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朕真的在修仙 第58节

“你身为六科给事中,食君之禄,却不思为君分忧,反而诬告当朝大学士,你说该让朕怎么罚你?”

奉天殿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跪下的大臣们静如鸡子,分明是平平淡淡的语气,在他们耳中却仿若震天响鼓一般。

“咚咚咚”

每一下都牵动着他们的心跳,每一下都让他们不知所措。

“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不杀你,着即免去张翀六科级给事中职位,流放车里宣慰司”

车里宣慰司大致范围在如今的西双版纳一带,是一个适合流放犯人的好去处。

“其余一众附从者,皆贬官三级。”朱厚熜扫视了一眼,就回到了御座上。

白方家的眉头却皱得很紧,在他看来朱厚熜绝不像一个心慈手软的人,怎么现在行事如此扭捏?

蔡光却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这么大一件事,一个人都没有死。

但他这口气注定吐不完,接下来朱厚熜的一番话,却让现场的氛围冷到了冰点。

“朕研读道经,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为官不仁,以百姓为草芥!”

“白尚书!”

第92章 白纸如刀

朱厚熜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白方家,问道:“你以为如何?”

白方家立即以头叩地,大声道:“圣人微言大义,臣难以揣摩。”

紧接着他直起半个身子,一脸诚恳地看朱厚熜,叹道:“为人子不敢违背故去的父亲,为人臣又怎么会欺瞒还活着的君王?”

朱厚熜目光一疑,笑道:“好一个不敢欺瞒。”

场上的众位大臣,也隐隐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蔡光更是一脸惊疑之色。

朱厚熜一转身,抬起袖子随手一挥,白色的纸条就如雪花一般纷飞在大殿中。

芒种刚刚过去,潮湿的空气带来湿热的感觉,奉天殿外艳阳高照,炽热的太阳,毫不吝啬地释放着自己的威力。

但此刻跪着的大臣,心底却感到如寒冬腊月一般的寒冷,这哪里是什么纸条,这是杀人的大雪!

蔡光看着从自己的蝉翼冠上飘落的纸条,两腿忍不住就是一颤,一身的精气神差点就泄完了。

朱厚熜从御座上站了起来,负袖立于金台的最前方,冷冷的目光扫向跪下的众人。

他毫不迟疑地朗声道:“众位卿家,这就是尔等的忠君之道!”

杨廷和郑重地跪下,带头行了一个大礼,“臣等惶恐。”

张璁还有些搞不清楚情况,随即侧过身看了一眼自己前方的纸条,他立刻就心神大变。

“文渊阁议,出兵屯门”他前方的纸条上如是写道。

跪在前方的阁老们互相看了一眼,心中皆是五味杂陈,他们也知道消息会传出去,但没想到却是这样的传法。

王琼更是脸露厉色,一脸的怒不可遏,他猛地站起来。

先是朝着朱厚熜行了一礼,朱厚熜淡淡点头回应。

老头扯开嗓子开骂,“尔等竟如此无耻,上官说句话就当成大炮放,公然藐视王朝法纪,妄测中枢圣意,窥视国家机密,实在可恨!”

骂到痛处,他干脆一跺脚,往前踢了过去,不凑巧前面跪着的正是蔡光。

老人这一脚看起来平平无奇,却让蔡光翻了个身,径直滚到了白方家跟前。

王琼眼含热泪,痛心疾首般狠捶了胸膛几下,用力地跪了下去。

“陛下,臣等有罪呀,辜负了陛下的圣意,让奸人贼子有了可乘之机。”

蔡光滚了过去,不小心身子压住了白方家的手,白方家脸露寒芒,但此刻他却只能一脸的诚惶诚恐。

“陛下,这等罪无可赦之举,臣提议严查!”

“哦?严查!”朱厚熜一甩袖,目光定定地看在白方家身上,他笑着说道:“谁来查,你们吗?”

“朕自接掌神器,一直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可尔等却是如此对朕,如此对天下。”

他慢慢从金台上走了下来,“都看看,看看这些白纸条,我大明的朝堂,竟有大半的官员都在抄录!”

他一转身看向跪着的杨一清,问道:“杨爱卿,给大家念念,大明律对泄露国家机密者该如何论处?”

杨一清直起身板大声念道:“衙门官吏,泄露机密者一律斩杀!”

他的最后一个杀字念得很大声,离他近的几人,身子不自觉地猛抖了几下。

杨廷和在心中叹了几口气,看着这散落的白纸条,浑身散发着冷气的帝王。

心中莫名也有了一丝丝的惊恐,这成片的白纸条就像瓜藤一样连绵不绝,而瓜藤下方挂着的却是一个个血淋淋的人头。

他和毛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深深的担忧。

瓜蔓抄!

朱厚熜来回地在群臣中间踱着步,他的步子很轻盈,甚至在此刻寂静的奉天门中听不到声响。

可在跪着的大臣耳中,却听得分外明白,就像死神的脚步,一下一下朝着自己逼近。

朱厚熜自嘲一笑“朕比不得太宗,叛逆之臣杀得血流成河,朕也不是太祖,六部以下官员一扫而空!”

他甩了一下龙袍,运用起神思之力,朗声道:“但朕,绝非可欺!”

“陛下,陛下以大明律为国本,难道就要如此草率定罪?仅凭这些不明来历的白纸,就要冤枉我大明的基柱!”

朱厚熜猛的回头,和白方家的眼神在空中交错,终究是对方忍不住躲闪了一下。

听到白方家发话,一些大臣纷纷用头猛砸地面,大声道:“陛下三思啊!”

“陛下三思!”

“陛下三思!”

听着耳畔连绵起伏的声音,朱厚熜快步回到金台上,自上而下冷声道:“尔等要个公道,那朕就给你们!”

“蒋都督,朕今早命你搜查的罪证,可已完备?”

蒋伦拱手一礼,“回禀陛下,一应罪证皆已备齐,何日交至三法司处理,只待陛下圣裁!”

“好!”

白方家有些不安,但他悄悄回头望了一眼连绵跪下的大臣,心中的恐惧稍减了一些。

如朱厚熜所言,如果真的对如此多的大臣定罪,那一下空出来的位置怎么办,朝廷的政务要不要处理了,这天下不就乱了。

杨廷和也有些忧虑,他不反对诛杀首恶之人,但一下牵连太广,而人心如水易变,此刻外有强敌环伺,如果大明再出了如此大的变故,岂不是……

思及此处,即使朱厚熜威严甚重,他也打算开口。

但朱厚熜好像明白了他的心意,言道:“天下也并非皆是不忠之臣,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可用之人还是有的”

他侧身望了一眼麦福,对方立即会意,高声道:“宣陛下御旨,升调各地官员入京,扬州知府改任……”

一大串的名字念下来,在场的众人知道大势已去。

白方家也是感慨不已,但他并没有就此认输,他还有一次绝杀的机会。

他眼中寒芒闪烁,就像窥伺在暗处的眼镜蛇,看向了朱厚熜。

朱厚熜却没有管他,反而望向了下方的王阳明,言道:“兹事体大,非得审慎而行,但事趋从急又不可一拖再拖,王爱卿朕命你主管此事,会同三司五日之内了结。”

“臣必不负陛下所托!”王阳明正色答道。

朱厚熜转身离去,一步跨过了地上的白纸。

第93章 屠刀高举

五月十日,距离震动朝野的白纸案,已经过去三天。

刽子手魏德阳的老婆,一连几天都去了西市东街的酒馆、肉摊。

“魏大姐,今天再来他一斤肉”胡屠夫满脸堆着笑,横肉抖动也看起来顺眼了些,他手上动作却不慢,利落地剁切着肉块。

“不,再来三斤,我家那口子这几天活动大了,待会我还得多买几斤酒。”

“好嘞,您拿好”胡屠夫手脚麻利用草绳将肉块捆好,转手递给了体态丰盈的妇人。

他望着对方离去的身影,不由咂咂嘴,“哎呀,这几天的肉卖得真快。”

他随手丢过去一块肥肉,又瞥了一眼对街的馒头店,摇摇头感慨道:“小皇帝也不知道怎么了,不让人进刑场。”

刽子手有酒有肉吃得痛快,内阁的几位阁老,却是连平日最喜爱的茶水也不想喝。

几人围坐在文渊阁内,杨廷和望了一眼墙上的青山图,长叹一口气。

“此番大案,我等难辞其咎!”

王琼接过话茬,“触目惊心啊!大明朝堂什么时候成了粪坑?”

毛纪嘴角一抽,大明的朝堂是粪坑,那我们是什么,蛆吗?

费宏冷哼一声,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我等有失察之罪,但王阁老,怎么能如此口不择言?”

“哈哈哈,费阁老莫怪,我这不是一时情急”王琼指了指手中的《南华经》,言道:“陛下送来的这本书,我看饱有深意,庄子也说道在屎溺!”

“你……”费宏一挥袖,干脆转过身去。

蒋冕神色凝重:“陛下虽有克制,不曾牵连无辜之人,但终究朝野动荡,人心惶惶,万一……”

“没什么万一,我等职责何在?要请罪那也是之后的事,现在的朝堂不能乱!”毛纪掷地有声,一下子从座位上起了身。

杨廷和随即附和道:“诸多官吏被问责,而升迁的官员还在赴任路上,我们必须担起责来。”

“善!”

乾清宫内,朱厚熜正在桌案上泼墨挥毫,麦福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块明黄的绢布。

“回禀主上,凡涉及白纸抄录,有实可查者,皆已问斩!”

“杀了多少人?”

麦福扫了一眼手中的绢布,神色恭谨答道“三天内,抄家者三百六十八人,判斩立决者五十人。”

“哦”

朱厚熜放下手中的青峰贯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照他原本估计,此案牵连的应该不下千人,但此刻却只有百人之数。

麦福见状言道:“主上新定疑罪从无,王尚书等诸位大人几番斟酌,根据手头已有证据,只是判处了确认无误的贼人。”

朱厚熜转过身,问道:“白方家,判了什么罪?”

“白方家并无直接参与白纸案的证据,但由于陛下先前的布置,锦衣卫查获他与倭寇和建州来往,还串通朝臣反对修礼!”

他瞧了一眼默然不语的朱厚熜,“杨寺卿查明,白方家勾连邪教,意图陷害毛阁老,张伯言一案,他也插手了”

朱厚熜拿出自己的玉印,慢慢地压在瓷盒里的芝泥上,头也不抬问了一句。

“毛澄如何?”

“杨寺卿亲自登门,将张伯言一案的实情转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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