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放到眼前不要紧，远方的景物顿时有如被拉近了一样，从遥不可及变成了触手可及……似乎他一伸手都能摸到那些兵丁的后脑勺了！
秦大人不由得放下望远镜，揉了揉眼睛又凑了上去……然后依然是那神奇的一幕。
“……此真乃神物是也！！”秦大人夸奖道，随后兴奋的到处看来看去，不过好在他还记得公主殿下的话，很快就按照她所说的找到了那个帐篷。
“嗯，又有人出来了……不，不对，那是马料，他们准备要去喂马……”秦大人很快就分辨出了那些人所背的并不是粮食。
“粮草粮草……马料的储存处也是我们的目标之一。”肖恒掏出笔记本，在其上将那几个储存马料的帐篷标注出来。
“如何？可曾找到粮仓？”肖恒问道。
“稍等，正在看……”秦大人捧着望远镜认真的观察着远方金人的营地，很快他就有所发现了。
“看！烟柱右边再往右，那个喝岔旁边……那几个茅草棚看到了吗？”秦大人给肖恒指点着方向。
肖恒顺着他所说的地方望了过去，果然在水边看到几个茅草棚。
“看到了……那就是粮仓？”
“应该是了。”秦大人说道，“将粮食放在那里，一旦起火他们可以很快就用河水灭掉，另外你看到那边的临时码头了吗？那里停着金人的一些船只……粮食这种东西还是走水运比较节省人力。”
肖恒按照秦大人的话去看，果然发现了那个并不显眼小码头……而码头旁边的水面上的确隐隐约约的停靠着一些小船。
“金人会也有槽船？”肖恒一愣。
“唉……”秦大人闻言摇头叹气，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遗憾还是痛恨。
“金人许多地方都在学习我们大宋，况且……”公主殿下说道这里也稍微犹豫了一下，“……况且我大宋的官员好多都投了金人，所以许多地方自然也就延续了我大宋的规程。”
肖恒也跟着一声叹息。
这也不怨谁，毕竟底层的官员小吏也是要生活的，难道屠刀都架到脖子上了你还能不干活了？毕竟只依靠金人是很难统治得了江北那偌大的江山的。
当然也不排除有一部分贪恋荣华富贵之人做出那汉奸之事，但这也不能全赖他们，毕竟南朝这操行……好不容易快要灭金了，但却被朝中小人硬生生的打断了统一进程。
说实话，岳飞北伐失败南朝只是亏了些米粮，岳家军的血液是白流了……不过无论是南朝还是岳家军，他们的痛苦其实都不如当地百姓和那些迎王师之人。
想想等到岳家军撤回江南之后，曾经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那些人的下场吧……以金人的作风是不可能不清算他们的，可这些人却在史书上都没留下只言片语。
有的时候，人心一旦冷了就热不会来了。
在此之前金人南攻各地百姓都踊跃的通风报信，可现在……直到金人破了开封，到现在围困着平江府，但却再没有人为之通风送信了。
当然这也与朝廷断了北边的细作有关，但光靠那几个有限的细作，怎么比得上广大人民的心之所向呢？
一时之间，城头上的几人陷入了沉默。
秦大人翻看着手中的望远镜，发现它的制作极为精巧，无论是花纹还是旋钮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精致感……其实这就是跟加工精度的提高有关系，许多细节上已经做到了肉眼很难分辨出来的精度，所以自然而然的就产生了一种高级感。
尤其是在这个加工精度极低，各种度量衡并不精细、统一的年代，这种用游标卡尺和高超的手艺加工来的物件简直就像从天上掉下来的神物。
“不知此物唤作什么？”秦大人晃了晃手中的望远镜问道。
“望远镜。”公主殿下答道。
秦大人依依不舍的将望远镜还给她，看着肖恒问道：“不知此物价值几何？”
“我算算。”肖恒没有直接回答……因为这东西原本他就不准备卖。
不过既然秦大人开口问了，那么也不是不能算出来。
例如一块巴掌大的镜子差不多要5个工时左右——毕竟考虑到那些镜子是由大块裁剪下来的。那么按照现在镜子的价格，一个工时差不多价值150两白银。
一个望远镜需要四个镜片，粗略的估算就算是1000个工时，那么……
“……15万两白银。”肖恒答道。
秦大人闻言差点没闪了自己的腰……
“15万两？！”秦大人瞪大了眼睛，“这么一个小玩意就要15万两？”
“嗯，这还是打了折的。”肖恒耸耸肩——毕竟他连外面的黄铜外壳还没算呢。
“……”
秦大人将信将疑的看了看他，摇着头小声嘀咕着什么……估计是已经断了要给自家士兵装备的念头了。
“秦大人，不知城中可有猛火油？”肖恒问道。
“有……你是想？”秦大人是思路被肖恒从那15万两上拉了回来。
“自然是要烧那粮食。”肖恒笑道，“想不到那粮仓竟建在水边，若是不用猛火油的话很烧得干净。”
“……我会与他们说。”秦大人点了点头。
“嗯，这样一来就差不多了……”虽然在来此之前小恒心中就已经有了定计，不过由于还没掌握第一手资料，所以那时候很多计划都不是很具体。而现在亲眼看到了金兵大营的情况之后，原本的那些计划才变得丰满了起来。
毕竟金人何时退去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而肖恒想要做的就是加快这一进程，以期让他们退兵的进度赶上他的计划。
而防火烧粮只是其中的一步，除了烧粮之外肖恒还策划了一系列的组合拳……不过现在看来其中只有烧粮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只是这放火烧粮的效果还要看那些猛火油的成色。
“请带我去库房，我要看看那些猛火油如何。”肖恒拱手一礼。
“好。”
几人一起下了城墙，在秦大人的带领下来到了存放猛火油的仓库。
古人使用猛火油的时间已经很长了，而在梦溪笔谈之中更是第一次引用了“石油”这一名称，至此后世接近一千年内，这种黑色的可以燃烧的液体就都以“石油”为名而存于世上了。
宋时的石油主要是一些自喷井为主，偶然也有打盐井的不小心打出了石油……只是由于科技的限制，这种烧起来有异味的东西并没有引起重视，老百姓除了将它作为猛火油之外，还有用它做灯油和润滑油的……只是现在已经不知道他们究竟是直接就用了还是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深加工。
直到肖恒看到那些猛火油的时候这才发现，其实古人应该已经对它们进行了一定的深加工……因为真正意义上的猛火油竟然后世被称为“石脑油”的东西——这“猛火油”的成分已经很接近汽油了！
节125 投石机
石脑油，又被称为“粗汽油”。其本身可以分离出汽油、煤油，其本身又是一种非常重要的一种化工原料。
不过对于肖恒来说，无论它能分离出多少种材料，是能制造橡胶还是能造塑料都跟他没什么关系……至少现在他还没有那个技术能力去处理，能利用上的也仅仅是它的燃烧性能。
当然，这也是化石燃料最早最原始的利用方法。
存放石脑油的库房气味熏天。
就在库房旁边的还储存着大量的沙子，每个存放猛火油的库房中间都留有一定的防火通道——这样万一哪个库房起火了，中间的通道有助于分隔火情且同时方便救援。
可以看得出，这种库房的设计不仅有着匠人们的心思，同样也蕴含着无数的血与火的教训……否则不会形成如此完备的储藏体系。
不过此时这些仓库差不多都空了，秦大人所打开的这间库房中，储存着猛火油的坛子只剩下不到一半。
“就这么多了？”肖恒问道。
“还有两个库房是满的……”白发老者在一旁边答道。
“这样啊……”肖恒想了想，“我需要点材料，要对这些猛火油加工一下。”
“什么材料？”秦大人好奇的问道。
“糖，还有……”肖恒低声的将其那些可以入狱的材料讲了一遍。
“哦？”秦大人一愣，没想到肖恒居然会需要这些东西。
在现代人的知识结构中，一提起燃烧弹大概率想到的是“莫洛托夫鸡尾酒”，最早由苏联人在西班牙内战中使用，而后被芬兰人发扬光大。
其实所谓的“莫洛托夫鸡尾酒”就是灌满了汽油的瓶子上拴上一块布，需要使用的时候就将布头沾上汽油，点燃之后扔出去……倒是跟现在宋人所装备的猛火油罐使用方法差不多，只是将玻璃瓶换成了陶罐。
而肖恒准备制造的是更现代一些的发明……稠化汽油弹。
当然若是条件允许的话凝固汽油弹也许会更好，但由于缺少化学试剂和材料来调配助燃剂的关系，凝固汽油弹暂时还没办法实现，不过稠化汽油弹就简单多了，其材料也是简单易得。
“这些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秦大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使这火油变得粘稠，燃烧效果更好。”肖恒看了看整个仓库，伸手拿起一个陶罐掂了掂……随后开口道：“嗯，这些陶罐的配重都不太一样……批次不同形状也不太相同。”
“这有何妨？早晚都要碎掉的。”秦大人有些跟不上肖恒的思路。
“重量不同用同样力量抛出去的远近就不同，形状不一样受到的风阻就不一样，最后弹道性能也会不一样，最终投射的结果就只能看天意，没办法精确的计算落点。”
肖恒一边给秦大人解释着，一边检查着整个仓库中的各种瓶瓶罐罐。
越是往下看肖恒就越是觉得头疼……最外面的这些还好，稍微里面一些的罐子有些干脆就是孤品，也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就往里灌油。
这种东西用来守城还则罢了，若是想要拿它们做炮弹可就瞎了心了……这玩意究竟能掉哪去根本没办法预判。
“唔……不然定制一批陶罐过来？”肖恒虽然很想这么做，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时间上来不及。
制造陶罐远没有制造玻璃那么简单，其最花费时间的地方不是挖土制胚，也不是烧至成型，而是在制胚和烧制之间的晾晒环节……若是陶胚没有经过充分的干燥，一旦其中的含水量超标就会在烧制的过程中爆裂。
而玻璃制品就简单多了——这种一次性的消耗品甚至都不用进行回火，只要晾凉了就能用……也难怪后世的大量的玻璃制品淘汰了陶罐瓷瓶，因为这东西无论是工时还是物料成本的优势都太明显了。
可惜的是肖恒的玻璃窑没法带到这里来，而且均需仓库里也不会储存石英砂等制造玻璃的原料。
“来了来了……肖公子，您要的东西带来了。”白发老者急急忙忙的跑了回来……之前肖恒要东西的时候他就应秦大人的命令去找了，没想到速度还挺快。
“嗯，我来试试。”肖恒检查了一下他所带来的各种原料，就打开一个坛子，从里面倒出一些猛火油与各种原料混合，经过几次试验慢慢的找到了一个足够粘稠的配方。
肖恒将那用来搅拌的木棍从那粘稠的半流体中拿出来，那猛火油已经成为类似膏状物了，紧紧的粘在木棍上。
“小心……”肖恒将那木棍上的膏状猛火油点燃，然后冲着空地上的墙上轻轻的甩了甩……霎时间无数油膏星星点点的散落开来，其中不少都粘在了土墙上！
而无论是滴落在地上还是粘在土墙上，这些膏油都没有停止燃烧……
“这……”秦大人看着这稠化汽油弹的效果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若是粘在人身上……”
“甩是甩不脱的，就地打滚只能染上更大面积火，水泼也是不行的，只有用大量沙土将它埋住，或者整个人都跳到水中才能活命。”肖恒想了想补充道，“另外割掉被点燃的部分，是衣服就割衣服，若是皮肤沾上了……就只能连皮肤一起割掉，不然会一直烧出个大洞来。”
经历过战争更是见识过火攻威力的秦大人，自然能想象的处这种稠化汽油弹的威力，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这种东西的确太恶毒了些……”肖恒也点头道，“咱们不用它来对人，只烧粮草。”
“……”秦大人看了他一眼，默然无语。即便肖恒用来对付人他也无话可说，毕竟战争很多时候都是无所不用其极……投毒、掘堤，只要能够取得胜利，没人去管伤不伤天和。
其实在现代，大多数种类的燃烧弹都已经被禁用了，然而不人道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就像达姆弹被禁用。
达姆弹人道吗？当然不人道！但谁又能想到现代枪械子弹都已经进行过专门的设计，使其弹头更容易在人体内进行翻转，其效果已经达到甚至超过了达姆弹的效果……然而现代枪弹被禁用了吗？
没有。
因为所谓的人道与否，无法约束拿着武器的人……武器终究只是武器而已，而罪恶的却是使用武器的人。
有了稠化汽油弹，接下来就是如何才能将它们精准的投掷到金人的粮仓中去。
这个问题肖恒当然早就有预案，在赶来之前肖恒就已经想到了远程投掷炸弹或是燃烧弹的问题。
他的解决方案是“配重式投石机”，也就是所谓的“回回炮”。
这种投石机一般被认为是中东地区发明的，其有效射程超过了400码，其主要结构是一根巨大的横杆架在立柱上，横杆比较短的那边配上重物，将长的那边拉到地面使得重物被举起……然后在长的那边上拴上绳子，绳子的末尾绑着投掷物篮。
在这样的设计中，重物下落的力量带动长杆，最后的绳子则增加了行程，变相的增加了加速过程，使得投掷物能够被甩出非常远。
当然原本的配重式投石机是木质结构的，很大并且组装展开都需要很长时间。而肖恒所带来的这两台投石机主要以钢结构为主，横杆的主体还是使用了木质结构，而承重部分则使用了金属加强。
由于投石机的底座直接使用四轮马车的关系，所以展开速度非常快……只要将类似现代车载起重机的那几个承重爪展开固定在地上，并且升起支柱架上横杆就好，最后再加上金属锭做配重块，整个展开过程不超过15分钟。
而其效果嘛……
“还有空罐子吗？”肖恒回头问道。
“有，就在那边。”秦大人带着肖恒来到旁边的仓库……这里堆积着不少陶罐，可惜绝大多数的形状都不太一样，只有一批类似酒坛子的，其外观大小都差不多相同。
肖恒叫人来帮忙把所有“酒坛子”搬出来清点一番，发现数量差不多有六七十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