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世人皆知,叶文暄憎恶官场之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当然不愿短刀谷是这种印象。
阡点头:“其实我与叶兄一样,宁率领联盟征伐,不愿管谷中争端,只可惜,这场内乱,终究无法回避,迫在眉睫。将来,若真到了水火不容之时,我必定不会令叶兄两难。”文暄一笑:“
就冲着林少侠这一句,他日盟军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文暄必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待铲除了这些害群之马,短刀谷成为我盟军的天下,才有足够实力一致对外。”
阡听得出,叶文暄这个同盟,来得最晚,意志其实最坚决:“叶兄知晓许多苏降雪的所作所为?我听苏降雪与叶兄对话,说到我父亲的势力,辉煌不到一年就夭折,可是指当年九分天下的分
歧?”
文暄摇头:“九分天下还仅仅是最近几年才出现,苏降雪和林大侠的交锋,却要追溯回二十多年前。苏降雪口中所谓夭折势力,意指我们的父辈一代,不过,确实和九分天下都密切关联,之
中还牵涉到了天骄徐辕。”
“父辈一代?天骄徐辕?”莫非奇问。
“难怪久久无人重提,原来是牵连甚广的关系。”阡点头,知道即将听到又一段沉重。
“林大侠初至成都府组建短刀谷义军之时,势力远比今时今日强厚,当时的他,拥有的也是一支如抗金联盟这样的盟军,盟主名义是云蓝前辈,实质还有林大侠。当年柳五津、路政前辈还未
入谷,林大侠的左膀右臂正是天骄徐辕和江西宋恒的父亲,一旦有战事他三人要去征伐,坐镇短刀谷的,便是寒泽叶之父。徐、宋、寒三位前辈,都是林大侠最信任也最得力的干将。”
“苏降雪,将他们一一分化瓦解?”阡蹙眉。
“苏降雪先后结交了各位英雄,但却是心怀不轨,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对徐、宋、寒三位前辈,动摇一个,激化一个,暗算一个,以意想不到的度将林大侠孤立。也怪天骄的父亲不够坚定,
时间一长竟被官军的优厚条件吸引,背叛了盟军,宋前辈闻知则毅然与他断义,宋徐两位,昔日手足兄弟,后来却战场交戈,针锋相对,实在是可惜。虽然徐前辈临终忏悔连连,却没有挽回
徐宋两家两败俱伤的悲剧。徐宋两位前辈,皆是英年早逝,留下徐辕、宋恒两个孤儿。”叶文暄扼腕。
莫非惊呼连连:“原来连天骄和宋堡主,身世也这般曲折?”昔日风光的九分天下三足鼎立,虚怀若谷的徐辕和恃才傲物的宋恒,童年竟是这样似曾相识。
“而寒前辈的遭遇,更令人对苏降雪恨之入骨。苏降雪等人,对当时才几岁大的寒泽叶施了毒手,害他身中剧毒。使得寒前辈和魔门赫赫有名的毒圣宁家结仇,寒前辈与宁家长老拼得筋疲力
尽好容易才夺来解药,还没有来得及给儿子服下,就在途中遭遇了苏降雪及其部下的伏击。情景,和昨夜该有七八分相像。”
莫非倒吸一口凉气:“我先前还怀疑过何以他为了杀人敢‘御驾亲征’……原来是早有前例埃”
叶文暄点头:“自寒前辈逝世起,林大侠便开始对苏降雪有所防备。党派,其实也便在彼时开始泾渭分明,官军和义军,名为并存,实则敌对。林大侠终究没有因为那件事便一蹶不振,反而
用了十多年的时间重振雄风,与苏降雪,几乎是平起平坐了十多年,苏降雪见势不妙,没有再暴露过野心一次。直到那一年,诡绝陈铸横空出世……那一次,若非寒泽叶正巧在附近养病,毫
不犹豫率军救援,林大侠恐怕也会遭到毒手,是可忍孰不可忍,就在那时起,义军开始着手反击,说到底,九分天下,不过是这场反击的序幕和牺牲品。而牺牲品,又岂止这些……”
阡不禁动容:其实,文暄竟比海将军、陈铸了解得还要深。是啊,有时候最不想做一件事的人,是对这件事了解最深切的。文暄太清楚斗争下去还要折损多少无辜,文暄自然不愿因为争权夺
利而见新的联盟也深陷水深火热,现在,大势所趋,文暄却不得不跟随他林阡一起参与……又如吟儿当初抱怨,多年来,短刀谷虽然是义军屈一指却对起义优柔寡断,个中多少隐情,外人哪
里懂得?他们这些少年人,还为这样的功名竞折腰,到头来,不过是一次溃烂的旅程……
万影皆因月,苏降雪一人,左右了太多人的生存,难怪他们,都曾经宁靠金人来除去他……
“所以,这一回苏降雪对将军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故技重施,对吗?”范遇的疑问将阡的思绪拉回。
“不错,他亲自出马,虽然比我想象中的要早,却是本性使然,一定会做到这一步。事已至此,也就说明苏降雪麾下,曹范苏顾四大家族的人马,能离开短刀谷的先前一定都已经出尽了。只
不过,不是每次都引起了我们的重视。”文暄道。
莫非半开玩笑:“咱们联盟可怕的实力,当然不将这四大家族的人马放在眼里。”
“现在想来,苏慕离上次来犯,的确是这次苏降雪亲自出击的提醒。连苏慕离也不能取将军性命,何况还是在将军身负重伤的时候,苏降雪当然觉得将军是个劲敌,除去将军刻不容缓。”范
遇推测,“如果我是苏降雪,我也会坐不祝越威胁地位的敌人,当然越要亲手除去,而且要确认已死。”
“现今他离开川蜀亲自到黔西,愈加证实了我的猜测,他现在最大的任务不是其它,正是趁我们尚未入谷先制人,尽最快的可能颠覆联盟。杀我,只是目的之一。”阡说罢终究落子,莫非视
线重归棋盘,呵呵笑道:“林兄棋艺终究没有进步,哪有谁下棋自己先杀了自己一大片?”突然一惊:“你说什么?苏降雪想要颠覆联盟?那么,会从哪里开始颠覆?!”
范遇、文暄皆叹了口气,莫非心一紧:“难道,难道越风他先行、盟主她殿后都是另有目的?特别是盟主,她原本是被林兄安排在沈家寨……原来是御敌之用?”
所以,叶文暄看见吟儿这位不之客时会克制不住惊惧,脱口而出一句:“小师妹你怎么来了?那么……”若换别人,一时口快一定会说出来,幸好是叶文暄,话到中途,终于转弯,给了阡制
止的机会,阡实在不忍告诉吟儿,她违抗命令,违抗得太不是时候。
“暂时不要告诉吟儿,在她伤愈之前,都尽量瞒着她。”阡压低声音,“前不久,我曾用风鸣涧的前车之鉴对吟儿讲过,居安思危,只是,她虽然领悟,却没能做到。”
莫非沉重点头:“将要生什么是吗?最近刚刚安稳的沈家寨,会成为苏降雪的利用对象?”
“军中传言纷纷,说慕容荆棘有一夜大闹军营,要强行带走宋贤,沈寨主拼死相拦,原本不肯让步,却因为慕容荆棘一句话而没有敢插手,不知莫少侠可知?”范遇问。
“应当是慕容荆棘抓住了沈依然的把柄,这个把柄,似乎还不怎么好听……”莫非略知一二。
“那莫少侠还记不记得,还有一次联盟为了找盟主把魔门周边寻了个遍,后来才知道盟主那一日是帮着沈寨主的丈夫李郴平定了叛乱,四个手下之中,有一个极度纠缠,耽误了盟主很长时间
都没有拿下?”范遇又问。
“这两件事,现在想来倒是有一定的联系,那比较纠缠的手下,虽然为盟主平定,却始终不肯对李郴屈服,现在又有了一些空**来风的传言,正好用来羞辱李郴。这个时候,苏降雪的人再借
机去煽风点火,搞不好……就是一场大乱……”莫非恍然大悟。
“只因为小师妹与那叛军领先前有过接触,林少侠才将她留在那里坐镇,压制这场可能的内乱。”叶文暄叹道,“而不像小师妹以为的那样,把她留下殿后是不愿意连累她……看来李郴,在
劫难逃。”
不出所料,不多时果然有兵士焦急赶来,冲得过激差点摔了一跤:“盟王,飞鸽传书,军情有变,李郴危难!”
莫非一惊站起,文暄脸上,也是少见的变色,范遇虽也紧张,却凝神看向林阡,惟见阡眉头舒展开来,度挽回了棋局:“莫非,怎么换作你心不在焉了?”
“李郴他……”莫非虽惊,却立刻平复,重新坐下执子,文暄叹:“现在去,也远水救不了近火。”范遇却最能揣测阡心意:“将军此刻,应当还有几分把握?毕竟,盟军处于盛极,未必落
败。”
“李郴是时候自己平定内乱一次、不应再依赖盟主了,否则,再怎样维持,地位依旧不稳。”阡笑而执子,“莫非,我们来赌一赌,你若能赢我这一局,那李郴就必胜。”
莫非先一怔,哈哈笑起来:“那不是一定的么1
文暄、范遇皆会心一笑,知阡携策于心,忐忑因此渐少。
三盏茶内,又不知几轮飞逝,就着不远处那雄浑瀑布的轰隆吼啸声下棋,到别有一番动中取静滋味。
然则这一局还未结束,适才那士兵又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回来,看他焦急慌张,莫非吃惊不已,语气里略带恐惧:“怎么?难道李郴那边……这么快就败了?”
阡隐约看见,不远处的驻地略有异动,微微蹙眉:“生了什么事?”
“盟主突然醒了,一听沈家寨那边有乱,便说是她的过失,立即要赶回去救局,海将军正在相拦……怕是拦不篆…”那士兵气急败坏。
阡起身弃局:“她手上有伤,海将军为何还拦不住?”
那士兵边走边道:“盟主一气之下把包扎全都拆了,但是手还肿得厉害,海将军是不忍伤她,因此……拦不住她。”
离驻地本就不远,阡第一眼便于人群里找到了吟儿那不顾阻拦、坚决要离开的身影,海逐浪虽然的确相拦,掩月刀却不曾出鞘。
阡当然明白,为什么吟儿最近总是这样的感情用事,因为云烟刚刚离开的缘故吧,吟儿才开始那么地患得患失,甚至因为患得患失,她的自信心会被抛到九霄云外去,这一切,归根究底,不
能完全责怪吟儿……
“盟主,听我一言,待林兄弟回来,从长计议!”海逐浪焦急劝阻,吟儿却急于跃上马去:“海将军,这件事是我所误,理当由我承担,你不该拦我,而该与我一同回去救局!”惜音剑虽无
对敌时凶狠,那倔强的剑招却令海逐浪颇觉为难。周围兵士并非不敢上前,而是靠近了就不禁大呼惊奇,他二人一个手上有伤,一个刀不出鞘,刀剑之争竟还如此纠缠,胜负难决。
“燃眉之急,你要如何救局?”当阡的声音介入战局,吟儿和海将军皆是一震,海将军当即松了口气让开,阡话音未落,已强行扣下了吟儿的战马,吟儿面上一惊,却不停留要冲开这阻拦:
“我不该自以为是地离开那里,留下向清风和杨致诚两位将军……凭他们和李郴,根本是不可能敌得过叛军,不可能的……”语气里,全然紧张、绝望和自责,这些,全然展现在剑意里,这
样的吟儿,根本没有丝毫的杀伤力。
阡没有出刀,迅疾往她腕部内关**上一按,顺势没收了她手上惜音剑,坚定着语气,认真地命令她:“像相信我一样,相信你所有的麾下!”没有什么不可能,他闻知兵变却不动声色继续下
棋,真的只是因为,杨致诚和向清风还在那里……紧随而至的叶文暄一瞬动容,这一句,何尝不使得心急如焚的小师妹一下子便震慑当场,心服口服?!
“林兄弟,这次玩忽职守的罪名,都由我海逐浪一人承担,盟主她只是太担忧林兄弟而已,如果一定要按军令处罚,也全都算到我的头上1海逐浪走过来,极尽真诚。
“不,各人各司其职,我却自作主张,这个罪名,无人能帮我承担。”吟儿噙泪。
“战事还没有结束,何来这么悲观谈罪名?此刻相距遥远,即便是卢潇单行或依然自己都难以救局,更何况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相信他们,他们能赢。”阡轻声告诫,“况且,这一次不
是你们的过失,而是对我的警醒。只传递了命令独独没有告诉你详情,你自然要焦虑自然会违抗命令,所以,将来的每一战,都不能让你们各司其职却毫无交流。”转头看海将军:“而海将
军要听令于盟主,更加没有过错可言。不过,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海将军肃然点头,吟儿同时看着海将军与阡,心情平复,变得异常安静,安静却也坚决:“从今以后,一定永不再犯。”
“那便平复了心情,坐等他们的好消息。”这一刻,没有人再有离开的想法。
那一天对吟儿来讲,是如坐针毡的辛苦,度日如年的煎熬,若当时只有自己一个人,犯了错,有了过失,一定会失去分寸,后悔不迭,恨不得立刻冲回去,但身边有胜南,才不那么焦虑,除
了自责以外,焦虑是那么微乎其微,只因为那句话么,胜南说,要像相信他那样,相信所有的麾下。这才将她从失去云烟的感情废墟里掘了出来,原来,身边还有一整个联盟——每一个人身
上都有无限潜能的抗金联盟……
“盟王,盟主,各位英雄,战事告捷,向杨两位将军力挽狂澜,助李郴寨主平定了叛乱1捷报传来时,吟儿如梦初醒。驻地盟军将帅,全都如释重负,继而个个笑逐颜开。
“向杨两位将军,真是不负众望。”海逐浪长舒了一口气,撇过头去,却不免一愣,不错,从相识至今,还从未见过阡有如此笑容,明明是掌控大局的王气,何以之中还带着几分他自己可能
都没有察觉到的宠溺:“吟儿,真正是我们的战地女神。”
“什……什么?”吟儿受宠若惊,不解其故,微微一颤。
“你若留在那里御敌,叛军一定不敢妄动。能趁着苏降雪在侧走一步险棋,把内乱从间接压制改成直接镇压,是我先前都不曾想过的,却因为你的关系,李郴得以一劳永逸。这样一来,你不
是战地女神是什么?”阡微笑解释,只为在盟军之前,给她保留盟主的威信,“这一次,你该邀功,而非请罪。”
“是这样的?”她苍白的脸上这才浮现出一丝笑容,紧张了半日,终于可以把心放宽。
“吟儿,我知道,要从失去的阴影里走出来,需要很长很久的过程。但一定要答应我,感情归感情,作战的时候,绝对不能感情用事。”阡压低声音,“我等着见到你,恢复状态的时候。”
第378章 往事后期空记省
“走这里,这里……”“对,提掉了这白子,你的黑子不就有气了吗?”“为什么你一遇到这样的情景就只会走这一步?这样明明是自杀啊,你的敌人不知道多开心……”
没有听错,这样的场景,并非师父教徒弟下棋,而生在正式切磋之时,执子者林阡、观棋者凤箫吟,一个急于寻求外援,一个正好想过棋瘾,臭味相投,各取所需,这番违反规矩的合作何乐
而不为?说来也怪,早晨连输十局溃不成军的林阡,傍晚得吟儿为军师之后就没有败过,可苦了莫非这位常胜将军。不过,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是一点都没有错,文暄、范遇早就站到了莫非身
边去助威造势,原先海逐浪还厚着脸皮想赖在盟王盟主这一边,待看见吟儿为帮阡取胜数度悔棋这般恶劣以后,也毫无留恋地叛变到了莫非阵营。
“咦?海将军,你怎么这么没有义气?”阡奇问,“我原以为文暄、范遇和莫非都是谋高于勇,你和吟儿都是勇多于谋,所以这般划分的,谁想到,最后只有吟儿一个人站在我这里?”
“不管他们,我们两个人,也一样能天下无敌!”吟儿越战越兴起,一心求胜,看阡分神,抓起他手臂就帮他落子。
要看吟儿的自信心有没有回来状态有没有恢复,一看她说话中气,二看她动作幅度,此刻明明渐入佳境。阡忽然感谢天,给了吟儿比较高强的棋艺。
莫非却真是欲哭无泪:“是啊是啊,谁能比得过盟王和盟主联军?饶了我吧,不要再下了……”
“不行,许久没有这么闲情逸致了,要下就要尽兴,继续,继续。”阡连连摇头。
范遇心生一计:“申时应该过了吧,是时候去填饱肚子了,盟主,据说这边的藩人们有很多美味值得尝试,有种糯米饭是五颜六色的,特别好吃。中午没能有心情,这会儿该有空去品尝了?
”
吟儿那个不坚定的,早就忘记棋局,垂涎三尺:“真的么?”
“嗯,还有豌豆粉、青苔冻肉那样的小吃,如果盟主喜欢吃酸喝辣,那……”范遇还没有说完,吟儿已然叛变:“好,去尝尝1挽起范遇就跑,留下阡、莫非、文暄、逐浪苦笑摇头,这才
现,吟儿状态恢复的标志还有一点,就是食欲饭量。
“还要继续吗?”莫非奸笑着。
阡笑而摇头,当然早就不愿再继续了。这盘棋,本就是为了吟儿才下的。煞费苦心,才帮那丫头彻底忘记阴霾。
“清早的那场叛乱,林兄应当有七八分的胜算吧?林兄虽未言明,却看得出胜券在握。”莫非笑着收拾残局。
“吟儿的变动始料未及,影响了我整个布局,卢潇单行虽然可以连夜率军赶过去,但调动他们毕竟对他们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