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峥嵘 第23节

听着背后断断续续的解释,南阳公主冷笑道:“记得当年,你与他最是要好,一丘之貉。”

“今日驱逐李德武,为了李善?”这些年来,这还是南阳公主第一次主动与前夫搭话。

“李善今岁十七。”

低低的幽叹声后,隐隐能听见哭声,宇文士及面容僵硬,久久无语,如果儿子宇文禅师未死,今年也应是十七岁。

一个时辰后,朱家沟李家宅院。

朱氏毫不犹豫的收留南阳公主,让小蛮和侍女收拾房屋,而宇文士及黯然离去,今日他还有要事。

此时此刻,长乐坡的酒肆里,李善和周赵临窗而坐,一边观赏泾河风景,一边品尝被周赵评价为天下佳酿的美酒。

长乐坡距离长安十里,临近泾河,是距离长安最近的集市,各类铺子琳琅满目,多有酒肆、饭铺、客栈,向来是迎来送往之地。

看了眼面前的酒碗,李善哼了声,果然不出预料之外。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唐朝的酒度数低,而且过滤不净,杂物多,看起来像是酒中杂着蚂蚁,不过这碗酒倒是不绿。

轻轻抿了口,李善目露诧异神色,低低自喃,“不是米酒,也不是黄酒,倒是有点像白酒……”

李善几次和李楷、李昭德聚饮,基本上都是三勒浆,那是一种果酒,李昭德曾经献宝似的拿了瓶葡萄酒,这两种酒是唐朝上层主要的酒类,中下层主要是米酒、黄酒。

这个时代已经有白酒了吗?

“何物所酿?”

“店家秘技,自然不能透露。”周赵哈哈一笑,饮了一小口,“入口如火,性烈更甚火,来来来,掌柜,那桌也上两坛。”

朱八看了眼过来,李善微微点头笑道:“都还俗了嘛。”

李善今日出来避难,除了朱八,朱玮特地安排了四个青壮跟随,都是村中武艺精熟的汉子,其中两人也是和尚,不过和朱八一样都还俗了。

李善慢慢抿着酒,自己前世没喝过什么好酒,倒是中学时常陪爷爷喝些散装的烧酒,这碗酒大概也有三十度上下,回头可以买些回去试着蒸馏提纯。

不指望买下秘方,李善现在也知道这个时代一份秘方到底有什么样的分量了,传家之宝啊,所以李善将琼瑶浆秘方拿出来后,村民对他感激涕零。

不过也正是这个原因,很多秘技都慢慢失传,长期不外泄,直到很多年后,甚至改朝换代才流传开,当然也有可能就此泯灭。

“慢点喝。”周赵皱眉提醒道:“入口虽好,但饮的多了,耳鸣目眩,大醉淋漓,上次要不是大醉,店家也不至于报官!”

“难道不是因为你大醉淋漓,店家没从你身上搜出银钱?”李善笑着调侃了句,自然那日垫腰、铜镜之事后,两人的关系……愈发像是狐朋狗友了,常常私下交流。

周赵正要反驳,那边传来一阵嘈杂声,众人回头看去,三两个醉汉正揪着掌柜撕闹,几个伙计干脆利索的将人摁倒,搜出银钱,将人丢出门外。

“倒是熟练的很。”周赵喃喃道。

李善笑着说。“搜出银钱,何必报官?”

又饮了一碗,泾河上的河风吹来,李善觉得有点晕眩,明明度数也不高啊,难道是自己太久没饮酒,还是这具身体的解酒酶分泌太少?

门外又传来嘈杂声,李善转头看去,虽然脑子晕乎乎的,但眼睛没问题,清晰的看见了王仁祐。

“定是此僚作祟,打,给我打!”

惊喜的呼声响起,王仁祐面容扭曲的指着李善和周赵,几个大汉立即扑了上来。

李善也同样面容扭曲,今儿是出门没看黄历吗?

黄历上一定写着不宜出门!

第38章 请假一天,尽量周末补上

这半个月太忙,几乎每天回家都晚上10点之后,存稿用完,昨天更新还是忙里偷闲在公司码的,项目今天正式结束,晚上应酬,明天就空了,周末补上,抱歉抱歉。

第39章 如此出迎

百余健马沿着泾河南岸一路向东,马蹄声远远传开,路边行人放眼望去,虽未见骑士着甲,但望见旗号,纷纷驻足,脸上多有恭敬之色。

因为这就是名闻天下,先后击溃刘武周、薛家父子、窦建德、刘黑闼等豪强的天策府玄甲骑兵。

“殿下,前面就是长乐坡了,快马回报,尚有一个时辰抵达。”

亲自出迎的李世民半个多月前被紧急召回京中后一直闲置,今日难得出城,心神大畅,左手勒住健马,右手挥舞马鞭,“此驹脚力颇健,可惜状丑。”

身侧的杜如晦板着一张死人脸,“此马矫健善走,助殿下破夏有功,何以因状丑而遭殿下鄙夷?”

李世民一时哑然,如果真的嫌弃马丑他也不会骑了,但杜如晦好不给面子啊。

房玄龄笑着趋马上前打圆场,“听闻此驹脚力不弱飒露紫,丘将军以为如何?”

一位身材高大,脸生横肉的壮汉笑道:“如此良驹,的确不弱飒露紫,殿下不以其身长旋毛,骑乘大破刘黑闼,实在与殿下相得益彰。”

李世民心想杜如晦刚烈而直率,适合执掌门下,房玄龄多有举荐之功,又处事精细,更适合入尚书,只两三句话就将话题扯了回来。

从评价马驹自然而然的转到了适才拍马屁的丘行恭身上,因为去年洛阳大战,李世民深入重围,胯下良驹飒露紫胸部中箭,便是丘行恭让出马匹,一手持刀,一手牵着飒露紫,成功护送李世民杀出重围。

其实这匹丑马名为“洛仁驹”,和“飒露紫”后来并列同为昭陵六骏。

为什么要将话题转到丘行恭身上?

因为,今日秦王府出迎贵客,其中一位就是适才拍马屁的丘行恭的父亲,盘踞交趾多年的豪强,去年投唐被封谭国公的丘和。

“谭国公今岁七十,安定交趾多年,实是不易。”李世民看向丘行恭,“孤已然向父皇禀明,任由谭国公留京或归稷州。”

“谢过殿下。”丘行恭松了口气,毕竟投唐或被俘虏的多路豪强……基本没活下来的。

丘和早在大业年前就南下赴任交趾太守,而丘行恭却长期留在关中,是跟着李渊从太原起兵的老人,也是最早跟随李世民的部将,如今任秦王府左一府骠骑将军。

一直没吭声的中年男子突然指着前方,“似有喧闹,这么快就到了?”

“辅机如此急切?”李世民叹道:“昨夜观音碑亦如此。”

长孙无忌神色急迫,想催马上前,这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他父亲是隋朝大名鼎鼎的一箭双雕的名将长孙晟,箭发如霹雳,被称为洛阳霹雳堂。

长孙晟病故后,长孙无忌和妹妹、寡母被扫地出门,得其舅父高士廉收留,视如己出,抚养成人,延师授学。

而高士廉在大业年间坐罪被贬交趾,后成为交趾太守丘和的长吏,此次随丘和一同赴京。

李世民当年也和高士廉来往极多,妻子又是高士廉的外甥女,安慰几句后转头四顾,此次跟着出城相迎的人,要么是丘和、高士廉的姻亲,要么是自己的心腹幕僚,不过倒是有些子侄辈可以驱使。

看着十几匹马往前驶去,丘行恭笑道:“适才还让子侄去找家酒肆买几壶好酒。”

“谭国公还是那般善饮?”

“舅父也颇为善饮。”

长孙无忌一边和同僚闲聊,一边定睛远眺,突然眼皮子挑了挑……前面的喧闹声好像更响了?

这边风平浪静,那边都已经开瓢了!

李善真的人如其名,特别的善良,前世同学、同事谁不说他是个老好人?

但老好人被逼到角落处,也只能奋起一搏!

贫寒出身的学子,在大城市里艰苦求存,别说生活费了,就是学费都要自己挣,怎么可能不打架?

我只是想苟,真的想苟,为什么总要逼我发飙?!

吴忠、李德武,现在又轮到你王仁祐!

好好的坐在这儿喝酒,王仁祐突然带着人闯进来,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动手……这乌龟都忍不了,难道就这么被抽一顿?

刚开始,喝的微醺的李善还没动手,自夸海量的周赵已经将酒碗砸过去了,旁桌的五个随从也扑了上去。

一场混战下来,王仁祐和一个少年郎抖似筛糠,带来的七个随从全都被干脆利索的放倒了,朱家沟的青壮虽未从军,但武艺精熟,是朱玮精挑细选出来护佑李善的。

刚刚打完准备离去,李善还在琢磨要告知李楷、李昭德,又是一伙人扑了过来。

没玩没了了!

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散落的榻脚拦住抽来的马鞭,李善狠狠一脚踹过去,闪电般的欺身而近,一拳砸在对方的肋下。

算起来,李善也是个熟手,更兼是骨科医生……专门往对方不致命但很容易丧失战斗力的地方下手,倒在他身前的,已经有三四人了。

顺手将榻脚扔向扑来的一个青年将其砸了个满脸开花,李善怒吼一声扑向了王仁祐,抓住这厮就是毫不留情的两个巴掌扇过去。

听见后脑风声,李善将手中的王仁祐往后一推,木棍击在这厮的后脑勺上。

手持木棍的青年手足无措的看着晕倒的王仁祐,自己真的是来帮你的忙的。

破风声响,一根马鞭狠狠抽在了李善的背脊上,他转头手遮挡着脸部,不顾对方又是一马鞭抽来,纵身扑上去将对方撞倒。

两个人在地上滚来滚去,看对手还在找武器,李善狠下心一个头槌下去!

当李善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屋内有短暂的安静,对面的一个青年不禁有些胆寒,李善脸上一片青肿,额角流血,眼眶乌紫,但面无表情,眼中透出一股狠色。

两脚踹开一个大汉救出朱八,捞起被捶在地上的周赵后,李善和四个青壮村民汇合在一起。

“木棍的站在后排!”

“短榻拿起来挡在身前。”

“给老子戳!”

声嘶力竭的呼喊声响彻小小酒肆,虽然对面十几个人手持各式家伙,但在李善的指挥下无计可施,反而被朱八、李善找到机会砸倒三四人。

喧闹的嘈杂声隐下了屋外渐渐响起的马蹄声,两股人马在酒肆外相逢。

“怎敢劳秦王来迎。”头发花白但精神飒爽的丘和翻身下马,大步走向李世民,“久闻秦王累累军功,可惜在下远在岭南,无缘亲眼得见。”

丘行恭双膝跪下,“拜见父亲大人。”

丘和笑着示意次子起身,心中却也无奈,自己的长吏高士廉和秦王府关系太深,而次子丘行恭又是秦王府将领,自己也只能上这条船。

寒暄两句,丘和回身看向高士廉,他心里有数,李世民亲自来,主要是因为高士廉。

但高士廉并没有看向丘和、李世民,而是诧异的看着路旁的酒肆。

随着一声叱骂,紧闭的木门被撞碎,一人狼狈的被扔了出来。

“大郎!”

丘行恭怒吼一声,定睛看向又拎着一人扔到门外的少年郎。

第40章 乡野村夫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无论如何,这个脸算是丢了。

李世民、长孙无忌还在和高士廉相述旧情,宇文士及和丘和还在寒暄,但一股别样的气氛弥漫期间。

此次出迎,以李世民为首,房玄龄、杜如晦、薛收、苏勖等幕僚随之,尚有丘行恭等数名刚刚从河北返回的将领,另外还请来了秦王府在朝中除了李世民本人外任职最高的宇文士及。

这么多人在场,结果如许多后辈在酒肆混战,这也就罢了……关键是,居然打输了。

而对方不过一个尚未弱冠的少年郎带着五个随从……周赵是第一时间被砸趴下的,至今人事不省,战斗力基本为零。

被打趴下的那些青年、少年郎中,除了王仁祐外,还有其最早带来的丘行恭之子丘神勣,以及后来的高士廉长子高履行,房玄龄长子房遗直,长孙无忌长子长孙冲,杜如晦长子杜构,程咬金长子程处默,刘弘基长子刘仁实,李大亮长子李奉诫……

一句话,几乎将秦王府得罪了个干干净净!

那边十几个青年正在裹伤,而李善带着朱八等人坐在路边石上……一旁有武卒跨刀而立。

身上伤痕累累,额角鲜血仍在泌出,左眼眶乌青红肿,但李善什么都没说,只默默的坐在那。

隐忍是需要底线的,再来一次自己也不会后悔……李善忍不住踩了脚地上还晕着的周赵,非要来这儿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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