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揉了揉额头,胖脸之上满是纠结之色,“下去整军,明日寅时兵发凉州!”
“喏!”
李儒恭敬应是。
与此同时。
豫州。
颍川郡,颖阴城荀氏府邸。
书房之中。
主位上,刚刚送走赵忠的荀爽,脸上满是羞愤之色,然而天子赐婚又不得违逆。
“叔父!”
下方一身儒袍的荀彧,神色复杂劝慰道:“事已至此,我荀氏没得选,至于阴太守那边,彧想必他们会理解的!”
“哎!”
荀爽沉默半响,只得叹了口气,“文若,你可知道,天子这是在逼我们荀家站队啊!”
“段氏自纪明公起!”
“便一直和士族不对付,哪怕与他同为凉州三明的张奂和皇甫规,都和他有着隔阂,现在段修同样如此!”
“而且很明显!”
“这段修比当初的段公,做得更绝,更加肆无忌惮,如果我们和段修搅在一起,你觉得天下士族会怎么看我们?”
“叔父!”
荀彧一脸正色道:“彧以为,当年段公的选择没错,如今段修的做法亦是如此,段氏忠心大汉,心向天子才是正确的做法!”
“反观杨氏与袁氏!”
“两家在大汉树大根深,俨然成了天下士族的领头人,皇权与世家本不该相撞,因为世家是依托皇权的稳定而生存才对!”
“如今天下世家独尊!”
“百姓民不聊生,其中天子固然有无可推卸的责任,但那些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就无错吗?”
“文若啊!”
面对固执的侄儿,荀爽有些无奈,“你也是知书明理之人,当明白这个世间本无对错,皇权更是可以更迭的存在,若你一心向着刘氏,想着世受皇恩,那样只会令你陷入迷雾,很多事情就会看不明白,你知道吗?”
“远的不提!”
见荀彧沉默不言,荀爽起身道:“如前朝外戚窦武,太傅陈番,皇后窦妙,还有渤海王刘悝,他真的是想造反?”
“其他人真的都是有罪的吗?段颎兴于桓帝,盛于今上,桓帝期间战无不胜,海内靖安,为什么天子上位第一时间,就是除掉这些人?”
“这!!”
荀彧听了以后,额头之上细汗密布。
“你是不是想说!”
荀爽淡淡道:“他们权利太大,就该死?”
“叔父!”
荀彧瞬间抬头,目光直视荀爽道:“这些都不是理由,而是天子登基,他们作为臣子本就应该还政于天子,要不然天子有何威仪?”
“那渤海王刘悝呢?”
荀爽脸上露出一抹玩味之色,“还有宋皇后呢?要知道,当初的宋皇后贤良淑德,乃章帝宋贵人的曾孙女,其父宋豐执掌金吾卫兢兢业业谨小慎微,最后又如何?”
“还请叔父教我!”
荀彧神色变幻不定,最后朝着荀爽恭敬的行了一礼。
“教不了!”
荀爽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些东西只能靠你自己去悟,仕途的权利斗争,比你想象中更为阴暗,这也是叔父我这些年,从不主动入仕的原因,甚至当初做中郎之时,依旧想着远离官场!”
“文若!”
“你之才能远胜叔父,以后的路还很长,不过你的执拗的性格,以后可能会成为你的心魔,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可以想想叔父!”
“彧,受教了!”
荀彧恭敬的行了一礼。
“下去吧!”
荀爽摆了摆手,朝屋外行去,“你堂妹那边,就交给你了,我去一趟太守府!”
“恭送叔父!”
荀彧再度行了一礼。
“仕途虽暗,但吾心中有光!”
看着荀爽的背影,荀彧握了握拳头,神色之间满是意气风发之色,他下定决心,以后不会和叔父学,因为他有自己的路。
……
雒阳皇宫。
宣室殿。
“陛下!”
张让恭敬道:“治栗内史崔烈传来奏书,言武侯之靖武军,今日钱粮消耗远超往期,同时太仆袁基也在奏书中提到,武侯要求的战马三千,让他有些为难!”
“治栗内史那边不做理会!”
刘宏蹙眉冷声道:“如今太仆掌管多少战马,连三千匹都凑不出来吗?”
“据奴婢所知!”
张让不敢去看天子,垂首道:“太扑掌管的战马,尚不足万匹,其中包含越骑,屯骑,金吾卫,羽林郎等骑兵战马!”
“择令袁基!”
刘宏揉了揉眉心,“务必配齐原屯骑战马配置,这个脸朕丢不起,同时通知下去,开放靖武军战甲,战刀,箭矢弓弩等军备,待离开雒阳以后,这只军队的供养,就靠段修自己了!”
“唯!”
张让恭敬应是,随后躬身离开大殿。
“都说朕富有四海,可谁又能得知如今国困空虚,皇室内库同样入不敷出?”
刘宏心中苦叹不已。
第29章 刘宏:大汉尚未中兴,朕还不能死!
雒阳。
北军大营。
“公达!”
一处营帐之内,樊瑞鬼鬼祟祟道:“你听说了吗?朝堂征召荀氏慈明公入朝当司空,你们荀家要发达了!”
“呵呵!”
荀攸苦笑道:“陛下如此大张旗鼓,我又岂会不知道?只怕叔祖父知道以后,会很苦恼吧!”
“不至于吧?”
樊瑞满眼不相信,“那可是三公之位,享开府之权,这样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苦恼?”
“公达说得没错!”
正在这时贾诩走了进来,神色戏谑道:“这三公之位,对慈明公而言就是烫手的山芋,因为这个时间太巧了!”
“何解?”
樊瑞见两人都这样说,也不由皱眉苦思。
“呵呵!”
贾诩抿了口茶水,笑道:“不可否认,以慈明公的品行和资历,登上三公之位没有人会说闲话,但这是什么当口?前一天才赐婚都护,后一天都护的老丈人成了司空,你说天下人会怎么想?”
“这只是一部分!”
“而另一部分,则是都护封地虽然在边地,但谁也无法否认,以后凉州三郡便是都护的私人王国,天子就真的那么放心?”
“你是说?”
樊瑞蹙眉道。
“嗯!”
贾诩缓缓点头,“天子的想法又岂是那么简单?这样一来不但把荀氏,推到了世家群体的对立面,同样还拿孝义,束缚住了都护!”
“这就是帝王心术!”
一旁的荀攸面色平静出声道。
“嘶!”
樊瑞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突然心底生出一股雒阳水太深,他要回西域的想法。
“不过!”
荀攸淡然道:“这对都护而言,并不是什么坏事,至于对荀氏而言同样如此!”
“自古以来!”
“仕人之间,分清流,浊流,名流,如宦官以及背靠宦官起家的士族,被称浊流,袁氏杨氏等依靠家传学经起家,被称清流,而余者碌碌,依靠杂学起家,如郑玄,司马徽,庞德公,蔡邕等等,可称名流!”
“三流之间!”
“看似泾渭分明,实则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荀氏经此之间,可能会被世家排挤,会被当做浊流,但这些实际上都是暂时的,而世家之所思所想,从来都不是在当下!”
“说得好!”
早已在帐外听了许久的段修,也不由出声大赞,“公达好远见,好格局!”
“都护过奖了!”
三人见段修进来赶忙起身,荀攸自谦行礼。
“都坐吧!”
段修自然的坐上主位,含笑道:“后日便是咱们出兵凉州的日子,这两日你们可还习惯?”
“多谢都护关心,攸无碍!”
三人闻言对视一眼,荀攸起身道。
“嗯,那就好!”
段修缓缓点头,三人之间他最关心的就是荀攸,主要是对方第一次接触军旅,不像樊瑞算是军旅中长大,也不像贾诩是个老油子。
两日时间转瞬即逝。
清晨北军校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