘!”这位县令显得极为客气。
眼前这位是歙县县令,歙县就是徽州府的“治所”。
至于徽州府本身隶属于江南东路,最高长官叫转运使……不过那就不是肖恒所要考虑的问题了。至少这徽州城里最大的官就是眼前这位歙县的县令。
肖恒还在临安府的时候,那临安府的城里也有两个县衙,分别管着不同的县……而那边的县令对肖恒虽然礼数周全,但绝无如此客气。
之所以临安府的县令和歙县县令会有如此巨大的态度差别,主要还是因为一个是“京官”,一个是地方官。
这从古至今这同样的级别,“京官”就是要高地方官一头。
在临安府的时候,那些县令背后都有各自的靠山,有的靠山甚至比秦荐秦大人官位都高,所以即便面对黄相爷本人他们都不可能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
但这一出临安府,虽然天高皇帝远了,但这相爷的名头可也金贵起来了。肖恒想都没想过黄相爷听闻他要出门硬塞给他的这么个简简单单的帖子,居然会对地方官有如此巨大的影响!
不过想想也是,虽然黄相爷还低沈相爷一头,但说出去毕竟也是个宰相!
虽然肖恒一直都没觉得宰相有什么了不起,但事实上人家是真的了不起。
“不不不,您太客气了!”肖恒连忙再三推辞。
“不客气,真的不客气……黄相爷乃是我的恩师,咱们也算是一家人。”那歙县县令真的是拉拢关系到了极致——这所谓的恩师其实指的就是黄相爷是他这一科的主考官,这层关系说深不深,说浅呢却在特殊情况下也能用上。
最终肖恒推拒不过,硬是让这县令给拉到了后院。
这下肖恒也不用想晚饭吃什么了,只好交代了一下让士兵们告诉秦幼萱他这边有应酬,然后也只能随遇而安了。
饭菜有些慢,但茶点很快就摆上来了。歙县县令热情的请肖恒喝茶之后开口问道:“肖公子这次来是做什么去?”
“哦,是这样,我是带贱内回家省亲。”肖恒答道。
说起这贱内倒还有一番笑话……其实古人这“贱”指的是自己,所以贱内的意思就是“我这个卑微贫寒之人的妻子”,而不是“我的下贱的妻子”。
肖恒也是到了南宋之后才真正了解到这许多词语的内涵,而在现代其实不少传下来的古代词语都被扭曲滥用了。其中不少是无意识的,因为字面意思以讹传讹慢慢变化了内涵的,而也有不少是有心人故意扭曲的。
例如“以德报怨”就是标准的后人歪曲解读的话,而“存天理灭人欲”更是被扭曲得不成样子。
相对而言,“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的原文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而“存天理灭人欲”其实说的是不能泯灭天性而做出超出基本需求欲望的事。
例如一夫一妻是天理,一夫多妻是欲,所以不提倡一夫多妻。
所以“存天理灭人欲”讲的其实是人的欲望必须要有一个限度,所以朱熹消灭的是过度的欲望,是为所欲为,而不是正常的欲。
自从来到古代之后,肖恒虽然没有特意去学习儒家经典,但对于许多事情的看法也在耳濡目染的改变着,不少来自于后世的偏见也渐渐地淡化了。
而此时与歙县县令聊天的时候,不自觉的就启用了古代的语言模式,所以这歙县县令越是与肖恒聊天,就越是觉得这个年轻人很不简单。
来自现代的知识其实有不少经典,再加上肖恒又融会贯通了一些儒家经典的理论,所以聊起天来所站的角度天然地就比不少拘泥于这个时代的文人要高出不少。
这种视角上的差别作为同是进士出身的歙县县令自是非常敏感,详细考校了几句之后居然还得到了几个令他惊奇不已的观点和答案,不说是醍醐灌顶也算是视角清奇了,所以对于肖恒的态度又有些不同。
之前的客气是看在黄相爷的面子上,而现在的客气则是建立在肖恒自己的学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