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大哥与儿臣有手足之情，大哥尸骨未寒，父皇焉能就此废黜大哥的太子之位，儿臣叩请陛下三思！”
说罢，朱棣便重重的叩倒在地。
而坐在一旁的朱棡，仅仅瞥了一眼，便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废了大哥的太子之位。
将允炆改封虞王？
这个旨意看似对朱标一脉过于残忍。
但是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
这都是最好的保全之法。
绝对不是盛怒之下的人能够想出来的。
难道父皇，早就有了废立之念？
朱棡看着跪倒在一旁的朱棣使了个眼色。
但是朱棣却压根像是没看见一般。
还在竭尽全力的劝导着老朱。
朱棣看的很清楚。
眼下自己的任务，就是平平安安的活到老朱驾崩。
三哥的身体不好，朱允炆不可能突然开窍，而老朱也是年事已高。
朱棣压根就没有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崭露锋芒。
满招损、谦受益的道理，朱棣还是清楚的。
不料朱元璋听着朱棣的话，却忽然不耐烦的站起身来。
兀自走到了朱棣的面前。
一把揪在了朱棣的肩膀上。
“站起来！”
还没等朱棣回过神来，朱元璋便一把拽着朱棣来到了龙椅前。
“坐下去！”
朱棣额头上登时便汗如雨下。
但是迟疑了片刻之后。
朱棣最终还是坐在了龙椅之上。
直到朱棣坐上龙椅的那一瞬间。
朱元璋在朱棣的表情中察觉到了太多的信息。
有畏惧、有享受、有激动……
看着面前的朱棣，纵然朱元璋的心中有万般的不情愿，最终也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斩钉截铁的吩咐道
“叫允炆来！”
“诺！”
一名小太监脚步匆匆的跑出了大殿。
不多时，朱允炆便来到了大殿之中。
看着端坐龙椅上的朱棣，朱允炆登时便是一愣。
朱元璋兀自抽出了御案旁摆着的佩剑，一把便扔到了朱棣的面前。
“老四，允炆就在这儿，你当着你大哥的面儿，直接一剑刺死允炆，咱朱家便消停了！”
此话一出。
乾清宫里的所有人脸色都不由得变得惨白。
连朱允炆也慌了神，开口欲言却被朱元璋一眼给瞪了回去。
朱棡看看面前的朱元璋，又看看被老朱按在龙椅上的朱棣。
思虑良久，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在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而直到这一刻，终于忍不住挣脱了朱元璋的束缚。
兀自跪倒在了朱元璋的面前。
“爹！大哥待我何等情重，儿臣无论如何也不能加害于大哥的子嗣啊！”
而后朱棣干脆便举起了老朱扔在地上的佩剑，兀自横在了自己的颈上。
“爹，若是儿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您放心。”
“儿臣今日愿以死明志！”
说罢，朱棣便将剑朝着自己的脖颈处横了下去。
看着朱棣脖颈上渗出的那一抹殷红。
朱元璋彻底老泪纵横，一把夺下了朱棣手中的剑。
指着面前的叔侄二人哽咽的哭诉道
“咱没办法啊！”
“这天下还有比咱更盼着你们叔侄和睦的人吗？”
“若是咱朱家是寻常百姓，咱定然不会亏待了你们每一个人。”
“但咱朱家是帝王家啊！”
“天下总不可能一掰好几瓣，咱爷们几个分了吧！”
整个大殿上顿时便哭成了一片。
看着众人的表情。
再看着远处记载起居注的史官，还有大殿里这些小太监。
表面上虽然老泪纵横，但朱元璋悬着的心，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表面上，朱元璋看似做了很多。
将朱棣按在了龙椅上，暗示自己已然铁了心的要传位于朱棣。
而后又将剑交到了朱棣的手中，暗示将一切的选择权都交给朱棣。
看似朱元璋给了很多。
但是实际上老朱什么都没有给。
事后如若老朱认账，朱棣今天坐的便是龙椅，如果老朱翻脸，那朱棣今日坐的便是一把普通的椅子。
后世青史，哪怕是朱家的后人，也找不出一点毛病来。
而朱棣的反应，也是滴水不漏。
老爹把剑丢出来，这把剑是一定要见血的，但是又不能真的刺死朱允炆。
因为皇位并没有真的交给自己。
那只是一个暗示！
唯一的选择，就是让自己见血。
至于朱元璋会不会在关键时候叫停。
那根本不重要。
老朱一旦对朱棣起了杀心。
现在不自刎，那朱棣也出不了京城。
如果没有去杀心，朱元璋一定会救下朱棣。
这样自刎，等于是给了三方各自一个台阶下。
父子二人看似完成了一场毫无实际意义的表演，但是这场“表演”将来会记载在帝王的起居注上。
哪怕朱棣将来想要将今日之事在史书上抹去。
今天乾清宫中的太监、宫女也都是这件事情的见证人。
此事也定然会留诸于后世野史之上。
老朱这是要在法理上体面的保住朱允炆的性命！
最后，双方各自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最终，朱元璋看着在一旁给朱棡把脉的太医。
双眼通红的拉着两个儿子的手道
“咱老了……你们哥俩这次就多留几日。”
“你们再看看金陵，让咱再看看你们……”
朱棣、朱棡二人几乎同时哽咽了起来，朱棣看着朱元璋道
“爹，您别说了，儿臣现在就辞了封国，不当这什么劳什子燕王了，儿子就陪在您身边，咱们种地也行，打猎也行，只要能跟爹在一块，咋样都行！”
朱棡看着口若悬河的朱棣，就差说一句“俺也一样”了，嘴皮子张了张，话却没有说出来，最后只得剧烈的咳嗽了两下。
“咳咳咳……咳咳咳……”
朱元璋赶忙拉着朱棡在一旁坐下。
望着身旁的太监吩540咐道
“那个谁，拟旨，燕王、晋王不在边时，宁王节制三北军务，各镇时时操演，休得懈怠！”
“诺！”
看着朱元璋的操作。
在一旁的朱允炆大脑已然陷入了宕机状态。
甚至没有察觉到朱元璋就这么一通眼泪。
就收缴了朱允炆一辈子都没收缴到的军权。
看着面前的两个儿子。
朱元璋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好啊……好啊……这宫里自从你们大哥走了，还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呢。”
看着老朱脸上的笑意，朱棣跟朱棡两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朱元璋缓缓的蹲下去，捡起了地上沾着朱棣鲜血的佩剑，亲自插回到了剑鞘之中。