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朕真的在修仙 第148节

“这一揖,你当得!”张璁的语气无比坚决,后者闻言也只能作罢。

学堂众人皆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堂堂的礼部尚书,竟然会对一个学子行礼。

他们虽然钦佩楚言异想天开的思路,但更震惊张璁的举动。

十多年来的理学熏陶,名教灌输,尊卑有序的观念已经深入骨髓。

张璁肃声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孔圣尚且言说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更何况我张璁。”

他将声音一下子提高,向众人问道:“楚言所为,可算解了此题?”

“算!”众人异口同声且干脆果断。

“那更改孔圣名号,是否也是礼法所需?”

“嗯”

众人低头陷入沉思,但之前根深蒂固的想法,此刻却隐隐约约有了一些动摇。

给孔圣封号的本意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宣扬孔子大义,不就是为了维护礼法正统!

而此刻他们细细想来,将孔子改称为至圣先师,是否动摇了礼法?

是否真的让孔子的地位下降了?

没有!

这样的举动,反而抬高了孔子的地位,将他从供上神坛的帝王,变成了有血有肉的“老师”。

假如孔子在世,最希望听到世人对自己的称呼,也许仍是那一声“夫子!”

张璁趁热打铁,“诸君都是读过礼法典籍的,自周朝时至我大明,千年以来礼法虽多有改动,但其本质却始终如一。”

他大声喝问道:“以尔等之学识思考,这圣号该不该改?”

“清浊有异,黑白不同,是对是错必须要分个清楚!”他将眉毛一挑,“没有挑明的错误就不是错吗?约定俗成的错误就不是错吗?难道有错不该改吗?”

“改!”郭岩一声大吼,满脸憋得通红,他只觉得热血奔涌急需向外发泄。

学堂诡异地陷入了片刻安静,随即又是一阵笑声。

郭岩眼睛睁得大大的,对众人的反应颇为不解,他侧过身看向楚言,却只发现对方也在笑。

有了郭岩的一番意外之举,反倒是让一众学子认清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没有提前约定,众人纷纷执礼一揖,正色道:“学生受教!”

……

下课之后,张璁和楚言一前一后走在国子监外的林道上。

“瑾瑜啊!来国子监就读可还习惯?”

“这伙食吃得习惯吗,如果吃不习惯还是来我家吧!”

楚言听着张璁一句接一句地问话,一股暖意涌上心头。

他轻声道“师父,我一切安好。”

“好啊,一切无恙就好。”张璁满脸笑容。

看着喜形于色的老师,楚言却不免有些担忧。

他看到礼法更易背后那即将到来的滔天风暴。

准确地来说,是隐藏在礼法之下,那深沉得可怕得能将一切都给冻结的锁链!

这是一股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力量,隐藏在每一个人的心里,却牢牢地控制着人们的举动。

即使他来自一个科技超越人们想象的时代。

他缓缓吐了口气,心情不免有些压抑。

无论这科技如何发展,总有些东西在重复地上演。

楚言不知道张璁是否看到了礼法背后那只恐怖的巨兽,但他明白自己的老师绝不会选择放弃。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之初,他对一切都感到无比地漠然,甚至视生命如草芥,无法融入这个世界。

如果不是遇到了张璁,他可能会选择在那个雨夜结束生命离开这个世界。

但现在,因为许多人许多事,他才开始逐渐与这个时代共情了。

“陛下要设立三宫,我猜测肯定会对科举动手,到时候你就能一展所学。”

“如今朝政纷繁复杂,连我都看不清楚,你呆在国子监不要到处走,这里还很安全。”

“国子监内学生成分复杂,能交到朋友就交,交不到就算了。”

“我看到郭岩就很好,虽然呆头呆脑举止冲动,但有一颗赤子之心。”

……

张璁絮絮叨叨,言语虽然平淡朴实,话里话外却都是对楚言的关切。

他没有妻儿,已经将楚言看成了自己的儿子。

虽然从认识楚言的第一天起,他就知晓对方可能有着不简单的来历。

但那又如何?

“我只知道,楚言是我张璁的徒弟!”他心想。

“师父!”楚言猛地抬头刚想说话,却被张璁摇头制止。

他沉声道:“你的机会不在现在,不要去想那么多,天塌下来了有我们这些高个子。”

他笑了两声,又晃了一下胳膊,“你师父我这身骨头还能再撑几年,最少为你们年轻人扫除障碍。”

他抬头望向远方的皓日,自语道:“我相信陛下,也相信自己,礼争一定会成功!”

话锋一转,张璁便又问道:“我听王夫子提起,你对格物二字颇有一番见地,不妨和我聊聊……”

二人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青翠的林间。

第120章 名帖

晚阳渐西。

宁中神色有些拘谨地,出现在了张丰山的府邸外。

他身为国子监的教习,能平安无事站了十多年位子,又岂是不明局势之人。

得罪当朝尚书,无论什么理由,都足够他喝一壶的了。

“老先生?”

他默默地念叨了一句,不觉汗已湿透衣裳。

在京城官场,社交自有一套礼仪。

一个老字,不是谁都能称的。

如今满朝朱紫,也只有内阁的几位阁老和掌印太监才能称为老先生。

堂堂尚书称呼他一个连九品都算不上的小官为老先生!

这不是杀人诛心又是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神色一换,便敲开了张丰山家的大门。

仆人熟悉地接过他的拜帖,便将他引到一旁的偏房等候。

张丰山悠闲地将手中的茶碗放下,才不紧不慢的端详起了手上的拜帖。

这帖子不过两指宽,用的是白鹿纸,上面写道:“晚生拜见……”

他看了看,便随意地用茶碗将拜帖压住,吩咐管家道:“让宁中来大堂见我”

管家闻言转身便离开了,张丰山却微微眯住了眼睛。

他从袖子中掏出了另外一封拜帖,三指宽,白录罗纹笺。

士人最重名声,寻常来往名帖用的也不过是白鹿纸。

只有朝廷的奏本才用得上白录罗纹笺。

可惜这顶好的名帖,却被人视之如草芥。

他将手攥紧,手中的名帖也被捏得皱巴巴,“唐伯虎,你可真是不识抬举!”

眼中闪过一道厉色,他冷哼道:“有感于你的才华,我本想给你一个自救的机会,可惜你不珍惜呀!”

梁次摅托他对付唐伯虎,最好让对方身败名裂。

可他张丰山是谁?

怎么会看不出对方的算计,不过想把他拖下水,让他离不开对方的这艘船。

他已经派人打听过了,唐伯虎得了陛下青眼,甚至几日前还拜访了王阳明。

如今即将到国子监担任司监。

他本想和对方求一幅画,借此拉近关系,调解唐伯虎与梁次摅的关系。

可……

唐伯虎实在太狂了!

想到此处,他一抖衣袖便径直朝大堂而去。

张丰山坐在东侧的紫檀太师椅上,斜对角则是有些拘谨的宁中。

“晚生宁中,拜见恩师”

他说着便双手高举过,行了一个深揖。

张丰山微微抬手示意,便开门见山地问道“确认楚言和张璁的关系了吗?”

“二人名为师生,实则情同父子!”

“好!”张丰山嘴角出现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他紧接着追问道:“国子监的学生如何?”

宁中不假思索地答道:“少年意气,自以为是,像这样的人最容易被煽动。”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其中一些达官显贵之后,不乏飞扬跋扈之人。”

张丰山点了点头,缓缓从座位上起身,指着宁中身上的衣服感慨道:“宁中啊,当初你进京参加科举,穿的也是这一套。”

“十年,这一晃十年过去了。”

宁中脸上露出一股不忿,一股子邪火在心底烧起。

十年了,他和张璁同为二甲进士,一个却成了二品尚书,一个却默默无语。

忌妒,或者说是对命运的不甘,那熊熊的火焰烧得他五脏六腑都要瘪下去。

张璁不认识他,他却对这个名字记忆深刻。

他们两个只差了两个名次,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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